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了半月有余,雖然在我的萬分不情愿之下,臺州還是到了。臺州是天穹的地界,為什么四爺在這里會有一處宅子呢?我摸著馬頭,想起了前幾日的對話。
“快到臺州了,那邊的宅子里什么都有。你可以好好在那邊住著。等著我來接你?!?p> 我坐在高及腳裸的草地上,揪了只狗尾巴草:“有人陪著我么?”
“有啊,有侍女和侍衛(wèi)。”
侍女?我猛地抬起頭:“這處宅子不會是你的外院吧?有沒有什么需要我避諱的人啊……”
四爺順手把手里用狗尾巴草編好的一只兔子扔了過來:“想什么呢?!”
我把草兔子放到一邊,抓過旁邊的水壺,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小聲道:“也是,諒你也不敢。”
可是這真正到了這處宅子,我才知道,這的確不是外院。有哪個外院會是在小巷子里的?而且,我看著那歪歪扭扭一陣風(fēng)都能吹倒的門,擦了擦冷汗,剛伸腳,一只黑燕從里面飛了出來,掃了我一臉灰。
四爺拉著我徑直向里面走,我一面揉著眼睛,一面說:“我信你了,這里不是外院,估計是外院的話,美人都不干……”
“你看看……”四爺扯了扯我。
“我不看,”我好不容易擦干凈了臉,低頭看著臟兮兮的袖子笑道:“我不會嫌棄這里的,我就是一顆草什么環(huán)境下都能生長得很……咳咳……”睜開眼睛,瞪大瞪大越來越大,不敢置信地瞧著眼前的一幕。
院子正中心有一個巨大的花圃,雖說是嚴冬卻密密麻麻開滿了雪色的小花。葉子是濃重的綠色,一下子潤了人的眼睛,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就會忽視空氣中那一絲甜香,的確太輕太淡,這么多花才凝成一絲一縷香,飄蕩在空氣里,都不敢用力呼吸,怕打散了這一團香氣。
兩旁的屋子外觀也是極為普通,可是從門前鋪的青玉石和廊上掛著的烏竹鳥籠來看,也是深藏不露的。奢華都在里面,不愧是四爺。我摸摸僵直的脖子,扭頭看四爺,人家笑得一臉和煦。
在天宇時就聽說了天穹有一種十分名貴的玉瓊花,花色潤如白玉,專門在冬天最為寒冷的時候綻放。別人得一株都得意非常,誰能告訴我這一院子的玉瓊花是怎么回事?這是玉瓊花嗎?怎么給人栽了一院子白菜的感覺……
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家真有錢?!?p> “……”
“你想金屋藏嬌么?我是那個‘嬌’?”我笑嘻嘻地瞧著他。
“……”
如果單從院門口肯定看不出里面竟然別有天地,我進屋放東西的時候還是被屋子狠狠感動了一把。倒不是極其奢華,而是一應(yīng)裝飾用具很花心思。一邊的床上還放了幾個小玩意,書桌上也都是各種畫冊,一本文字多的都沒有。不得不說,很對我口味。
到廊下逗了逗鳥,一邊聽著管家給我介紹隨侍的丫頭、仆役。半月的風(fēng)塵仆仆我有幾分疲累,沒想到四爺早就安排好了沐浴。我浸在一個超大號的浴桶里看著旁邊的蜜兒端著一大盤玫瑰花瓣,頭有些疼:“我不用這些東西,太麻煩了?!泵蹆荷衩匾恍?,道:“皇妃,這是四爺特地安排的。奴婢可不敢不用?!蔽铱粗砗笈踔鞣N瓶瓶罐罐的侍女門,眉毛跳了跳,四爺這是要干嘛?
懵懵懂懂地隨著眾侍女們洗了澡,擦了各種東西,裹在一個厚實的綢子里,我感覺香得自己都想咬自己一口??赡苁翘祚诽厥獾你逶×?xí)俗吧,我美美地洗完澡躺在床上看著畫冊,當四爺出現(xiàn)的時候,我才隱隱感覺不對勁。
四爺一整個下午都在和幾個侍衛(wèi)安排南下的事情,這時上燈了才露面?!澳阍趺催^來啦?”我隨意地瞥了他一眼,沒想到就這么一瞥就瞥不回來了。
四爺一襲黑色的綢質(zhì)長袍,在燈光下泛起一點點暖光。燭光照亮了半邊臉,眼睛是如曜石般的顏色。嘴角的一點笑意,像是閃電般溫潤了周邊的空氣。
左邊什么東西跳得這么厲害?我已經(jīng)不知道了。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四爺已經(jīng)無比自然地坐到了我旁邊,把我的頭靠在他的胸口。自從上次我不小心說出“我喜歡他”之后,他就自動開啟了熱戀模式,攔都攔不住。我正想著,四爺?shù)溃骸拔乙蠎?zhàn)場了,有硝煙的沒有硝煙的,都要去。如果,”他深吸一口氣:“如果我勝了,我會馬上來接你。如果,如果我沒有來,”他的語氣很緩,在靜謐的夜里分外清晰,我頭枕在他的胸口,聽著里面略略嚴肅的聲音的震顫,突然有些害怕。
我靠著他溫暖的胸膛,像倚著我下半生的辰光,屋子里淡淡的熏香好似催眠了黒沉的夜,如果就這樣一輩子該有多好。我打斷他:“不會有那一天,”我坐起來,看著他正色道:“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個地步,你也一定要留著你這條小命,四皇妃發(fā)話了,你聽也不聽?”
他笑了,狀似無奈地道:“聽——”
我滿意了,重新躺回去,聽著他一下一下堅定的心跳。不知過了多久,堅持著一個動作我半個身子都麻了。我抱上他的腰,扭了扭身子,在他懷里選了個舒服的姿勢,臉蹭上他的胸。他倒吸一口氣,我的耳朵貼著他的胸口,咦,貌似心跳快了?越來越快?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頭枕著的衣服貌似是……
我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小心翼翼地道:“四爺,”
“嗯?”
“你,你這是睡衣吧?”
“睡衣?”
“額,那個,就是就寢的時候穿的衣服?!?p> 四爺附在我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我的臉騰得一下就紅了,沒錯,他說的是:他就寢的時候,一般不穿衣服。
四爺慢悠悠地瞧了瞧我:“咱就寢嗎?”
“……喂……唔……”
早上醒來,我覺得我已經(jīng)快達到武林高手的地步了。這不,我現(xiàn)在就是一副大俠受了傷的模樣,還是內(nèi)傷。外表看著好好的,可是一動全身都痛。我瞧瞧我旁邊的那個空空的位置,再看看自己的這幅模樣,臉紅了紅,恨恨地一咬牙:“蜜兒!”
門外早就有人候著,聽見我喊人,一股腦地全涌了進來,拿綢巾、拿盆、提水的都有。蜜兒站得離我最近,圓圓的臉上喜滋滋的。我猛地想起昨日沐浴的時候,蜜兒也是這般笑,不過比這還要詭異幾分,再想想沐浴時復(fù)雜的步驟和四爺莫名其妙地穿著睡衣出現(xiàn),昨夜,難道是他早就預(yù)謀好的?
我的臉色有點黑,我就這么掉入了他的陷阱。我還為他將要上戰(zhàn)場而擔心了一下,所以才沒有拒絕……
我鼓著嘴巴,一錘床:“上官煜?。?!”
蜜兒可能是聽見我這么大聲嚇了一跳,不然就是聽見我直呼他主子的名字嚇的?真是個好侍婢,就是太忠心了,而且只忠心于四爺。我苦著臉,這不是在自己身邊給四爺插了個眼線么,以后還怎么說四爺?shù)膲脑挕?p> “人呢?”
“走,走了……”
“走了???!”
“他竟然走了,他竟然走了,不是說明天走的嗎……”我一會兒發(fā)怒一會兒委屈地念叨著這兩句話,手里捧著的飯碗?yún)s一直沒忘記扒兩口。這不怪我,我一覺睡到中午,連早飯都沒吃。
蜜兒道:“皇妃千萬不要怨皇子,皇子早上接到了皇城傳來的消息,八皇子登基了?!?p> “啪!”我的筷子掉在桌子上,一支滴溜溜地滾了下去。
兒女情長確實不適合現(xiàn)在這個時候,不知道他早上起來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我雖然沒有禍國殃民的資本,卻還是莫名其妙地給這場皇室內(nèi)斗加了一把火。四爺和八爺確也是人中龍鳳,天之驕子,也唯有他們兩個才坐得起那把椅子??墒?,皇位只有一個,爭斗者卻不止一個。
時到現(xiàn)在,我私心里是希望四爺勝的。不是我恨八爺,八爺只是和我沒有在對的時間遇上,怨過、恨過、哭過也就罷了。而四爺,想起他,不覺間我的眉眼彎彎,就算是我的心長偏了吧。
在座位上動了一下,酸痛感一下子襲來,避過蜜兒詢問的眼神,我紅著臉,低聲罵了一句,后悔了,長偏的心還能再長回來嗎?
幾日之內(nèi),我已經(jīng)把整個院子從里到外研究了個通透。別院不大不小,在這巷子里布局設(shè)計得很隱秘很精巧,主屋前面是一個巨大的花圃,周圍是邊房廂房,主屋后面是一個小池塘,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了冰,欣賞是夠嗆了,滑冰還行。
“蜜兒,我們能不能出去~”我苦兮兮地瞄著她,把我臉上最好看的也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瞧著她。
蜜兒呆了一呆,可能從來沒見過我這么沒正形的主子。她笑笑,行了一禮出去了。
難道是去收拾東西了?我還沒高興完,她就會回來了。折了兩支小白花放在桌子上。
我一只手托著臉:“蜜兒,你知道我不愛吃素……”
“主子!”蜜兒一跺腳:“我們來釀瓊花酒吧?”
“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