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失落離職
等老劉睡醒的時候,已經(jīng)已經(jīng)一點多了,羅嗣吉不知道幾點上班,只能在那坐著,等著老劉。老劉醒來,依舊是不緊不慢的卷著煙,然后慢慢悠悠的點著,狠狠的吸一口,抽完煙,才帶著羅嗣吉,超糞場走去。
有了上午的一點經(jīng)驗,下午的活羅嗣吉也不再著急,跟老劉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入職的第一天,“磨洋工”這個詞已經(jīng)烙進(jìn)了他的職場第一課。
“兩只小蜜蜂......”
從用手機開始,羅嗣吉的鈴聲就沒有換過,這也是被肖霞時不時拿出來夸贊(或者是嘲笑)的專一特性,掏出電話來,恰是肖霞打來的。
“羅大學(xué)生,在干嘛呢?”電話那頭肖霞嘻嘻哈哈的打俏著。
“裝雞糞呢。”
肖霞是羅嗣吉大學(xué)里暗戀的女生,也曾試著表白,但每次都未等開口便被掐滅了激情的火焰,似乎肖霞早已把他拿捏的死死的,幾番之后,羅嗣吉也不再幻想,只是把她當(dāng)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而已。應(yīng)聘的時候,肖霞同他一起選擇了農(nóng)尊牧業(yè),羅嗣吉熄滅的火焰再次燃起,他原以為肖霞是不是想給他機會,然而在分場派人的時候,肖霞明確提出不跟他在一起,所以這團小火苗還是沒有燃起來。此刻,能接到肖霞的電話,自然少不了親切,并迫不及待的想吐槽個痛快,他放下鐵鍬,往外挪了挪步子,免得老劉聽見不好意思。
“這什么破工作啊,吃的不飽,睡的不暖,跟著一個大叔鏟糞呢......”
“真的假的?”肖霞質(zhì)疑的打斷了羅嗣吉,“你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在辦公室里,跟著技術(shù)員學(xué)習(xí)報表、學(xué)習(xí)制度嗎?怎么還干起粗活來了呢?”
“真的,騙你干嘛?這里的人都很兇,要么不說話,要不一開口就是罵人。”羅嗣吉把從昨晚到場一直到現(xiàn)在的事,嘩嘩的全傾倒出來,除了走錯廁所那件事。
“不至于吧?我剛給他們幾個都打電話了,只有魯南跟著老前輩在雞舍養(yǎng)雞,其他人全在辦公室里坐著聊天,學(xué)習(xí)報表什么的?!?p> 當(dāng)羅嗣吉聽到肖霞是最后一個電話才打給自己的時候,冰冷的心,瞬間又上了一層霜。原來,在她心里,自己永遠(yuǎn)不是最重要的那個。當(dāng)然,肖霞在他心里很重要,他也沒主動給她打電話。聽說大家的工作如此愜意,羅嗣吉瞬間崩潰了,同樣的大學(xué)生,同一天入的職,為什么他與別人的待遇不一樣且差距那么大呢?
肖霞還在說這,只是后邊她又說了些什么,羅嗣吉完全沒有聽進(jìn)去,什么時候掛斷的電話,也不知道。他本就是個木訥的,不善言辭,受了委屈完完全全咽到肚子里去的人,而當(dāng)這重重的打擊疊加到不能再加的時候,那最后一根稻草終于讓他堅持不住了。不跟老劉打招呼,不聽老劉在后邊的吆喝,徑直朝著辦公室走去。
雖已崩潰,卻仍不乏禮貌之舉,敲敲辦公室的門,沒有人應(yīng)聲,推門進(jìn)去,不見人在,只好回到宿舍。
“走!”是倔強的羅嗣吉心里唯一的想法,只是走也得跟人家打個招呼,隔幾分鐘,便去一趟辦公室,始終不見人影。他把昨晚掏出來的毛巾——唯一拿出來的一件行李塞回包里,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準(zhǔn)備。
再說老劉,見羅嗣吉走了,他也不干了,這一車糞照著他的干法,他自己裝得裝到半夜?;氐剿奚嵋娏_嗣吉東西收拾好了,氣呼呼的坐在那,似乎知道了咋回事。
“咋?這剛來就要走啊。”
“嗯?!绷_嗣吉頭也不抬的說,“這活干不了。”
“還是太年輕了,沒吃過苦,干習(xí)慣了就好了。”老劉不知道是出于惋惜不想讓他走,還是覺得沒了聽他吹牛的人,所以一直試圖挽留著。
“你倆裝完車了?”這時倉管出現(xiàn)了。
“你好,倉管,我不干了,要離職,跟你說一下?!?p> “行,不干了就走吧,來把伙食費交了。”倉管沒有一絲要留人的意思,轉(zhuǎn)身去了辦公室。
羅嗣吉跟著倉管到了辦公室,倉管遞給他一張吃飯的記錄表。
“新人3。”連名字都沒有一個,這跟在監(jiān)獄里的編號沒什么區(qū)別,“晚餐1頓,雞蛋1個;早餐1頓,雞蛋1個;午餐1頓。”
“吃飯的頓數(shù)沒問題,雞蛋我沒吃。”羅嗣吉看記錄表上記了兩個雞蛋。
“吃不吃不管,領(lǐng)了就算。”倉管無表情的說著。
“我也沒領(lǐng)啊?!?p> “沒領(lǐng)怎么會給你記呢?一個男人,兩個雞蛋吃不起???”倉管開始歇斯底里了。
羅嗣吉一頓委屈,一個雞蛋五毛錢,總共一塊錢的事,不想跟她計較太多,給了5塊錢,轉(zhuǎn)身就要離開辦公室,“那我的工資呢?”
“啥工資?你干啥了?還沒跟你要水電費床位費呢,還要工資呢?!?p> 這架勢,再不走估計不是五塊錢能解決的了?;氐剿奚峥吹嚼蟿⒌哪且豢?,羅嗣吉似乎知道雞蛋是咋回事了。也不跟老劉打招呼,背著包拿著行李就走。
“大爺,我不干了,麻煩給開一下門吧。”
門衛(wèi)大爺似乎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也不說,也不問,就去開門。
“大爺,這里有去市里的車嗎?”
“出了門直走,到頭右轉(zhuǎn),有3里路吧,會看到一個牌子,就在那等著就行。緊走兩步,應(yīng)該還能趕上最后一班車?!?p> “謝謝大爺?!贝鬆斠琅f沒有回聲。
出了豬場,才看清門前昨晚來時坑坑洼洼的路,不知道是解脫還是失落,這一刻的羅嗣吉依舊沒有情感,去哪里?中午剛跟父母報完喜,此刻卻不知道該如何跟父母表達(dá)。回家?這么大了,還讓父母操心是不是不應(yīng)該了?突然,羅嗣吉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為啥不給HR打個電話,申請換個場試試呢?可是話已經(jīng)說出去了,人也已經(jīng)走出來了,回去是不可能了,去其他場?該怎么開口呢?一邊想著何去何從,一邊往前走著,爭取能夠趕上末班車。
昨天還是學(xué)校里的學(xué)生,今天卻成了無處可去的流浪兒,造化弄人啊。為什么待遇這么不同呢?到底是哪里沒做好嗎?此刻,羅嗣吉努力的反思著自己,生怕是自己哪里出了問題。
“兩只小蜜蜂......”魯南,宿舍的老大,一起入職的人之一,打來電話。
“吉哥,干嘛呢?”雖然論年齡羅嗣吉不大,但舍友們習(xí)慣喊他吉哥,“聽肖霞說你在鏟雞糞?”
“沒有。”
“我就說肖霞跟我開玩笑呢,咱大學(xué)生到了雞場這么受重視,怎么能讓咱干這種活呢。要真是這樣,我非得找我姐給你出氣不行?!濒斈弦詾榱_嗣吉的沒有,是否認(rèn)肖霞的消息。
“你姐?你哪個姐?!?p> “昨天送咱來的那個美女啊,HR,人力資源的那個,我姐?!濒斈向湴恋恼f著。
“昂,我離職了?!绷_嗣吉打斷了魯南的驕傲,“這活沒法干,我沒有你們那么幸運?!?p> “不能啊?你不是開玩笑吧?!濒斈现逼饋?,“你在哪呢?你別著急,我打電話問問HR,你千萬別著急哈?!?p> 魯南匆匆掛了電話,這個老大,平日里對宿舍的兄弟們確實是照顧有加,只是魯南是一個情種,遇到喜歡的女生拔不動腿的那種,但也不多情,一般女生不踹他,他都會死皮賴臉專一。當(dāng)聽到羅嗣吉遭到不公待遇的時候,確實著了急,直接給HR打去電話。
羅嗣吉也沒抱什么希望,拎著行李繼續(xù)往前走著,生怕錯過了最后一班車,晚上沒了歸處??諘绲穆飞?,沒有一點人氣,不遠(yuǎn)處的村子里,偶爾的鞭炮聲,時不時提醒著羅嗣吉,春節(jié)就在眼前了。
一輛摩托車載著一個人從他身邊急馳而過,那速度,像是要飛起來一般。羅嗣吉好生羨慕,他什么時候也能這樣騎車摩托車,載著心愛的女孩,急馳在這無人的鄉(xiāng)間小路呢?
許是一天沒吃飽飯的緣故,許是行李太過笨重,羅嗣吉走走歇歇,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群人立在那里,他猜想就是站牌了,于是便加快了速度,往前挪著。
“你好,這是去市里的公交站點嗎?”
“嗯嗯。”被問的人點點頭,然后迅速遠(yuǎn)離他而去,開始羅嗣吉沒意識到什么,后來發(fā)現(xiàn)其他人也都躲著他,他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的雞屎臭影響到了候車人。
這些人看到羅嗣吉這般模樣,以為是返鄉(xiāng)的打工人,或挪步遠(yuǎn)去,或用手按按口袋似乎在防備著點什么??粗┐髡麧嵉乃麄?,羅嗣吉心里沒有怨怪的意思,只是盡可能的往后躲著,離他們遠(yuǎn)一點,再遠(yuǎn)一點。
“兩只小蜜蜂......”這時,他的電話再次響起,還沒等掏出來。
“嗚嗚嗚......”剛剛急馳過去的摩托車,又朝著這個方向馳來,“吱”的一聲剎車響,車停在了羅嗣吉身旁,車上的美女敏捷的跳下來,而羅嗣吉下意識的往后挪著顧不上接電話,生怕身上的臭味惹到了美女,沒想到美女非但不躲反而徑直朝著他過來。
“你是羅嗣吉吧?”
農(nóng)子無名
“門前若無南北路,此生可免別離情。若是有一天累了,就回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