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亂剪愁緒，
癡癡數(shù)漏沙。
朝陽至如約，
祈盼杳無崖。
靈兒一覺醒來，抖落滿身灰塵，瞬間潔白無瑕，美如仙子。斑駁的陽光從樹木縫隙中照射進來，絲絲送暖。靈兒有些懵，她睡前是在茅廬里的，雖然茅廬是借著凹進去的山體搭建的，但畢竟還有門有窗，有灶有床，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自己也是在灰塵青苔中出來的。她沒有別的記憶，只有春宵一夜的書生進京趕考時的音容笑貌。而眼前的參天大樹，令她感覺時日過了很久，原本記憶中的茅廬前面沒有樹，只有書生的菜園。靈兒決定去走一走，看一看。
一路飄行，靈兒沿路來到一處小鎮(zhèn)。她發(fā)現(xiàn)人們的服飾和上一次見到的不一樣了，光鮮了很多，也艷麗了很多。有了書生的音容笑貌的記憶，靈兒決定首先學會說話，便每條街巷游走。終于，她認為最好的學會說話的方式，是有一個廳堂，廳堂里有一個坐在前面一直說話的老夫子，下面有一些孩子坐著聽，偶爾有站起來說話的。于是，靈兒每天便坐在后面聽，從初始的不言不語，到后來的對答如流，只用了一年時間。靈兒在小鎮(zhèn)上名聲大噪，被視為過目不忘的神女，但沒人知道靈兒是誰家女兒，住在何處，只知道住在山里。于是，淳樸的鄉(xiāng)鄰集資助讀，給靈兒湊了幾兩紋銀，讓她去參加童子試。而靈兒對考試沒有興趣，她只想找到書生，便直奔京城去了。
一年之后的靈兒，懂得了市井人們的生活方式，她以前吃東西不給錢屬于盜竊或搶劫，人們是看她一個美貌女子，不像壞人，都不與她計較而已。由于老夫子的偏愛，她也讀了老夫子所有的書，是老夫子最得意的門生，也熟知了琴棋書畫，是個才女了，也是才貌雙全。于是，到了偌大的京城，靈兒首先要找到一份活計，賺錢吃飯。經(jīng)過幾個地方的打聽，靈兒憑借一首自薦信很順利地來到一家書香門第，做小姐的丫鬟。自薦信寫的是：
苦命孑然一身無，
唯求一日再果腹。
此生不嫁癡心漢，
緣起緣滅兩孤獨。
由于靈兒才貌俱佳，又無欲無求，深得小姐喜愛，沒多久，便情同姐妹，食同席，寢同眠，每日琴棋書畫，斗詩做對，也是自在。
這一日，靈兒見小姐無事，便繼續(xù)自顧畫畫，因為得到了小姐的允準，可以使用上好的宣紙和筆墨了，她想把書生的模樣精準無誤地畫出來，也便于尋找。經(jīng)過了多天的揣摩，謹慎下筆皴墨，終于滿意地畫出了書生的神采，眼神柔和而純凈，又帶著淡淡的憂郁，身形瀟灑而謙卑，整體透著機靈和幽默。然后在一角寫下四句詩：
春山一夢醉悠悠，
春風一夜上重樓。
春宵一刻遺諾去，
春來一別幾度秋？
小姐看罷，戲言道：“靈兒思春也？咦？此人好生面熟。”
靈兒笑道：“鄰家公子，一面之緣。進京趕考，一去不歸?！?p> 小姐笑道：“遙遙一面？亦或相對一面？”
靈兒笑道：“耳鬢廝磨。如何？呵呵?！?p> 小姐笑道：“靈兒好生沒羞，如何啟齒？哈哈?！?p> 靈兒笑道：“免去小姐呱噪不休。呵呵呵呵。”
小姐笑道：“哈哈，伶牙俐齒。若此人便是先祖，如之奈何？”
靈兒笑道：“世間男子千萬，近似無虞。”
小姐笑道：“靈兒貌美才高，如妖似仙，便是先祖，也未可知。呵呵呵呵。先祖如夢故事，靈兒不妨一觀，亦屬趣事?！?p> 小姐帶靈兒來到藏書閣，尋到鼻祖故事一架，找到畫像和歷代抄錄的鼻祖自錄，一個一個遞給靈兒，自己先回房去了。
靈兒依次打開畫像觀看，越看越激動，看完畫像，便迫不及待地觀看鼻祖自錄：
愚本布衣，躬耕隴右。仰詩書文章，研讀不輟。先考妣早逝，家境調(diào)零，婚妻毀約，頓為伶仃。買醉歸去，夢遇仙子，一夜春宵。天明趕考，遇白狐借屋，乃留諾而行。諾曰：若金榜題名，帶其共享榮華；若名落孫山，與其相伴一生。
然，金榜題名，候差三載，受北地縣尉，文書甚急，乃暫之任，容后圖私。又三載有余，縣令荊楚，乃差人往尋舊地，無果而歸。又遷延四載，官升知府，之任側(cè)路尋訪，而時過境遷，迷途難尋，郁郁而歸。
然，夢中仙子，賢良淑德，美艷無及，再無嬌妻。為后繼計，納妾生子，夢妻稍不敢忘。延請丹青，其像無神，乃每念心中故事，聊慰相思。終仙凡緣淺，未入黃粱，愚，老耄也。
他年緣至，見字如面。愚念切切，愚思切切，愚非無情，愚無福也！
靈兒看完，算過日期之后，淚如雨下。她沒想到，她一夜修行，已過千年，萬千感觸襲上心頭，而心頭又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