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巴伯倫猛地睜開雙眼,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這間小茅屋上睡著了。
如果不是把頂上的茅草全都卷成一團,包在身上的話,他可能永遠都不會再醒過來。
就在昨天夜里,他還在隨其他的東荷戰(zhàn)士們一同作戰(zhàn),艱難抵抗著零零散散,東進而來的西荷軍隊。
對方的數量可能是由于那個巨型龍卷的影響,受到不少削減,持續(xù)輸送的火力也因此而中斷,使得交火線兩端被迫分割。
目前還處于交火狀態(tài)的地區(qū),大概只剩下頑強的東荷北線,以及受災嚴重的南線腹地。
不過誰也沒有想到,時間來到更晚的時候,一陣嘩嘩啦啦的聲音從北邊傳來。
當所有人都意識到可能發(fā)生了什么時,已經晚了。
那片看不見邊際的洪流就像無情的裝甲車大軍,霸道地碾壓過所經之地的任何一個角落。
唯一能逃過它的辦法,就是爬向更高的地方,同時得確保能承受得住洪流的沖刷。
當然,確保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就像巴伯倫幾乎認定自己要淹沒于洪流時,這間小茅屋竟然真的幸存了下來。
在其緊挨的三側,分別有三棟較高的石墻屋,當時情況緊急,巴伯倫已沒有時間在攀爬上做嘗試,便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被夾在當中的小茅屋。
事實證明,他運氣不錯,死神似乎放過了他。
晨間的日光打在臉上,是在象征著曙光的到來么?
巴伯倫坐起身子,有些晃蕩地滑到濕潤的地面上。
洪流已不知散向何處,這都不重要了。
既然活了下來,巴伯倫心中那股唯一的執(zhí)念就會愈加堅定。
“艾迪…等著爸爸…爸爸一定會找到你…”
巴伯倫保持著謹慎,舉著槍桿,朝昨夜記憶中的廢墟交火點望去。
可他一個人影都沒見到,也許都被沖走了。
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他終于看到某些房角里卡著歪七八扭的尸體。
有敵軍的,也有友軍的…
或許在前方不遠處還潛伏著幸存的敵軍,但巴伯倫完全沒有心思放在這上面。
詭異的巨型龍卷、突然而至的洪流,這些明明看上去異常古怪的事情,都沒能讓他過多關注。
他現在想做的,只有趕緊找到兒子,與之重逢。
巴伯倫慢慢壓低身子,慢慢向外離開這片廢墟房區(qū)。
咔…!
突然間,身后某處傳來清脆的上膛聲,當巴伯倫以最快的反應轉過去時,對方手里那把步槍,已經在五米外對準了自己的腦袋。
“埃吉爾上?!??”
“巴伯倫?!”
兩人同時低喝一聲,又同時因自己的魯莽行為俯在地面,朝前方一同看去。
所幸,并沒有出什么事。
“過來!過來!!”對方擠嗓子朝巴伯倫喊道。
巴伯倫原地猶豫了一刻,然后慢慢移動而來。
埃吉爾上校與巴伯倫一樣,同屬第十七軍,也是后者的直系上司,兩人曾一同在西南線抵抗敵軍的沖擊。
巴伯倫完全想不到會在這里碰上他。
“你怎么穿著西荷那群雜碎的衣服?!”埃吉爾一臉的不解與驚疑。
“……發(fā)生了很多事…上校,您為何會在這里?!?p> “那個該死的狂風把我?guī)У囊慌犖槿急仆嘶貋恚虚g又遇上西荷不少狗雜種,一路抄到這邊,沒想到夜晚又來了洪水,是源于捷母的么…
媽的什么鬼情況…
哼,不管怎樣,既然能在這里相遇,那說明是老天讓咱們再次并肩作戰(zhàn)?!?p> 埃吉爾上校的話,讓巴伯倫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色彩。
“聽好了,前面可能還有不少雜種,我們兩個得千萬小心,利用地勢掩體來搞定他們!你只需要聽著我的命令就行,明白嗎?”
巴伯倫沒有回答,甚至連肢體語言都沒做,這讓埃吉爾有些生氣。
“喂?你在想什么?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到嗎??”
“上校,我不認為我們還有必要去送死…”
“送死???你知道你在說些什么嘛?!你是軍人!軍人的天職是什么,他媽的還需要老子來教你???!
就算真的只剩我們兩個,也得豁出去把這幫狗雜碎往死里打??!明白嗎?!”
巴伯倫這一次依舊沒有回答,不過眼中那抹神色愈發(fā)濃重了一些,仔細看去,他的眼球都像是在顫抖著。
埃吉爾沒有再詢問巴伯倫的意見,他直接用陳述的語氣取而代之。
“待會兒我會先從這邊繞過去,我剛才注意到那邊那棟二層的樓房似乎有人,廊臺那些被擊斃的西荷雜種沒準一開始就是扎堆在那里的,我的計劃是讓…”
咔…!
然而,就在埃吉爾話說一半之際,其耳畔卻傳來清晰無比的上膛聲。
他的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上?!瓌e…逼我…”巴伯倫的眼白涌上血絲,整張臉看上去極其猙獰,眼眶似乎隱有淚意。
他的眼皮在顫抖,身子也在顫抖。
唯獨握著步槍的手,異常穩(wěn)定。
“巴伯倫…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埃吉爾瞳孔欲裂,他也同樣慢慢抬起自己的槍。
“上校…我得去找我的兒子…我必須得去…必須得……”
“?。俊卑<獱柕臉屧教г礁?,他印象中的巴伯倫不是個硬派角色,對士兵一向都很溫和,對上級也同樣尊重。
“上校……”
可就在巴伯倫吐出這一聲稱呼,埃吉爾的槍幾乎快要與之平齊時…
砰!——
血漿從埃吉爾的腦袋上炸開了花,他慢慢抬起的槍,一瞬間又倒在了地面。
血液成片,將他那驚愕的雙眼完全覆蓋。
巴伯倫站在原地,眉眼間仿佛生出一片陰霾。
他的眼皮,他的身子,他的雙腿都很穩(wěn)定。
唯獨那雙原本握著步槍的手,在極度顫抖。
這一聲槍響并未引來其它的異動,或許這里已經無人生還,又或許他們仍在暗中潛伏。
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巴伯倫轉過身去,口中低聲道出那聲稱呼后未能及時脫口的三個字:
“…對不起?!?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