第四十七章:呼喚那一聲哥哥
“感情么......”死侍緩緩地搖了搖頭,“要在這個世界上生存,感情是最多余的東西,它總會影響一個人的判斷,使他變得弱小。只有超越了情感,才能堅不可摧、無堅不摧。即便是龍類也沒能逃脫感情的枷鎖,但是更高的進化等級讓我們看淡了感情而更加重視力量,這就是龍族能屹立于歷史的巔峰的原因?!?p> “是么?那么你們又為什么會不斷地強調(diào)你們的孤獨和痛苦?你們既然忽略了感情的存在,又何苦被感情折磨?”路明非注視著他的眼睛,面對黃金豎瞳他也渾然不懼,他知道自己說的是正確的,他已經(jīng)見過了那么多的龍類,乃至龍王,無論是康斯坦丁、諾頓、耶夢加得、芬里厄,都被情感所束縛,無論是兄弟之間的親情還是夏彌與楚子航之間的感情,它們終究成為了他們的弱點,但是路明非認為感情會成為弱點的原因恰恰是感情與力量的沖突。
路明非不會忘記,在北京地鐵的尼伯龍根里,耶夢加得輕撫著芬里厄的臉,呼喚著那一聲哥哥,他毫不懷疑那是真摯的情感,但是耶夢加得還是下定了決心要吞噬對方,哪怕在幾千年的黑暗與孤獨里,陪伴著她的只有她的哥哥。
那么即便是作為初代種的龍王,也不能無視感情的存在,這幾只死侍又有什么資格跟他談感情?他們配嗎?
“不過是被感情所束縛而已,”死侍對著天空輕嘆,“但是只要擁有了權(quán)與力,就能擁有無上的權(quán)能,那時候就算有感情的羈絆也無所謂了?!?p> “你錯了,”布寧說,他的黃金瞳比死侍的還要耀眼,“人類并不會因為感情而變得弱小,而恰恰是因為感情而變得強大,強大到舍生忘死,從而在幾千年的戰(zhàn)爭中戰(zhàn)勝了龍族?!?p> “而龍族被人類打敗,就是因為龍族忽略了感情的力量,”路明非說,“你們口口聲聲地說感情不重要,不斷地與自己的感情相悖,但感情是與生俱來無法割舍的東西,你越反抗就被它束縛的越緊,我從來不認為感情的存在是人類的缺點,而對感情的輕視才恰恰是龍族的弱點?!?p> 一面想要掙脫感情,一面又無法割舍感情,這恰恰是龍族最矛盾的地方,龍王一面準(zhǔn)備吞噬自己的同胞兄弟,一面卻又深愛著他們,如果說上帝創(chuàng)造了一種內(nèi)心矛盾的藝術(shù)家,龍族就是這類藝術(shù)家中的翹楚,他們篤信力量而為之放棄一切,哪怕是人類最重視的親情和愛情,可是這種感情又與生俱來,深深地刻在人類和龍族的基因里,即便是黑王尼德霍格也無法割舍,那么又何來真正的放棄?
而人類之所以能夠以弱小的力量挑戰(zhàn)強大的龍族,恰恰依靠的是感情的力量,因為愛、因為恨,他們前赴后繼,舍生忘死,他們獻祭靈魂乃至生命來換取與神明比肩的力量,因為他們要守護他們所愛的人,如果說龍族是氪金玩家那么人類就是氪命玩家,正是依靠著這股力量人類才推翻了龍族的統(tǒng)治。
死侍不說話了,他們也沒什么可說的,路明非的話是對的,也是錯的,他們的立場不在于身份地位,而在于血統(tǒng),所以他們無法說服對方,也無法說服誰對誰錯,唯一能決定最終結(jié)果的只有手中的刀。
......
小女孩已經(jīng)睡下了,愷撒和阿巴斯并肩站在船頭,北冰洋的海風(fēng)夾雜著冬天的寒意打在肌膚上,干冷干冷的。
“她的情況暫且穩(wěn)定下來了?!睈鹑稣f,“不過我們要注意盯著她點,血統(tǒng)超標(biāo)的混血種,她的言靈很可能是‘審判’一類的超級言靈?!?p> “‘審判’么......”阿巴斯輕聲說,“是你們說起過的那個日本女孩吧,那樣的力量......”
當(dāng)繪梨衣發(fā)動“言靈·審判”的時候,領(lǐng)域內(nèi)的一切都是她的武器,為她執(zhí)行殺戮的意志,她甚至不能說話,因為她天生掌握的就是龍族的語言,而她的語言只能下達死亡的命令。雪的血統(tǒng)沒有繪梨衣那么純粹,所以她還可以說話,也還不至于像繪梨衣一樣不得不依靠洗血來生存,但是超越了界限的龍血就是慢性毒藥,會逐漸侵蝕人類的血統(tǒng),把一個人逐漸異化為龍類,之前雪展現(xiàn)出了類似于“審判”的力量,殺死了那些海德拉幼崽,這種力量一旦打開就無法關(guān)閉,她會不可逆的逐漸滑向深淵,換句話說,她的生命已經(jīng)開啟了倒計時。
愷撒拍了拍阿巴斯的肩膀,“不要多想,也許還會有辦法的。”
阿巴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雪是他少有的愿意親近的人,也許因為那只是一個小女孩,孤獨的小女孩,就像過去孤獨的自己,人總是會對像自己一樣的人更容易生出特殊的感情,總是更愿意去拉一把那個像自己一樣的人,就像去拉一把曾經(jīng)的自己。
愷撒也是如此,諾諾也是如此,阿巴斯也不例外,他們都曾體會過孤苦無依的感覺,只是具體的心情并不相同。
愷撒的孤苦是他對生活的枷鎖憤怒地反抗,可是只有他那可憐的母親能夠理解他,但是母親也離開了。
諾諾的孤苦是一個人的孤單,沒有親情,也許也沒有世俗眼中那么浪漫的愛情,所以就算愷撒既風(fēng)騷又浪漫,但卻不能讀懂紅發(fā)巫女藏起來的羊皮卷。
阿巴斯的孤苦是來自于過去無助的自己,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家,從此浪跡天涯,他飽經(jīng)苦難的磨礪才走到今天,于是對苦難中的人們有著更加深刻的體會。
也許就像是“血之哀”,孤獨的人聚在一起取暖,才能讓自己不再那么孤獨。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一個群體都無法接納的人,又該何去何從?一旦雪的血統(tǒng)被發(fā)現(xiàn),一旦阿巴斯真的是某種龍王一樣的東西,就像路明非展現(xiàn)出了他作為怪物的一面,他們都會被這個群體所拋棄,又不能被其他的群體所接納,于是只能滿世界的逃亡,直到死的那天。
站在人群中他們都是孤獨的怪物,于是孤獨的怪物們聚集在了一起,可是如果這些的怪物中又出現(xiàn)了一個孤獨的怪物,那么這個世界上哪里還有他的位置?
所以路明非從不對別人說起路鳴澤的存在,阿巴斯也害怕可能是龍王的自己,說到底人和龍一樣害怕孤獨,甚至超過害怕死亡。
有人說過“死亡的可怕并不在于痛苦,而在于永恒的孤獨”,可是真的死了之后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包括孤獨的感覺,所以畏懼死亡只是活著的時候才會考慮的事情,但是畏懼孤獨卻是活著的時候真的會發(fā)生的事情。
寒冷的風(fēng)再度吹來,愷撒不由得緊了緊衣領(lǐng),“走吧,回船艙里呆著?!?p> “唔,好?!卑退裹c點頭,裹緊了大衣轉(zhuǎn)身。
就在這時,他似乎聽到了什么聲音,仿佛隨著遙遠的海風(fēng)而來。
“你聽到了嗎?”阿巴斯疑惑地看向愷撒。
“什么?”愷撒愣了愣,隨即仔細地去聽,卻只有風(fēng)聲。
見愷撒搖了搖頭,阿巴斯心里的疑惑更多了,愷撒的言靈是“鐮鼬”,他的聽力天生就比常人敏銳很多倍,如果連他都沒有聽到的話,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可是下一道海風(fēng)吹過的時候,那道聲音在他的腦海中轟然炸開。
好像來自于大洋的彼岸,有一個孩子站在海邊的礁石上,對著須臾千里的海風(fēng)高聲呼喚,海風(fēng)把呼喚的聲音帶過了冰山帶過了海浪,最終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哥哥?!?p> “你真的沒聽到?”阿巴斯神色凝重地看向愷撒。
愷撒疑惑地開啟了“鐮鼬”,全神貫注地捕捉風(fēng)中的聲音,可是除了風(fēng)聲就是海浪,要么就是腳步聲和心跳聲,有什么聲音值得阿巴斯這么嚴(yán)肅?
“也許是我聽錯了。”阿巴斯搖了搖頭,把腦海里的聲音甩出去。
“也許是最近太累了吧?!睈鹑雠呐乃募绨颍谒磥碜罱退沟那榫w確實不是很好,自從這一系列事情發(fā)生之后,阿巴斯的情緒表露似乎越來越明顯了,以前的阿巴斯給人的印象像一個米開朗琪羅的石雕,雖然栩栩如生但是終究是面無表情,你無法從他的臉上看到他的心里,無論有什么風(fēng)吹雨打他都沉穩(wěn)如山,與所有人都既不親近也不疏離,曾經(jīng)一度被愷撒引用中文課本里的“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來調(diào)侃。
夜里的氣溫開始降低了,兩人小跑著回到船艙,關(guān)上了艙門,于是沒有注意到海水里的冰像樹枝一樣緩慢生長,只是沒有在發(fā)現(xiàn)阿瓦隆的時候那么迅速,但卻依舊有少量的冰像是爬山虎一樣爬上了船舷。
千里之外的深海里,魚群在驟降的水溫中來回游動,白色的影子在海底穿梭,攪動起洶涌的暗流。
極夜的天空逐漸陰暗,閃電在烏云中醞釀,那是神王的怒火,漫天的極光在天空中緩慢推進,就像是閃著輝光的鎧甲,那是追隨神王的千軍萬馬。
卡塞爾學(xué)院專員休息的船艙中突然響起EVA的警報,淡藍色的少女投影出現(xiàn)在屏幕前方,“衛(wèi)星檢測到距離港口不到五十海里的地方有巨大的云團和極光正在成型,元素亂流的程度要超過上一次奧丁出現(xiàn)?!?p> “更加嚴(yán)重的元素亂流嗎?”施耐德站起身,“他們終于來了?!?p> “他們是為了我們而來的?”芬格爾探頭探腦地問,“那我們還愣著干啥?趕緊跑啊!”
“跑得掉嗎?”愷撒搖了搖頭,“奧丁和利維坦一路南下一定有什么原因,我想我們應(yīng)該不是他們的首要目標(biāo),但是我們已經(jīng)做好了戰(zhàn)斗的準(zhǔn)備,天譴的軌道已經(jīng)調(diào)節(jié)到這里,我們可以后發(fā)制人,把兩個龍王一起釘死在北冰洋上?!?p> “可是這次的元素亂流比上次更強誒,”芬格爾瞪大了眼睛,“要是我們打不過怎么辦?要是天譴沒把他釘死呢?再說我們靠什么拖住龍王?學(xué)院連七宗罪都沒給我們!”
“雖然不知道利維坦突然和奧丁為敵的原因,但是至少目前看來他們的敵對對我們有利?!笔┠偷抡f,“我們不能把機會寄托在別人的身上,我們要做好只能依靠自己的準(zhǔn)備。”
愷撒點了點頭,“那兩個龍王還有多久會到這里?”
“以他們目前的速度來看,一天之后會抵達西伯利亞北部,目前并不能預(yù)測他們登岸的地點?!盓VA回答,“對于奧丁的力量,在幾天前北冰洋上空出現(xiàn)巨大的元素亂流,我們推測奧丁的力量發(fā)生了巨大的突破?!?p> 施耐德皺眉,“為什么當(dāng)時沒有告訴我們?”
“元素亂流導(dǎo)致那條軌道上的衛(wèi)星失靈,直到剛剛才查詢到剛剛重新連接的衛(wèi)星記錄。”EVA回答,“發(fā)生元素亂流的位置與利維坦的行動軌跡相符合,而形成方式與奧丁的相似,可以推測奧丁的力量在進一步提升。”
“還提升?現(xiàn)在就那么牛逼了再提升得是什么東西?”芬格爾下巴都要掉在地上,“拜托你確定我們能打過么?你們的系統(tǒng)就沒推算一下我們屠龍的成功率嗎?”
“系統(tǒng)暫不支持此項訪問,”EVA平淡的聲音回答,“龍類在蘇醒后力量需要一定的時間來復(fù)蘇,我們目前無法確定奧丁的力量達到了什么程度,只能從元素亂流來進行推測。”
“哇擦!為什么不支持訪問?你的意思是系統(tǒng)里有這項功能對嗎?你是看不起我還是藏著什么貓膩才給屏蔽了?”芬格爾瘋狂掙扎,但是他的肩膀被愷撒和阿巴斯給按住了,所以他只能在凳子上瘋狂扭動。
“在系統(tǒng)建立之初確實有這項功能,但是在十年前被校長封禁了?!盓VA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靠!我就知道校長沒安好心,他是不是怕我們看見成功率為零就不敢上去屠龍了!”
“這你也敢?”愷撒挑眉。
“廢話!”芬格爾義正辭嚴(yán),“當(dāng)然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