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離心離德的窘境
味珍樓大門前，謝不倍凝望著一輛隱入街道人群的馬車，滿眼困惑。
如果讓中京城里那些國學博士，文壇大家見了，估計會驚掉下巴。
誠齋先生謝不倍竟然也會有困惑的一天。
……
半刻鐘前，味珍樓內(nèi)。
“陸公子，之前聽了你彈奏的曲子，不倍很是喜歡，想與公子請教一下?！?p> “感謝先生認可，今日再下喝了點酒，有些醉了，實在抱歉，先告辭了。”
……
馬車上，陸梧看向來時陸青辭坐的地方，心里有些煩悶。
這家伙估計已經(jīng)回書鋪將事情都給陸青平匯報了。
不過以陸青平的心性，多半是不會來找自己講什么家族大義的，他肯定會寫信回郡城，將事情都告知陸忠。
最遲后天，估計陸忠就會趕過來。
所以，自己還有兩天的準備時間，應該足夠了。
“老爺，奴婢有一個疑惑！”
正在想事情的陸梧聽見阿秀小聲叫自己，于是看向她，
“什么疑惑？”
“老爺為什么拒絕誠齋先生的請教呢？”
一聽這話，陸梧立馬明白了自己這小侍女在想什么。
她這是好不容易遇到偶像，想跟多看一會兒自己的偶像吧！
畢竟她還收藏著謝不倍上元節(jié)時寫的半闕詞呢。
“你是不是想多看一會兒謝不倍？”
“奴婢沒有，奴婢心里只有老爺?！?p> 陸梧本來只是隨口一說，誰知道小侍女聽了立馬大聲辯解。
然而她剛一說完，臉就紅得像是烙鐵，死死壓著腦袋，不敢抬頭。
陸梧愣了一下，隨即又哈哈大笑，
“其實，那首曲子并不是我寫的?！?p> “??？”
阿秀顧不得害羞，又驚訝地抬頭。
“就和上元節(jié)給你看的那首詩一樣，都是別人寫的，我可沒有這么大的才華喲！”
陸梧說完，閉上眼睛。
阿秀偷偷看著自家老爺，從頭發(fā)到眉眼，再到胸膛和雙腿雙腳。
全都打量了一遍才重新低下頭，在腦子里想著一些話本里的插圖畫面，偷偷傻笑。
在阿秀心里，老爺就是頂有才華的人。
……
而在州城北城。
陸青平和陸青庭從掛著李府匾額的側(cè)門中走出，與相送的府中下人施禮告辭。
“大哥，這樣能行嗎？”
陸青庭回想起今日與兄長拜訪各府時的遭遇，頭一次對父親的安排產(chǎn)生了懷疑。
陸青平抖了抖袖子，回望李府，
“行了，二弟，父親安排自有道理，不要多問?！?p> 說完，這個留有胡須，年至而立的穩(wěn)重男人壓下眼中暗藏的憂慮，爬上馬車。
……
回到書鋪，陸梧向掌柜的詢問陸青辭回來沒有，得到的回答是沒看見。
陸梧點了點頭，看來還沒回來。
“對了，廖掌柜，算了……”
本想吩咐一句“看見陸青辭就讓她來見我”，但想了想她現(xiàn)在估計最不待見的就是自己，于是作罷。
唉，老爺當?shù)竭@份上也是沒誰了。
陸梧心中嘆息，領(lǐng)著侍女回了別院。
推開門，在阿秀的伺候下脫去外衣，松了腰帶和頭發(fā)，準備修行。
阿秀見老爺在軟榻上又擺出了奇怪的側(cè)臥姿勢，便悄聲退出了房間。
……
復復連連步步周，
機關(guān)撥轉(zhuǎn)水東流。
萬丈深潭應見底，
甘泉涌起南山頭。
陸梧沉浸在腦海中的“內(nèi)景山河觀想圖”中，絲絲縷縷的真氣從血氣中誕生，然后按著某種軌跡，運行一周后沒入竅穴，便練成了一口真氣。
周而復始地完成了三口真氣的淬煉，陸梧便不受控制，悠然轉(zhuǎn)醒。
環(huán)視屋內(nèi)，除了自身便再無旁人。
黃色的夕陽光穿過窗戶，斜照進屋內(nèi)，空氣中塵埃浮動。
陸梧長呼出一口氣后，起身穿鞋，打開陽臺的疊門。
更多的夕陽光不受阻擋，斜射進屋內(nèi)，照著地板桌案，照著燈架木柜，讓房間亮堂了不少。
陸梧走到案邊坐下，加水進硯臺里，磨了些墨汁，鋪紙?zhí)峁P寫了起來。
阿秀估摸著老爺應該是醒了，于是來到房間，見老爺果然醒了，正坐在案邊寫字，她便趕緊小步跑上前來，跪坐旁側(cè)，拉起衣袖扎好，玉手就要去拿墨錠。
“行了，不用磨了?！?p> 阿秀動作一滯，收手壓在腹前，垂首低眉。
陸梧放下毛筆，
“明天我去參加春試，這紙上的東西你幫我備齊，有大用。”
“遵命，老爺。”
……
陸青平領(lǐng)著陸青庭跑了一天，按著父親的要求，把該送的禮都送出去了，以為就可以稍稍松口氣，卻不想剛一回到書鋪，就被紅著眼的小妹叫進了二樓會客間。
“小妹，你怎么了，是不是老爺他……我現(xiàn)在就去找他！”
陸青庭知道妹妹今天是陪同陸梧出門，見妹妹哭過，性急的他立馬就想歪了。
“站?。 ?p> 陸青平冷臉呵斥。
他的性子沉穩(wěn)許多，心思也更多一點，而且年齡上比陸梧大了將近十歲，說是看著陸梧長大的也不為過。
所以陸梧的為人，他還是信的，哪怕這一個多月來有很大變化，他也不認為陸梧會做出傷害小妹的事情。
陸青平對陸青庭壓了壓手，示意他坐下，然后才扭頭向陸青辭問詢，
“發(fā)生什么事了？”
“大哥，老爺他，他要用郡學教材供給合約換吳家南城的產(chǎn)業(yè)?！?p> 此言一出，陸青平和陸青庭皆是瞪眼張嘴，難以置信。
他們想過很多種陸梧約見吳家人的目的，唯獨沒想過陸梧竟然會拿“合約”去做交易。
要知道，這教材供給合約可是陸家的根兒啊，他這么做就是在自斷根基啊！
“荒唐，簡直太荒唐了，我去見老爺，必須讓他打消這種想法?！?p> 性格直爽的陸青庭拍桌起身。
“坐下。”
陸青平轉(zhuǎn)身瞪著二弟，目光凌厲地制止了他的行為。
“大哥！”
陸青庭不情愿地坐了回去，但嘴上話卻依舊沒停，
“老爺他這可是在伐陸家的根兒啊，我們就這么看著，什么也不做嗎？”
面對弟弟的詰問，陸青平捂著額頭，一幅頭痛欲裂的模樣，
“青庭，他什么性格，你還不清楚嗎，我們?nèi)チ司湍軇窕厮?？?p>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陸家的基業(yè)，父親的布置，我們的努力，送出去的錢財，難道都白費了？”
面對弟弟炮語連珠的詰問，陸青平一時竟無言以對。
陸青辭拿著手絹，輕輕沾去眼角的淚水，怯聲說道，
“大哥，二哥，明天就春試了，我們還是不要去打擾他了，反正他也說了，沒得到吳家回應前，會認真參加考試的，我們把事情告訴爹爹吧，現(xiàn)在整個陸家，也只有爹爹能勸住他了?！?p> 陸青庭重重一拍桌面，滿臉不甘地扭頭看向窗外，
“這老爺，他到底在想什么！”
陸青平抬頭望著屋頂，長長嘆了口氣，這也正是他想問的。
“唉，我去給父親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