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光三年，正月二十，鄧羌跟苻堅帶領的八千騎兵抵達了馮翊郡，馮翊太守苻黃眉早就將手下的一萬精銳集中起來，身披扎甲，頭束赤色雉羽在馮翊郡的城門口迎接著二人。
“廣平王”鄧羌遠遠看著迎來的苻黃眉抱拳一禮道。苻黃眉算是一員老將了，雖然現(xiàn)在是馮翊太守但是身上還兼著衛(wèi)大將軍的軍職。
“鄧將軍，孤等候你們多事了”苻黃眉笑著迎了上去，同時雙手大大的張開給了鄧羌一個熱情的擁抱。
“見過廣平王殿下”苻堅也很有禮貌的拱手道。
論輩分苻黃眉是苻健的侄兒，跟苻堅算是平輩，但是年齡上卻是大了苻堅一輪，于是苻黃眉看見苻堅也非常熱情的用拳頭擂了擂他的胸口，然后開口說道：“東海王啊，孤可是盼望見你許久了，想當年孤追隨魏王南征北戰(zhàn)，好不快哉，只可惜魏王早逝”說著遺憾的搖了搖頭。
“小王替家父謝過殿下了”苻堅拱手恭敬的說道，他對苻雄的感情并不深，別說他是轉世而來，就是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對苻雄也沒有什么情感，畢竟苻雄常年領軍在外，哪里有那么多機會跟自家孩子溫存呢？
“哈哈哈哈，你們到了就好，到了就好”苻黃眉轉身吩咐道：“去準備好酒宴，我要好好款待兩位，等我們吃罷這頓酒，就出發(fā)去討滅羌虜，路上可就不能再吃酒了”
“諾”鄧羌跟苻堅都笑著表示著贊同。
很快苻黃眉就帶著兩人來到了郡府所在的地方，跟長安的繁華不同，馮翊倒是顯得較為冷清了，郡府里也是樸素的緊，門口架著刀槍劍戟，還有一些全副披掛身材魁梧的士兵手持長戟肅然站在門口，鄧羌跟苻堅不由得贊嘆一聲：“好精銳的勇士?！?p> 大約是看出來了苻堅跟鄧羌的眼神，苻黃眉不無炫耀的說道“這都是我的部曲，當年可是跟隨我出生入死，身經百戰(zhàn)，個個有萬夫不擋之勇”
鄧羌嘖嘖稱奇，然后笑著開口說道：“殿下，羌的手下正好缺少得力部曲，不如殿下開個價賣些于我”部曲跟貨物其實沒什么差別，平時豪強相互買賣贈送倒是也不足為奇。
“哈哈哈哈哈，鄧太守，不瞞你說倒真不是孤不賣?！避撄S眉大笑著說道，然后扭頭正色的對著肅然站立的部曲們開口說道：“鄧太守想讓你們追隨他，價格由你們開定，你們愿意嗎？”
“誓死追隨殿下！誓死追隨殿下！”數(shù)十人齊聲高喝。
“那如若鄧太守非要而孤又同意呢？”苻黃眉接著問道。
“唯死而已”數(shù)十人答道。
鄧羌不由得擊節(jié)叫好，夸贊道：“早聽說廣平王帶兵有方，今日一見名不虛傳，有此銳士姚襄小兒手到擒來?！?p> 苻黃眉則是報以哈哈大笑，苻堅卻微微皺起了眉頭，這些宗族豪強動輒手里拿著無數(shù)奴仆部曲，其中部曲忠誠于他們的主人，若是一日這些宗族勢力作亂，那么只需要以部曲為骨干再搭配自己的奴仆頃刻間就可以得精銳數(shù)千，這還只是普通的宗族豪強，若是換那種大家豪強豈不是更加可怕？
不過現(xiàn)在自己擔心這些也是多余的，于是便也笑著恭維了兩句，便跟著苻黃眉跟鄧羌進入府去。苻黃眉素來簡樸畢竟是行伍之人，所以裝潢相當樸素，連使用的酒樽居然也是木雕刻而成，府中婢女年歲也都四十好幾居然沒有一個妙齡女子。
“殿下，我聽說這馮翊昔日也是關中富裕之地，如今怎么凋敝成如此地步了”鄧羌一邊端起酒壺往酒樽里倒酒一邊詢問道。
“害，你這是哪年的老黃歷了”苻黃眉飲了一口酒開口說道?！白韵劝送踔畞y以來，先有匈奴，后有羯趙，再后來的冉閔，來一次馮翊被屠戮一次，其中戶口十不存二?！?p> 鄧羌默然了，他是漢人聽到這話不覺得也一陣傷感，然后開口說道：“幸好如今大秦國內穩(wěn)定，以羌觀之，不出二十年馮翊就可以恢復以前的富裕了”
“哈哈哈哈，那就不是孤所能知道的了?！避撄S眉大笑著說道：“不瞞兩位，孤這次請命出討姚襄就是為了離開這個地方，陛下可是答應我了，等此戰(zhàn)結束孤就可以返回長安了”
“廣平王年歲也不小了，倒是也該回長安頤養(yǎng)天年了”苻堅恰到好處的舉樽說道。
“哈哈哈，借你吉言了，孤現(xiàn)在算是看出來了，這什么仕途，什么權柄，都是虛妄的東西，還是應該好好享受才是”苻黃眉的目標現(xiàn)在很簡單就是打漂亮這一場仗，讓皇帝兌現(xiàn)諾言給自己子嗣一個好的基本盤，然后就在長安養(yǎng)老不問政事了。
鄧羌也看出了廣平王的心思，倒也不由得佩服他的豁達，畢竟在權力之中知道急流勇退的人并不多。
“孤素來聽聞東海王不聞兵事，怎么這次想著帶兵討伐羌虜了？”苻黃眉這時也問起來了苻堅。
“廣平王說笑了，孤雖然不聞兵事，但是也是知道我苻家與大秦休戚與共，如果讓羌賊竊取關中，只怕孤也沒有葬身之地了”苻堅煞有其事的回答道，但實際上他也只是避禍而已。
“宗室之中，要是都像東海王一樣，姚襄小賊又如何敢入寇關中呢？”苻黃眉一臉贊許的夸贊道。
“廣平王謬贊了”苻堅謙虛道。
苻黃眉這么問當然不是替苻堅拍馬屁，他素來跟苻生的關系很好，苻生也很重用他，這次苻堅帶兵出征苻生早就密詔叮囑他讓他看好苻堅，所以才借剛剛的機會試探苻堅。
苻堅接著開口問道：“一路上孤看沿路流民無數(shù)，其中不乏餓死者，既然馮翊如此冷清為何不把流民遷進來呢？”
“東海王有所不知，沿途流民大多是漢人羌人，這些人雖然人數(shù)眾多，但是卻是變亂的根源，如果把他們遷入馮翊，只怕早晚會有所動亂”廣平王不以為然的說道。
苻堅眉頭皺了皺，一路上他看流民如此之多還以為是馮翊本身負擔不了他們，但是如今看來馮翊的田地是綽綽有余，至于什么羌漢之別，雖然他現(xiàn)在是氐人身份但是卻是漢人的靈魂，見苻黃眉如此說，頓時心里有些不快，于是別側目看向鄧羌，他也是漢人，應該會有所勸阻。
哪里知道鄧羌只是端起酒樽開口說道：“殿下有所不知，前幾日姚襄派人在并州招攬流民，其中羌漢附賊者眾，這樣沒有忠義之人如何敢收用呢？”鄧羌是漢人門閥出身，這些流民的產生本來就是他們的功勞大肆兼并土地，失地流民要么淪亡奴隸要么就只能遷徙。
“太守這是什么話，如果羌人漢人能夠活的下去，如何會去依附賊寇？”苻堅不滿的打斷道。
鄧羌跟苻黃眉見苻堅不快便也不繼續(xù)這個話題，打著哈哈岔開了話題，然后接著飲酒吃肉，只有苻堅陷入了沉思，如今自己是天潢貴胄，這意味著自己能改變很多東西，而自己只是想著一心保命，自己是不是應該往更遠的地方考慮一下......苻堅的眼神逐漸變得深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