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粘合著各色花紋的圖紙,點燃以后會進(jìn)行高速旋轉(zhuǎn),這一類煙火在艾迪看來就像是小陀螺在地面飛舞。
而現(xiàn)在這個帶有蝴蝶狀粘合圖紙的,正是一枚“小陀螺”煙火,與艾迪以前玩過的同類產(chǎn)品看起來并沒有多大區(qū)別,它是剛才奇卡趁那氣泡還未徹底消失前送過來的。
具體是怎么送來的呢?對于艾迪又是一件神奇到無法理解,卻一時半會兒得不到答案的事情。
“奇卡,謝謝你?!卑蠐炱疬@枚“小陀螺”也不管對方還能否聽到自己說話,低聲念道。
雖然只有一枚,但艾迪感到很滿足了,總比沒有好。
他想趕緊把剛才這令人激動的一幕分享給塞維尼太太,以及自己的父親。
問題在于,爸爸還在生自己的氣嗎?
艾迪希望得到原諒,他真的不是故意去惹爸爸生氣的,他心里開始琢磨起如何去組織語言,如果父親氣消了,說不定還能一起把這剛到手的小陀螺給放了。
想了想,心動不如行動,艾迪即刻起身離開了。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這間屋子不再那么可怕,甚至給他帶來了希望。
“不能留淚斑,要表現(xiàn)出抱歉的意思,低頭乖巧一點…”艾迪碎碎念著以往塞維尼教他如何在一番哭鬧后,對受到打擾的人抱歉的方式。
快到一樓的時候,艾迪放緩了腳步,一路輕聲慢步走到大廳的門廊后,探出半個腦袋稍稍望去。
餐桌上的飯菜依舊在那里,沒有動過。
但是父親和塞維尼太太的身影都不在,其他傭人在先前后者的吩咐中都離開了。
艾迪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父親是氣得沒心情吃飯了嗎…?
吱…
大門突然被推開,塞維尼走了進(jìn)來,一臉惆悵之色,轉(zhuǎn)頭看到艾迪已經(jīng)下來,她忽而滿面擔(dān)憂地沖過來將其抱住,摸摸腦袋,
“少爺,你感覺好些了嗎?!”
“塞維尼太太……爸爸呢?爸爸還在生我的氣嗎??”
聞言,塞維尼沉默了片刻,而后露出一副苦笑,
“少爺,老爺他事務(wù)繁忙,剛剛已經(jīng)提前離開了。還有,老爺并沒生少爺您的氣,他只是太累了,一不小心傷到了您,臨走前讓我替他跟您道聲歉,希望少爺您能原諒他?!?p> 聽到塞維尼的話,艾迪的瞳孔微微一張,情緒有些激動起來道:
“爸爸又走了???他那么累,肯定又是要去‘交朋友’對吧?!可是……我不是也能當(dāng)爸爸的朋友嘛…”
“交朋友…?”艾迪的言辭讓塞維尼的臉色不斷變化,同時感到非常迷惑,看來老爺?shù)呐e動對年紀(jì)尚小的少爺還是造成了一定的精神刺激,這令塞維尼變得更加擔(dān)心起來。
“少爺,您應(yīng)該也有些累了吧?
老爺要忙的事情雖然不用少爺來參與,但您要相信,他一定是為了少爺您的幸福去做的。
好了,晚飯都還沒吃,我們先去吃飯吧,然后您再好好的睡一覺,我已經(jīng)提前派人將爐子送到您的臥室,進(jìn)去就會很暖和的?!?p> 作為長輩,也作為家中的管家,塞維尼太太的話總是那么具有說服力,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
從前父親忙碌之余,有空回家了,塞維尼太太都會第一時間準(zhǔn)確通知艾迪,今天也是如此。
因此,艾迪一直都很愿意相信這位老管家的話。
爸爸,是為了自己的幸福而參與到“戰(zhàn)爭”這件麻煩的事情中。
艾迪一臉茫然無助的樣子,被塞維尼慢慢拉著來到餐桌旁,為他呈了一碗尚且還熱著的肉湯。
“少爺,先喝點兒湯吧,我去給您把菜重新熱一下,有什么需要請盡管吩咐?!?p> “塞維尼太太…”
“嗯?我在,少爺,怎么了?”塞維尼端起兩盤菜,才踏出兩步便被艾迪的聲音給留住了。
“我剛才…認(rèn)識了一個新朋友,他叫奇卡?!卑险龑χS尼說道,那種眼神絕對不是在說謊。
但塞維尼對此只深感到驚詫,接著便搖頭嘆息,
“少爺,小孩子哭過后都會感到疲憊的,等吃過飯,您就趕緊去休息吧。”
“塞維尼太太,我說的是真的!”艾迪突然加大了嗓門,“我們就在剛才那間屋子里說的話,您看,這是他送給我的小陀螺煙火!”
說著,艾迪從口袋里掏出那枚粘著蝴蝶狀圖紙的小陀螺,伸手出示給塞維尼太太。
不過這并沒什么意義。
塞維尼看著艾迪手上這只他從前就經(jīng)常玩兒的一類煙火,不由又放下手中的菜盤,湊到艾迪身前,輕聲道,
“少爺,那…您是在哪里遇上那位叫‘奇卡’的朋友呢?”
塞維尼太太似乎相信自己了,這讓艾迪很開心,
“就在剛才那間屋子里,塞維尼太太!他說他來自很遙遠(yuǎn)的地方,通過一個飄在空中的氣泡和我說話,然后離開的時候送給了我這枚小陀螺!”
聽完艾迪這番話,塞維尼的面色微變,卻仍在努力維持一種慈愛的笑意。實際上,她的內(nèi)心已經(jīng)跳到了嗓子眼,咯噔咯噔的聲音如至耳畔。
塞維尼入工到帕薩爾家后,一直勤勤懇懇,工作上未曾出現(xiàn)過任何疏漏,十多年來,巴伯倫老爺也十分器重并感謝她,也因此,大多數(shù)時間里,都非常放心的讓塞維尼引導(dǎo)著艾迪各種生活瑣事。
即便幾年來艾迪時常表現(xiàn)出小孩子的淘氣與叛逆,她也是任勞任怨,沒有參雜多余的心思。
可眼下,少爺在自己面前表現(xiàn)出的這副有些精神狀態(tài)“異?!钡哪樱屗齼?nèi)心倍受煎熬。
怎么辦?我該怎么辦?!塞維尼心急如焚。
好端端的,少爺為何會受到這么大的刺激呢?!看來老爺確實做的有些過分了。
塞維尼沉思了一會兒,才起身說道,
“好的,少爺,我知道了,聽您剛才說,那位新朋友已經(jīng)離開了,下一次他再來的時候請告訴我,我很樂意去認(rèn)識他哦?!?p> “嗯!好的!”艾迪終于露出一絲笑容,當(dāng)然,也僅僅是一剎那。
夜晚,塞維尼給艾迪講了一些故事,好讓他安心睡去。
第二天早上,艾迪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在塞維尼太太的身邊,還跟著一名提著皮箱的男子,他戴著一副眼鏡。
“塞維尼太太,他是…?”
“您好,小家伙,我叫亞倫,是一名醫(yī)生。請您保持現(xiàn)在的姿勢,我好為您進(jìn)行檢查。”
艾迪不清楚眼前的狀況:“塞維尼太太,為什么叫醫(yī)生來,我沒生病啊。”
“放心吧小家伙,你好得很,我只是看一下你的身體情況,好給你搭配最合理的食譜。塞維尼太太想為你做更加符合成長曲線的食譜,對吧?”后面一句話,亞倫醫(yī)生轉(zhuǎn)頭看向塞維尼,別有意味地說道。
后者也很快地做出了反應(yīng),十分自然。
艾迪聽不懂亞倫醫(yī)生說的某些詞匯,但聽上去好像很有道理,再說了,塞維尼太太安排的事,必然是為了自己好,一直以來都是。
艾迪點點頭,繼續(xù)躺著,任由亞倫醫(yī)生處置。
許久后,亞倫醫(yī)生做出一副微笑,便揮手告別,領(lǐng)著塞維尼出了門,其他傭人則是端來熱水與早餐。
亞倫醫(yī)生與塞維尼兩人來到一個角落。
“怎么樣?我家少爺他什么情況?”
“如果你跟我匯報的情況屬實,那他的精神狀況確實令人擔(dān)憂啊。”亞倫醫(yī)生一臉嚴(yán)肅地說道。
“真的嗎?!這……那…”塞維尼語氣十分急促。
“放心,既然您能聯(lián)系上我,我又大老遠(yuǎn)從異國他鄉(xiāng)連夜趕來,就一定會幫那小家伙解決問題的。
據(jù)我所知,這是一種多發(fā)于兒童的心理疾病,得服用具有針對性的藥物才行。
但是太太您看,你們國家這種情況,現(xiàn)在想弄到那種東西,恐怕有些困難…”
言至此,亞倫醫(yī)生話鋒一轉(zhuǎn),
“不過,你們很幸運,我這次來之前正好從我們國家?guī)Я诉@一類稀罕的藥品在身,本來沒想到能派上用場,這不,事實擺在眼前,也是沒辦法的事?!?p> 聽到有希望,塞維尼一片空白的大腦勉強(qiáng)冷靜了一些,
“好,好!怎么樣都行!只要能治好我家少爺!”
“嗯……只不過…這包藥,價格不菲啊…”
“多少錢,您請講??只要不是太夸張,我們家應(yīng)該能接受的了…”
“吶?!眮唫愥t(yī)生從皮箱中拿出那包用黃色油皮紙包著的藥物,“在我們國家,這一包市場價都是三十萬起步,看你們這里如此緊張,就便宜一半給你們…十五萬吧?!?p> “十五萬?!”聽到這個數(shù)字,塞維尼還是嚇了一跳。
荷波伊莫基特當(dāng)前的背景下,怕是絕大多數(shù)家庭都拿不出十五萬,即便是相對富有的人,現(xiàn)在也無法做到輕易拿出來。
對于帕薩爾家而言,同樣如此。
但若是真迫于無奈,也不是支付不起。
塞維尼從沒想過會有這么一出,她不得不動用巴伯倫老爺賦予她的最高管理權(quán)力,那就是動用家庭資金。
出于對塞維尼的信任,巴伯倫曾告訴她若是自己不在家里,真出了什么事需要大量資金,可以由她自主做決定,且沒有上限,只是需要解釋清楚。
多年以來,塞維尼行使這份家庭權(quán)力,僅僅用于各種生活開支,除非艾迪有特殊需要,基本沒有額外的多余開銷。
這一次,的確是無可奈何,畢竟艾迪少爺?shù)慕】凳堑谝晃弧?p> “好的…我要了!請您稍等。”
片刻后,塞維尼提來一個緊實的方包,遞給亞倫醫(yī)生,他淡笑著將之接過,并有模有樣地補(bǔ)充道,
“記住了,藥是固體塊狀,一天吃三,啊不……兩次,午飯和晚飯后各服一包,干吃就行。沒有別的需求,我就得先離開了。祝你們好運?!?p> “好的,謝謝您,亞倫醫(yī)生,您慢走!”
感受著手上這包藥的重量,塞維尼內(nèi)心踏實了許多,至于花銷的事情,等下次老爺回來再解釋吧,他一定能夠理解的。
事后,塞維尼告訴艾迪,這包藥是一類營養(yǎng)劑,吃了可以強(qiáng)身健體。
神奇的是,艾迪吃起來居然說非常好吃,就像是吃甜餅干一樣。
后來的兩三天,艾迪除了偶爾會拿著那個小陀螺煙火打量外,貌似又恢復(fù)了以往的樣子,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偶爾在窗口遠(yuǎn)望,幻想著父親再次歸來的身影。
塞維尼太太終于放下了心,這包藥起效真快,甚至還沒讓她感受到某個過程,就發(fā)現(xiàn)少爺已經(jīng)好了,果然貴有貴的道理啊。
一切似乎又恢復(fù)往常。
家里的傭人期待下一次老爺回來發(fā)工錢。
塞維尼盼著老爺回來陪陪少爺,自己也得好好解釋解釋十五萬的事。
艾迪更是期盼著父親的再次歸來,期盼著他所說的“這一切很快就會結(jié)束”。
艾迪沒有保留的相信著父親。
直到27號這天的清晨,一陣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自外面的天空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