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軍事改革遭到抵制后,苻堅又拿出了他準備的第二個改革方案,民族改革方案,苻堅通過之前的經(jīng)歷清楚的認識到,民族矛盾已經(jīng)是秦國當前的主要矛盾,其實不只是秦國,北方胡人建立的政權(quán)民族矛盾都異常尖銳,以至于每次桓溫北伐關中漢人都會欣喜異常,爭相響應。
苻堅現(xiàn)在是秦國的皇帝,如果在后世他肯定愿意看到桓溫收復中原,但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被該死的命運推到了桓溫的對立面,在這種情況下,消弭民族矛盾來應付南方漢人政權(quán)的北伐就變得非常重要了。
當然苻堅的想法是相當簡單的,漢人,氐人,不過是個代號而已,往前推一萬年大家都是一個祖先,五胡跟漢人甚至連長相膚色都是沒什么差別的,有必要區(qū)分的那么仔細嗎?我直接把這個代號取消掉,或者直接把這個代號變成一個不就行了?
次日早朝,苻堅就把自己的想法拋了出來:“朕聞氐羌昔日都是周室的臣子,而氐漢羌皆是炎黃的后裔,既然是同根同源,如今卻在相互攻殺,這難道不是世間最荒謬的事情嗎?所以朕決意要廢止氐羌的名稱,既然都是炎黃之后,都以漢人相稱,難道不是順應上天的意思嗎?”
沒錯,苻堅打算將氐,羌的名稱徹底廢除掉,將氐羌全部變成漢人,這樣都是漢人了,其矛盾也就慢慢消弭掉了,歷史上的五胡也是在經(jīng)歷隋唐過后全部轉(zhuǎn)化為了漢人,苻堅只不過想將這個趨勢提前幾百年罷了。
然而,朝臣的反應卻大出乎苻堅的預料,不光是氐人,羌人強烈反對苻堅的做法,就連漢人門閥聞言都悚然變色,出言厲聲勸諫。
第一個跳出來就是苻法,苻法手拿笏板,對著苻堅大聲勸諫道:“陛下,氐人是我們的血緣,我們的祖先都是氐人,如今陛下一紙詔書便想要廢除祖先留下來的血脈,轉(zhuǎn)而認漢人為祖,這難道不是背棄祖宗嗎?”
緊接著李威也開口說道:“暴虐如苻生尚且不敢行如此之事,陛下今日行如此荒謬之事,是取禍之道也!”
樊世,呂婆樓,梁平老等人,則更直接,下拜大聲道:“陛下,臣不敢奉詔!”緊接著整個朝堂的氐人都下拜大聲道:“臣等不敢奉詔!”
昨天的軍事改革被氐人頂了回來,今天想推進的民族改革又被氐人頂了回來,這讓苻堅大為光火,開口呵斥道:“氐人,漢人,不過一個名號而已,便算是混為一體了,對你們又有什么影響?”苻堅是用后世的功利主義在看這個問題,在現(xiàn)代民族的概念已經(jīng)被淡化的很嚴重了,少數(shù)民族并不會認為變成漢族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而漢族也不會為變成少數(shù)民族而憤怒,甚至會因為政策上的優(yōu)惠而趨之若鶩。
可現(xiàn)在不是千年之后,這個時代,氐漢之間是有血仇的,魏晉時期漢族政權(quán)對氐人進行了持續(xù)性的打壓,最后招致了氐人的大起義,也拉開了五胡亂華的帷幕,而氐人掌權(quán)后對漢人的壓制也是一點也不少,雖然為了治理國家需要,氐人統(tǒng)治者跟漢人門閥做了很多妥協(xié),但是這絕不意味著氐人就接受漢人了,與之相反的是氐漢的矛盾在朝廷上同樣尖銳。
不管苻堅怎么說,氐人貴族就是打死不同意,甚至把話說的非常難聽,姑臧侯樊世甚至不陰不陽的諷刺苻堅做的事情連苻生都不敢做,這樣下去,苻生就是苻堅的前車之鑒,這話可就刺激到苻堅了,苻堅頓時勃然大怒,開口威脅樊世:“卿是要試試朕的寶劍鋒利與否嗎?”
可樊世根本不虛,開口針鋒相對道:“陛下殺臣,寒天下氐人之心,則陛下亦不久矣!”
氣的苻堅當場就想讓人把樊世拖下去砍了,結(jié)果氐人大臣紛紛開口求情,甚至不惜以辭職相威脅,這反倒使苻堅下不了臺了,而滿朝漢人卻只是看戲,也不表態(tài),這種事情他們沒有辦法表態(tài),你要是表了態(tài)就是把氐人貴族得罪到死了,人家會覺得就是你個佞臣慫恿陛下這么干的,天下是氐人的天下,跟氐人撕破臉是漢人門閥絕對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王猛早在苻堅說出想法時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可他此時也沒法表態(tài),首先他是中書侍郎,雖然權(quán)勢很大,但是品級卻很低,跟呂婆樓,苻法這些人比起來他資歷還差的遠,其次他是苻堅的近臣,如果此時表態(tài)很容易讓氐人覺得是他慫恿苻堅這么干的,那對他接下來的謀劃就非常不利了,王猛有自己的改革方案,他對苻堅這種幼稚的方案很難有認同感。
朝堂上的局勢變得異常激烈了起來,苻堅因為推行改革全部受阻十分火大,今日的事情他甚至想依靠皇權(quán)強推,他倒是不信自己一個皇帝連一個改革都推進不下去?
王猛卻洞若觀火,他太清楚苻堅要是強推后果是什么了,分分鐘就會變成苻生第二,某種意義上講,苻堅上臺過后做的兩件事情在氐人看來比苻生過分千萬倍,也幸好苻堅下旨把苻生殺掉了,不然氐人可能早就動念拉苻生復辟了,當然現(xiàn)在他們也有其他選擇,比如苻法。
“陛下,臣也以為此策不行”王猛正想開口,權(quán)翼倒是先開口了。
苻堅詫異的看著權(quán)翼,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連漢人都會反對自己這套改革方案,頓時便泄氣了,無奈的說道:“朕做這些是為了彌合民族矛盾,中興我大秦,為何卿等都無法體察朕的心意?”
權(quán)翼倒也不急躁,開口說道:“陛下,氐漢羌,確實是同源,但是三者相互分離已經(jīng)數(shù)千年了,其習俗,習慣都完全不同,這時要將他們強行混為一體,和將貓狗置于一籠有什么區(qū)別呢?正如陛下所言,氐漢羌,不過代號而已,既然是代號為何要執(zhí)著于去掉他呢?只要陛下做到一視同仁,不就可以了嗎?”
權(quán)翼這話說的已經(jīng)很委婉了,他自己也覺得很得體了。
卻不想不少氐人貴族冷哼起來:“一視同仁?天下是氐人的天下!憑什么跟你漢人分享?要我看直接把漢人都驅(qū)逐出朝廷最為干凈!”
苻堅本來聽了權(quán)翼的話,內(nèi)心稍微冷靜了一點,積弊千年的事情哪里那么好更改,結(jié)果氐人的話一出,惹得苻堅再次大怒,呵斥道:“天下是朕的天下,不是你們的天下!要是想要驅(qū)逐漢人,那這個皇位你們來坐好了!”
接下來朝廷又吵翻了,不過這次不再是氐漢一體的論題了,而是苻堅究竟有沒有偏重漢人的問題了,一場朝會再次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