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故人相逢
皇帝壽宴這天，宮里的娘娘們，一個個的都使出渾身解數(shù)，打扮的美美的，穿的美美的，笑容美美的。
努力的扭著身體，想要站在最顯眼的位置上，能夠讓皇帝多看一眼。
可是九五至尊，卻當(dāng)著一眾文武百官、妃嬪命婦、奴才小廝的面，向挺著孕肚的皇后娘娘伸出手指。
人群里，平日里相當(dāng)無聊的命婦們咬著耳朵竊竊私語：
“看到?jīng)]有？陛下向皇后娘娘伸出橄欖枝，到底是正宮娘娘，走到哪里都要萬眾矚目！”
“不是聽說陛下跟皇后娘娘早就貌合神離了嗎？如今瞧著卻是如膠似漆！”
另一人嗔怪的看她一眼，摔著手帕笑瞇瞇的說道：
“若真的跟坊間傳言一樣，那皇后娘娘怎么還能挺著大肚子呢？
你瞅瞅滿后宮，能有幾個能有皇后娘娘的服氣？年齡大的娘娘們不說了，那些如花似玉剛進(jìn)宮的妃子，哪個能懷上皇帝的孩子？”
另一個人撇撇嘴，“怕不是皇帝的恩寵少，而是皇帝不愿意他們懷孕吧！但……皇后娘娘，皇帝可沒有那個膽子！”
畢竟，誰都知道皇后娘娘的后面，靠的可是鎮(zhèn)國公府。
有哪個不怕死的敢惹？不怕鎮(zhèn)國公大人收拾他們就盡管來吧！
一旁的渺娘娘氣的咬牙切齒，論家世、相貌，她是樣樣不如皇后娘娘……這是多么的讓人絕望??！
本想著為皇帝搞些驚喜，可折騰那么久，最后還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內(nèi)務(wù)府的官員，歡天喜地的為皇帝還給舉辦壽宴。
而她從寺廟里祈福回來，皇帝連個正眼都沒看她，更別提什么賞賜啊恩寵啊。
風(fēng)頭依然是皇后娘娘的……
不時有小宮女在她身后嚼舌根，語氣里有著歡呼雀躍：
“看看，皇后娘娘年齡大了又如何？只要有皇帝的恩寵，就不愁沒有子嗣！”
“皇帝身體康健，奴才瞧著大皇子能不能登上皇位還不一定呢！”
“說不定到頭來還是在瞎折騰！皇后娘娘可是鎮(zhèn)國公的女兒！又那么強(qiáng)勁的娘家，還愁小孩子坐不穩(wěn)龍椅？真是瞎折騰！”
渺娘娘暗暗捏緊拳頭……她比皇后娘娘還年輕幾歲，但就是懷不上孩子……因?yàn)樗实垡呀?jīng)許久沒有在一起過了。
那么她又怎么會有孩子呢？
這宮里向來是看人下菜，你沒有恩寵，哪怕你貴為皇后也是被人嫌棄！可若是你有了孩子，那么你便能盛寵不衰！
偏偏顏小桃……不給她露臉的機(jī)會！只要她愿意掏錢，那么一切就都有可能！
可是顏小桃竟讓她眼睜睜的放著機(jī)會離開……這讓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咱們的將軍夫人平日里看著挺兇的，但卻是最精明的人。聽說啊，她為了皇后娘娘，不惜得罪自己的表姑母呢！
看來，咱們的大將軍是要把寶押在皇后娘娘的肚子上了！”
渺娘娘被這些偷聽到的話，氣的要原地爆炸！偏偏她要維持好自己的風(fēng)度！
穿著綾羅綢緞的賀夕夕湊到她身邊，溫柔得體說道：
“姑母莫要生氣，孩子懷了又能如何？這宮內(nèi)有一半的孩子是用來殺的！”
渺娘娘眼睛一亮……如果沒有了孩子，那就只剩下大皇子是皇位的繼承者……
如果她肯為大皇子出力，等到陛下百年之后，那么大皇子一定會讓自己頤養(yǎng)天年。
至于皇后娘娘……一個曾經(jīng)被大皇子如此忌憚的女人，能會得到多大的善終？
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也該輪到她渺娘娘耍耍威風(fēng)了。
……
而另一邊的御花園！
皇后娘娘撫摸著小豆包可愛的兩只小幾角，溫柔的問道：“你是誰家的小朋友啊？”
小豆包吭哧吭哧的吃著甜滋滋的紅薯，笑瞇瞇的說道：“我是我姐姐家的呀！”
皇后娘娘被小豆包大人般的話給逗樂了，看著小豆包虎頭虎腦的眉眼，她不自覺的想起自己的孩子。
如果她的小皇子還在，也應(yīng)該是如今這個歲數(shù)了……真好……
佛殿西南角寮房！
勇毅伯爵府的馬老夫人捏著佛珠，恨鐵不成鋼的看向悠哉喝茶的兒子馬崢，嘆氣說道：
“一個女人若是連娘家都能背叛，這心也實(shí)在是太狠毒了。今日她連自己的娘家都能背叛，明日也能背叛你！”
馬勇把玩著手里的折扇，細(xì)眼粗眉美的像一幅畫，聞言他放下茶杯，很是淡定的說道：
“背叛又能如何呢？兩個人都是相互利用，更何況，賀夕夕她能不在乎腹中的孩子嗎？”
馬老夫人心里還是忐忑，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她雖是名門望族女子，卻也不得不……嫁給馬爵爺這般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男子。
家族的利益往往是高于一切的……
馬老夫人扶著拐杖，看著兒子臉上的無所畏懼，搖頭嘆道：
“你的性子要收斂一些，好歹要糊住賀夕夕跟你是一條心，萬一賀夕夕哪天不開心，非要給你爭個魚死網(wǎng)破，那可怎么得了？！”
聞言，剛剛還很囂張的馬勇瞬間有些忐忑。
賀夕夕不可怕，但賀夕夕可以踩著她的娘家，他卻是萬萬不能的！想起賀彬蔚的刀子，他就是一陣后怕！
馬勇騰的站起來，終于寬慰著馬老夫人說道：
“母親放心，事成之前，兒子絕不難為賀夕夕?！?p> 腦海里，他不自覺的清秀文靜的男人，手中拿著書本，衣袂飄飄的站在月色下，笑起來很是溫柔。
“兒子就算是為了保護(hù)心里的女孩，也不會得罪賀夕夕。哪個女人的嫉妒心實(shí)在是太可怕了！”
馬老夫人撇撇嘴，也忍不住小聲嘀咕：“老話不是都說了嗎？寧娶大家的丫鬟，不娶小家的女兒。實(shí)在是太不識大體了！”
馬勇想著心里的女孩……那賀夕夕連府上的陪房丫鬟都比不上，等到絆倒賀彬蔚就把賀夕夕隨便的打發(fā)出去！
……
皇家寺廟廣云寺！
剛下過雨的山路，山筍微微露出尖尖頭，混著空中的清甜味，讓人心曠神怡。
顏小桃手里拿著籮筐，站在桂花樹下，看若菱拿著竹竿打下最鮮嫩的桂花，她站在樹下適時的接住。
廣云寺的桂花，開在山上，雨水充足，總是比別處的要花苞飽滿些……
曬干了泡茶喝、釀酒吃，都能一室留香，顏小桃樂呵呵的想著種種用處，更想著那大把銀子落入自己的腰包。
融洽的場景，卻被一道不和諧的男聲驚擾了。
“姑娘，小心一些！這里路很滑?！?p> 這聲音驚的她渾身只起雞皮疙瘩！還是如記憶中的溫潤如玉，美好少年的模樣，輕輕一笑便能勾人心魄。
顏小桃回過頭，池羽明紫色衣衫，身后跟著丫鬟小廝，依然是閑庭闊步的文人模樣。
那一世的池羽明，站在朝堂上，手拿羽扇，紅唇白齒的說未婚妻家中時常有西涼國的人往來。
在池羽明的證詞下，侍衛(wèi)很輕易的在書房的盆栽中，站到通敵叛國的信封。
人證有了，物證也有了，她剛正不阿、一心只知道治病救人的父親就這樣上了斷頭臺。
她在刑場上大哭大喊：
“那么重要的一封信，難道不應(yīng)該燒掉嗎？爹爹會蠢到，留著白紙黑字的證據(jù)，就等別人來搜查？”
顏小桃收回思緒，把金燦燦香噴噴的桂花放在蘿筐里，淡淡說道：
“不勞煩你費(fèi)心！”只是我還活著，那么你今后的好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池羽明被冷言冷語懟了一頓，也并不生氣：“我的未婚妻也很喜歡做桂花糕，她說自己的母親很喜歡吃?！?p> 顏小桃心思一動，但很快收起，“你未婚妻真好，還能做桂花糕伺候母親?！?p> 不想她，到死都不能見到母親，而這一切都要拜池羽明所賜！
她湊近顧靜婕耳邊，“那池家小公有沒有后悔過什么人什么事情呢？”
池羽明心中一緊……這女子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從小到大，他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哪怕是的母親在她面前，也都是客氣小心的。
“顏小桃，你算什么東西！竟敢這般跟小公子說話！”
話音剛落，尖利的手指狠狠掐緊顏小桃皙白的脖頸。
與此同時，兩粗壯婆子反手就把蹦跶起來護(hù)主的若菱壓在地面上。
顏小桃臉上的陰狠越來越重，擋她路的人都要死。
女子力氣很大，顏小桃掙脫不得，而若菱也禁錮在地面上，大聲喊叫著，卻半分力氣都使不上。
顏小桃盯緊對方眼中的點(diǎn)點(diǎn)瘋狂，膝蓋狠狠頂起，往那小丫鬟雙股間撞去。
即使不是男兒，沒有啥命根子顧慮，但這力度有夠小丫鬟疼好幾日了。
“你算個什么東西？敢跟我這般說話？”
小丫鬟疼的嗷嗷直叫，還好這是廣云寺的后院，并沒有什么人進(jìn)出，否則池羽明小丫鬟的笑話怕是會傳遍汴梁城了。
小丫鬟捂著疼痛的臀部，她覺得骨頭都要被震碎了，“你好大的膽子！你竟敢還手！”
廢話！不還手站到那里等著被挨打嗎？
小丫鬟看著站在樹下鵝黃小襟的靚麗少女，雪腮粉膚的，讓人見了就忍不住想毀了她！
對！毀了那張臉，她的小公子就是她的了！
小丫鬟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拔出發(fā)絲中的尖利珠釵，撲上去就要廝打顏小桃。
偌大的后院，只徒留下若菱一個人的哭喊救命聲，其他丫鬟垂首低頭，只當(dāng)沒有看到。
沒人會來幫顏小桃的……包括池羽明！
眼看著那尖利的珠釵離臉部肌膚越來越近。
顏小桃輕輕往旁邊一躲，她的好堂姐剎不住閘，手中的珠釵狠狠扎進(jìn)樹內(nèi)。
而她自己，也狠狠的撞到偌大的桂花樹干上。
那巨大的沖擊力，驚擾的桂花紛紛落下來，灑滿顧靜婕一身。
顏小桃閑閑的站在一邊，她還是第一次覺得，這小丫鬟在滿天飛花的襯托下，是如此的美好。
壓制若菱的兩個小廝，嘴里念叨著阿彌陀佛，也忙著上前去查看小丫鬟的傷情。
唯有若菱，愣愣的反應(yīng)半晌，這才得得的跑到顏小桃前面，像個小牛犢般瞪著眼前的主仆五人。
誰要是敢再欺負(fù)她家小姐！她就咬誰！
而顏小桃卻看著池羽明暗暗出神：
“我的未婚夫是新科狀元，若是我受冤屈，他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還我及家人的公道?！?p> 是嗎？
池羽明青袍玉帶，踏雨而來。
就像很久以前，他穿著大紅狀元袍，騎著白鬢馬，意氣風(fēng)發(fā)的穿過大街小巷，來到她身邊，溫柔一笑。
他曾說過，待他金榜題名時，便是他大紅花轎娶她時。
“我知道你委屈，我也相信你不會做出毒害嫡子的丑事?！?p> 顏小桃心中感激，她就知道，不論何時，池羽明總會護(hù)在她身邊，給她保護(hù)。
“靜珺啊，女子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不能因?yàn)槟阋蝗?，拖著所有女眷都去跳江吧。?p> 攥緊池羽明的瑩潤手指微微用力，顧靜珺一字一頓道：“你在說什么？”
“靜珺，你該不會認(rèn)為我還會娶你吧？我是圣上欽點(diǎn)的狀元郎，如何會要別人的破鞋？”
那一瞬間，顏小桃只覺得五雷轟頂，震的她頭暈?zāi)垦！?p> 她的父親死了，頭上還帶著罪臣的帽子，被人唾棄辱罵。
但池羽明從未嫌棄過，他騎著高頭大馬，給予她體面與尊嚴(yán)。
顧靜珺苦笑著搖頭，誠懇質(zhì)問：“你……不要我了？你……不信我？”
當(dāng)府尹大人神色一寒，保養(yǎng)得宜的富貴大手，想也沒想的便扇到顧靜珺那潔白如玉的臉上。
瞬時，鮮紅的五掌印鼓起來。
“你算什么東西！還想把新科狀元拉下水？！”
雪白的綢緞緊緊拉住顧靜珺的脖頸，呼吸在一點(diǎn)點(diǎn)抽走。意識模糊里，她看到府尹大人眼中得意的笑。
“就是要冤枉你，你能把我怎么著？皇帝不信顧家，未婚夫拋棄顧家，顏小桃，你一個弱女子除了認(rèn)命還能怎么辦？
可她還好好的活著……
這局，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顏小桃躺在冰冷的地上，想放聲大笑，嘴角卻無力扯動，只能永遠(yuǎn)的閉上眼睛。
那一世的自己，乖巧的點(diǎn)頭，心中有著太多不甘，卻還是仰頭喝盡瓷碗里的藥汁。
那一世的自己，她未能護(hù)住家人，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個個的走上斷頭臺。
那么重來一回，她要用同樣的方法，讓對手求生不得，求死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