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周全
“啪!”
保養(yǎng)得宜的五指拍在桌子上,那青花瓷般的花釉碎了一地,嚇得眾丫鬟小廝跪了一地。
顏小桃卻是神色如常,一雙如星辰般的眼睛與狗皇帝對視時,也是不卑不亢。
甚至帶著點熟悉感……
顏小桃深深的呼吸,她已經(jīng)打定好主意,哪怕皇帝今后要抄家滅門,也要盡力護住家人周全!
絕對不可以再像那一世一樣重蹈覆轍!
皇帝氣的坐在椅子上喘著氣,他可是九五至尊!
他的手指指著顏小桃,恨聲說道:
“怪不得別人都說你沒教養(yǎng)!做錯事情還要賴在別人身上!來人??!把狐假虎威的少夫人給我捆綁起來!”
若菱被眼前的場景嚇的呆在原地,等她回過神,忙上前護住顏小桃的身體。
顏小桃低著頭,烏黑的發(fā)遮住眼中的星光。只是那綢白的床單上,嘀嗒落下大顆的淚痕,暈濕一片。
重生一次,還是沒有辦法阻擋!
若菱心中一痛,轉(zhuǎn)身便跪在地上,祈求道:
“陛下啊,您消消氣,這中間一定有什么誤會!少夫人身子還沒好利落,您這樣綁著她,少夫人……會受不住的!
您看在將軍的面子上?!?p> 不僅如此,皇后娘娘的住所在府邸最東邊,而顏小桃的住所在最西邊。
捆綁著走過去,那賀府的上下奴仆可就都看到了。他們那些人,巴不得看少夫人的笑話……
可顏小桃卻擦干眼淚,任由婆子把麻繩結(jié)實的捆綁在自己身上,神色一派決然。
她不怕,沒有什么會比親友背叛、親臨死亡更可怕的了。
她重活一次,有什么好怕的?
皇帝聽著若菱的哭訴,又看向女兒的蒼白嘴角,還有臉頰上的那抹倔強。
感覺有些熟悉啊……
半晌,狗皇帝才吞吐猶豫著說道:
“朕雖知道將軍的一心為國,但家有家法,國有國規(guī)。
朕讓你謹言慎行,就是為了能有個好名聲,將來搏一個好前途。不要拖將軍的后退,你可明白?”
要她明白狗皇帝的苦心嗎?
可那好名聲,能就救自己的命嗎?
皇后娘娘哎了聲:“晨起未吃飯,趕路又緊,這才暈倒的。你怎么能怨小桃呢?她還是個孩子?!?p> 狗皇帝神色不悅,什么孩子?都嫁作人婦了?懂!
他進府時,看到賀夕夕身側(cè)的丫鬟靈兒,說是少夫人沖撞了皇后娘娘……
這才得信就急急往家里趕,想著傳言有誤,還特地找到靈兒問虛實。
只見靈兒捂著臉,很是無奈嘆氣說道:“賀大姑娘氣的不輕,少夫人可真是……”
后面的話還未聽完,再加上賀夕夕額上的傷口,他先入為主的認為顏小桃恃寵而驕,而后綁了……賀夕夕?
這還有沒有王法?
賀夕夕輕咳嗽一聲,淡淡說道:“你這丫鬟,話都沒問清楚?!?p> 顏小桃跪在地上,身上的麻繩松解,她也輕快許多,可是狗皇帝……又被賀夕夕擺了一道。
“皇帝啊,你一國之君,卻還是聽風(fēng)就是雨,這在朝堂上還不被人拿著當(dāng)槍去使?今日委屈了小桃,都是自己人關(guān)起門好來解決;
可若是明日你斷錯了案子,全家老少都要跟著你遭殃。”
皇后娘娘語氣越來越嚴厲!壓的狗皇帝的腰慢慢彎了下來。
唯有一旁沉默的賀老夫人,心疼的看著兒媳婦臉上的傷痕。這些年,全靠這個女兒啊。
為的是能讓子女能有個體面的出身,可如今……她的女兒被人打、受人冤枉,而她的丈夫,卻成了賀老夫人手里最鋒利的一把刀。
這口氣她如何咽的下去?
……
昏黃的菱花鏡前!
若菱小心翼翼的用小藥匙舀出一點點淡黃色粉末,輕柔的覆蓋在顏小桃額上的傷口上,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
若菱嘆氣,“聽說,大小姐的藥膏是宮廷御配的,傷口愈合的都差不多了。”
但她的少夫人,用的藥膏都是在普通藥鋪買的。那雙標(biāo)的狗皇帝!
顏小桃翻手看著額上淺淺的傷痕,故意惹若菱生氣:“不僅如此呢,聽說大姐姐還要與芙瑤公主去宮里賞菊呢!”
聞言,若菱氣憤的把藥匙放在桌子上,很是不平:
只要少夫人能有機會參加宴會,定能艷壓群芳。只是少夫人,怕會一直被賀夕夕壓制著,永無出頭之日……
誰叫那是少夫人的大姑子,打不得罵不得!
眼前丫鬟的面色,一會兒是興奮,一會兒又是低落,真真是比調(diào)色盤還要精彩。
顏小桃支著下巴,閑閑的看門外的花開花落。半晌,她才淡淡說道:“若菱,那些都不重要?!?p> 不重要嗎?
若菱學(xué)著顏小桃的模樣,也撐著下巴看門外景色,撅著嘴說道:
“怎么會不重要?聽馮媽媽講,昨日皇后娘娘回房后,就與陛下吵了一架。”
人前端莊賢良的皇后娘娘,卻是典型的窩里橫。膽肥的與狗皇帝說些不陰不陽的話,打包起被褥,就罰狗皇帝睡了書房。
狗皇帝自認是最剛正不阿的,在狗皇帝的世界里,非黑即白,活的純粹而又執(zhí)拗。
狗皇帝認為,賀夕夕既是小姑子,又被夫家和離,那就要好好善待人家。
家宅和睦,本就是大夏國的立國之本,也是為人處事之道。
哪怕侵犯顏小桃的利益,也要將和睦進行到底。反正粉飾太平,不是常有的事情嗎?!
顏小桃使出苦肉計,用額頭上的傷和粗布麻繩,控訴著自己的委屈。
而皇后娘娘喋喋不休的哭鬧,也會在狗皇帝心中留下疑問,當(dāng)疑問積攢的越多,皇帝的心也會越來越寒。
到那時,西涼國送來的貌美女子就派上用場。
絕不會再像那一世,被狗皇帝蒙冤入獄,連洗刷冤屈的機會都沒有!
正想著事情,東榮披著青色斗篷,氣呼呼的走進房內(nèi),說道:
“賀夕夕再三傷你,皇帝三言兩句就翻篇了。今日倒好,說要為賞菊做準(zhǔn)備,非要讓皇后娘娘出銀子置辦!”
顏小桃笑嘻嘻的取笑道:“皇后娘娘是管家人,當(dāng)然得您掏銀子。”
銀子?
若菱冷嗤一聲,眼里盡是輕視:“這么些年,國庫早已經(jīng)虛空,明擺著要皇后娘娘掏出自己的家底。”
聞言,顏小桃神色一寒。
皇后娘娘的外祖父是富庶一方的商人,膝下唯有國公夫人一支血脈,銀錢自然都陪嫁給了皇后。
若菱在一旁憤恨:“就這還是皇族呢?嘴上說著嫌棄鎮(zhèn)國公夫人的商賈出身,用起郭工富婆夫人的銀子卻是毫不手軟?!?p> 那是當(dāng)然,這本就是賀老夫人迎娶喬家女兒的真實原因,一箭雙雕啊。
雖說若菱是在護著自己說話,但賀老夫人還是有些如坐針氈,她潤潤唇,輕聲說道:“既未分家,那就還是自家人,只是苦了你。”
賀老夫人握著顏小桃的手,眼里閃著淚花,安慰道:“不去就不去,等婆母學(xué)會宮廷禮儀,婆母親自再帶你去宮里?!?p> 顏小桃眼睛眨呀眨,她甜甜的看著母親,溫柔道:“沒關(guān)系,即使兒媳婦學(xué)會了禮儀,母親也不用帶我去的。”
賀老夫人被噎住,她也認為這件事很不公平,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去找狗皇帝。
沒想到皇帝拿著公文薄,板著臉,冷冰冰的說道:“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
賀老夫人咬著牙,外面拿捏她的出身也就算了,狗皇帝竟嫌棄她不懂禮節(jié)!
她撇撇嘴,再繼續(xù)學(xué)下去,她的孩子們指不定會委屈成什么樣子!
賀老夫人從衣袖里掂出沉甸甸的銀子,很有一股破罐子破碎的氣魄:
“賀夕夕要去參加宮宴,穿金帶銀那是應(yīng)該的;可我的兒媳婦…也不差!…”
她頓頓,看著女兒嬌美的容顏,寵愛說道:“天氣要轉(zhuǎn)冷了,也要多買幾件御冬的衣物?!?p> 顏小桃笑呵呵的雙手接過,母親依然畏懼賀老夫人的威嚴,但這一步終究是邁了出來。
她笑的眉眼彎彎,那她的下一步也便更容易了些。
院子里的海棠花開的正好,顏小桃慢悠悠的走在花園里,日子悠閑而又自在。
若菱擰著眉,她想不明白,為什么少夫人要把古琴送給賀夕夕,對方若是在宮宴上露一手,把池家小公子的魂勾走可怎么辦?
她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問的。
顏小桃踩著碎石小路,凹凸不平的小路走的人很舒服。
“若是能通過一首曲子,能讓池家小公子移情別戀,那還真是件好事情。”只是,賀夕夕的琴技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若菱:“?”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就要跟人跑了,這還是好事情?
主仆兩人正走著,迎面走來三名妙齡女子,一路上嘰嘰喳喳的,那笑聲傳遍了整個花園。
賀夕夕走在最前面,并肩走著的是賀老夫人的孫侄女——沈恬,身后跟著國子監(jiān)祭酒的女兒趙燕。
幾個姑娘在花園里見了平禮,賀夕夕這才慢悠悠的說道:“少夫人的日子過的真是悠閑,不像我們幾個,要好好準(zhǔn)備賞菊時要穿什么,戴什么?!?p> “這是自然!”顏小桃也笑:“皇后娘娘設(shè)宴,為的就是讓伯爵侯府夫人相看閨閣中的女子,姐姐若是被瞧上才是天大的造化?!?p> 賀夕夕心里翻著白眼,大夏王朝建國七十余年,內(nèi)亂不斷,宗室子嗣稀薄且多是不成氣候的,外有強敵西涼圍困。
內(nèi)外夾攻下,大夏國國庫羸弱不堪,養(yǎng)活自己都尚且艱難,哪有閑錢再去富養(yǎng)沒落的侯府伯爵?
那名位、尊貴只是給外人看的。
哪像池家小公子,少年時便高中狀元,家境殷實,他本人也是極具才華。
其他貴眷女子更是臉頰微紅,欲語還休道:“說不定,威北將軍也會來到宴席上?!?p> 顏小桃心情很不爽,當(dāng)著他這個正主的面,心心想念她的夫君,那她可是會很不開心的哦。
一想到她的夫君,身著鎧甲、手握長刀,逼入皇宮,引得汴梁城的官員噤若寒聲。令一眾小姐們躲在閨閣里茶飯不思的郎君。
顏小桃嘖嘖嘴,可不是嘛!游船一圈,那街道都被妙齡的姑娘、隔壁的大娘擠個水泄不通。
她正暗自思索時,拔高的女音震的她反應(yīng)過來,
“你瞥什么嘴?就你站在威北將軍面前,也會被當(dāng)作是空氣!”
一個小丫鬟杏眼一蹬,臉頰氣的鼓鼓的。
賀夕夕見她被人訓(xùn),心中的那抹優(yōu)越感又冒了出來,陰陽怪氣的說道:“嫂嫂,你若是跟她置氣,那才是掉身價呢!”
說著,便從頭上取下一支搖搖欲墜的金孔雀頭飾,輕柔的夾在沈恬發(fā)絲上:
“這是巧棲閣的新做的手勢,配上嫂嫂,可真是極好?!?p> 若菱翻著白眼:真皮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賀夕夕謙虛的笑笑,微微笑著說道:“沒有幾兩銀子。”
顏小桃很不客氣的接過,這有啥的,都是一家人嘛,何必扭扭捏捏!
顏小桃暗暗的想,若不是賀老夫人囑咐她,要她多多與這些貴族千金玩耍游玩,保持著良好的關(guān)系,如此這般,你在汴梁城的名聲會越來越好的。
她雖不愿意,也只能順從。
若菱回去路上,一臉的憤恨不平:“拿著咱們少夫人的銀子,她在那里裝什么大尾巴狼?!?p> 顏小桃點著她的鼻尖,“那就讓她再也做不了這順?biāo)饲??!?p> 母親賀老夫人正靠著美人椅翻看著賬本,越看越是頭疼。
賀府百十口人,卻靠她一人的家底養(yǎng)著,花錢又是大手大腳,她的家底都快要被掏空了。
顏小桃拖著下巴,在母親看的時候,她也一字不差的把府里的開支看清楚了。
“母親,今日小姑子與閨中密友小聚,我偷偷問了帳房先生,花了足足有一百兩銀子?!?p> 賀老夫人冷哼:“這話真該讓那閑著沒事干的皇帝聽聽,大小姐花一百兩,你花五十兩,就要上桿上線。
真是太有意思了!”
馮媽媽在旁邊也嘆氣,這種感覺真比吞了只蒼蠅還難受:
“實在不行,夫人還是收緊開支吧?!?p> 賀老夫人搖頭又嘆氣,顧府的這些白眼狼早就養(yǎng)叼了。
若是收緊開支,不僅沒人體諒你的難處,還會罵你是守財奴。
瞧瞧她的母親,又陷入左右為難的局面。
那就讓她再推一把:“怒氣,兒媳婦也想像大姑姐一樣,與朋友玩耍,還能參加各種宴席。”
賀老夫人心中一痛,她怎么樣都行,但誰也別想讓她的孩子受委屈。沒道理她們節(jié)衣縮食,家底都要讓她們揮霍。
她說道:“去,把我壓箱底的銀子拿出來。”
沒道理自己賺的錢,還要扣扣搜搜的花著錢,到最后指不定都便宜了那些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