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方便的話，能請您把心臟剖出來，讓我親眼確認(rèn)一下嗎？”
隨著密斯特拉的話音落地，夏洛全身的肌肉立刻繃緊，一顆鑄鐵匠心如同墜入了冰窟一般，拔涼拔涼，刺骨的寒意如暴風(fēng)雪般，迅速延伸至四肢末端。
是啊，“記者夏洛”是圣靈教會的友軍，但“鐵心工匠”不是??！甚至恰恰相反，他和圣靈教會之間，有仇——大大的仇！
聯(lián)想到他在報(bào)社查看鐵心工匠相關(guān)宗卷時，那一張張血腥無比的黑白照片、那一行行記錄著暴行和生命離去的白紙黑字的記錄，他的心就越發(fā)下沉，就連苦笑的余裕都生不出來了。
難怪，明顯是個大人物的密斯特斯要特意對夏洛一個小蝦米網(wǎng)開一面、引導(dǎo)著他走到對方的面前。他這是當(dāng)了一波快遞員，送貨上門??！而且送的貨，不是別人，就是他自己！
就在他滿腦子都是“寄”的時候，密斯特斯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帶著一絲惡作劇得逞的笑意：“嚇到了？哈哈，開個玩笑?！?p> ……玩笑？
迎著夏洛滿臉的驚愕與不敢置信，密斯特斯直起后背，一邊整理著衣領(lǐng)，一邊施施然道：“呵呵，你們報(bào)社的人和我打過招呼了。就我個人而言，你……嗯，鐵心工匠殺死的教會人員，都不屬于我的派系。我們之間并沒有私人恩怨，我甚至想謝謝鐵心工匠幫我鏟除異己呢?！?p> ——那你還嚇我??？
夏洛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剛剛他是真的快要嚇?biāo)懒耍?p> “呵呵，不好意思，我的‘瘋亂萬魔殿’，繼喜怒哀樂以外，還差驚、恐、悲三種感情……嗯，真是甜美的驚和恐，質(zhì)和量都是上乘的，不愧是那個鐵心工匠，哪怕失去了過去的記憶……恕我冒昧，您能‘悲’一下嗎？我會支付報(bào)酬的?！泵芩固厮沟穆曇糁谐錆M著真誠和一絲急切。
“……不好意思，現(xiàn)在我只有哭笑不得。”
嗯，還有對你的戒備。后退一步，夏洛在心中默默補(bǔ)充道。
密斯特斯……這個“人”，真的是太過異常了。他肯定有什么大病，精神方面的。還是說，高密度超凡者都像他一樣，因?yàn)槿怏w的蛻變，在精神上也異于常人嗎？
……無論如何，密斯特斯太危險了，夏洛迫不及待地想要離他遠(yuǎn)一點(diǎn)！
“真遺憾?！彪m然這么說，但密斯特斯的聲音之中并沒有絲毫遺憾的意思，“別急著離開。隸屬于這組織的凡人和弱小超凡者已經(jīng)死光了，但還有幾個意志堅(jiān)定、或者干脆是發(fā)了瘋的畸變體在亂晃，雖然不強(qiáng)，但殺你幾十次還是輕輕松松的。你要是撞到他們面前，就自求多福吧。”
“……呃……”夏洛后退的腳步不得不停滯，猶豫片刻后，試探性地問道，“你……您不能出手解決他們嗎？對您這樣的強(qiáng)者而言，應(yīng)該很輕松才對的吧？”
“是，確實(shí)很輕松，只要我想，甚至站在這里一根手指都不用動，就能瞬間殺光他們?！?p> 密斯特斯的聲音頓了頓：“但我不能那么做，理由你……過去的你，肯定是知道的。在體驗(yàn)過第四密度后，越是蛻變、越是變強(qiáng)，在物質(zhì)世界就越是束手束腳，這也是超凡者的通病?！?p> “總之，我已經(jīng)在通過情緒引導(dǎo)幸存的家伙們碰面了。在他們死光之間，你就呆在這檔案室吧——你也有要找的東西，不是嗎？”
說著，密斯特斯抬起了手臂，指向某個矗立的書架。夏洛轉(zhuǎn)頭看去，只見頭頂紅寶石的偽裝者不知何時爬到了書架的三層，正在用六根蜘蛛般的節(jié)肢扒拉著一份文件袋。
“……可以嗎？”
“就當(dāng)是嚇你一跳的補(bǔ)償?！泵芩固厮箶偭藬偸?，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當(dāng)然，重要的文件我早就整理并且收起來了，那些都是要納入教會管轄的超凡資料。剩下來的都是些不重要的部分，隨你們怎么處理?！?p> 還真是貼心。夏洛忍不住在心中腹誹，而密斯特斯撇過來的似笑非笑的目光讓他連忙放空大腦，盡可能什么都不去想。
他的情緒會成為密斯特斯的助力，幫助他探知自己腦海中的想法！
夏洛走到書架的前方，取出了導(dǎo)致偽裝者騷動的文件袋。打開袋子后，里面是厚厚一沓紙質(zhì)文件，他隨手抽出一張，發(fā)現(xiàn)白紙上用漆黑的墨水書寫著寥寥幾個字母，余下大面積的空白。
【我們祈盼生命從鋼鐵與火焰中誕生，】
【這樣血肉之苦痛就永遠(yuǎn)不會加于身?！?p> 【但既已然蒙受惡神的血與肉之詛咒，】
【就該為自己的孱弱之身軀做出取舍?！?p> 夏洛皺著眉左看右看，甚至盯著紙張的側(cè)面看了好一會，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夾層的存在。他不信邪，又抽出好幾張白紙，發(fā)現(xiàn)都是書寫著莫名其妙詩句的手寫稿：“這些都是什么……”
“哦，是流傳在南大陸的一種叫做四行詩的文體?！?p> 密斯特斯的聲音突然從身后響起，把夏洛嚇了一跳：“四行詩？”
他回過頭，只見四面的怪人正用“哀”之面探著腦袋，看著他手中的手寫稿，一副偷窺的樣子。
在察覺到他的視線后，密斯特斯的鬧到立馬扭轉(zhuǎn)九十度，重新?lián)Q上微笑的“喜”之面，微微頷首：“嗯。和富饒的西大路不同，南大陸地廣人稀、土地貧瘠，在那里流傳的文學(xué)作品也多以悲情為主旋律。你手中的是……吟游詩人杜蘭特·克勞的晚年作品：《鐵與火詩歌集》中的一篇吧。沒什么實(shí)際意義，只是一個病重的老人在臨死前抒發(fā)自己對生命的感慨而已?！?p> “……沒什么意義嗎？”夏洛默然，以莫名的眼神看向安靜呆在書架上的偽裝者。
你就讓我看這個？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疑惑，偽裝怪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讓頭頂火紅色的寶石正對著煤油燈。在火光的照耀下，一片赤紅色的光幕投射在書架上，光幕的幾個位置像是刻意般，留出了方形的空白。
夏洛瞳孔一縮，猛地伸手將偽裝者攬入懷中，同時放空大腦，以隱蔽的視線瞥了一眼身后的密斯特斯，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的樣子。
在看似無用的詩歌之中，究竟是什么人、向他傳遞著怎樣的信息，這些都就只能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再由他獨(dú)自解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