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司倉特地強調了這不是強征,完全是軍械營有求于人,要錢給錢,要糧給糧。只要完成了任務,還另有加賞。
趙正默默地計算了一番,五個月時間打造兩萬個箭頭,平攤到每個月,就是四千個。均分到每一天,一百多……
趙有鋤帶了四個徒弟,一人每天也就打不到四十個。
算起來量并不是特別大。
趙正看向了趙有鋤,趙有鋤卻面露難色,“這又不是打鐮刀,兩錘子敲一個!大唐軍用箭簇,所產(chǎn)份量、樣式皆有固定制式,容不得半點馬虎。一人一天四十個,有些緊張?!?p> 趙正一想也是,這要是放在前世,沖壓機往模具上一陣噸噸噸,兩萬個箭頭,兩天完活。
這年頭從熔礦、去渣、定型、打造、淬火,一套工序下來純靠手工,件與件之間的誤差以錢毫計算,難度可想而知。
曹司倉見事情卡住了,便言辭懇切道:“里君,我也知道這多少有些強人所難,但還請里君看在營正的份上,盡力而為?!?p> 趙正打了個哈哈,“之前不還說不限時日的么?”
曹司倉呵呵一笑,“也就一說,春耕自是重要,春耕之后不還是有時間么!”
趙正嘆了一口氣,都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雖然與軍械營的魚干買賣是你我自愿。但說到底徐火頭不買趙正的魚干,也可以買李正的魚干,還能買劉正的魚干。
更何況軍械營招人修繕軍械,看上去是簡單的雇傭關系,但實際上它解決了平?jīng)龃逡徊糠秩说目诩Z問題。
活命之恩,在這個時代彌足珍貴。
趙正拱了拱手,“有鋤叔,曹司倉!既是如此,我們便應了這份差事。不過人我們可以找,但糧得軍械營出!”
“那是自然!”曹司倉見趙正答應了,也十分爽快,“明日我便差人送兩車糧食來,日后定期定量,一粒不少!事成之后,里君找的人,也一同論賞!”
曹司倉見差事交代地順利,也不多做停留,留下了一輛馬車方便平?jīng)龃鍋硗娦禒I,便自帶著人回去了。
“元良啊元良,你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p> 趙有鋤哭笑不得,對趙正好一通埋怨。趙正站在村口,兀自捂臉。
“老叔啊,要怪就怪你手藝太好,軍械營惦記著你的好手藝,過年都不肯放過你!”
趙有鋤“嘖”了一聲,其他都還好說,無非再做個爐子,再打個鐵氈。但這人,要去哪里找?
“不急!”趙正搖搖頭,反正要去縣城,那里龍蛇混雜,千百流民中,總會有那么幾個堪用的……
忙完這件事,趙正才猛然發(fā)覺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
一天跑來跑去,水都沒顧得上多喝一口,趙正拖著疲憊的腳步回了家,春兒已是醒了,正坐在木盆邊漿洗著琳兒的衣褲,周盈則拿著針線納鞋底。
見趙正回來,春兒衣服也不洗了,上前就把一雙凍得通紅的手往趙正懷里伸,“元郎,這水凍得可疼可疼了……”
“凍就燒火?。 壁w正沒好氣地笑,周盈道:“柴火不多了,明日我去后山砍些來?!?p> “我去吧!”趙正握著春兒的手,感覺到那兩只柔嫩的手上冰冷冷的。
“元郎挺偏心的,就知道疼阿姐?!敝艽喊咽殖殚_,“春兒去砍柴,也不見元郎說一聲我去吧……”
“行了,別鬧!”趙正著實不太會哄孩子,偏偏這孩子還是自己婆娘。當初趙金玉這個棒槌,說娶兩個比娶一個好,左右都要嫁人,周春要是嫁給了旁的村,到時候周集倒向哪誰能說得清楚。
彼時趙正也和趙吉利趙大柱一般,使勁點頭,傻乎乎地想好像是這么個理。
趙吉利還攛掇拱火,別看春兒年紀小,養(yǎng)幾年,不比盈兒長得差。
趙大柱跟著起哄,就是,看,春兒那身材……
趙正此時想起那三人當時說這話的表情,恨不得現(xiàn)在就去祠堂抽他們。
現(xiàn)在想想,自己就算是犧牲終身幸福,是為了平?jīng)?,可為了平?jīng)?,為什么要娶兩個?
趙金玉和趙吉利、趙大柱他們不也是要成親的嗎?
合著當時四兄弟,就可著他趙正來禍害。
就因為他趙元良是里正?。?p> “元郎,你可是后悔了?”周盈突然問了一嘴。
“啥?”
“后悔娶我和春兒了?”周盈放下手里的針線,認真道:“當初你也是想借著這機會和周集談水渠的事吧。只是沒想到,如今這局面卻鬧成了這般模樣……”
趙正嘆了口氣,“沒呢!”
春兒嘟著嘴,“你就是后悔了,你方才都不耐煩了?!?p> 趙正有口難辯,周盈低著頭又道:“就算這只是一場交易,也改變不了我和春兒已是你娘子的事實。你若是有朝一日后悔了,就去買兩丈麻繩,我和春兒自且去了,不予你添麻煩……”
來了。
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他終于來了……
趙正實在沒心情和周家姐妹拌嘴。
他承認,他起初的確是用心不純。但他趙正做事從不后悔,一向秉承既來之則安之的原則。周盈自打嫁過來之后,處處以他這個平?jīng)隼镎牧龀霭l(fā),向來沒有往娘家拐過胳膊肘,為人處世可圈可點……
就連周春,知道趙正無心與她圓房,平日里開開玩笑,也只是口舌上占些瓜落,從不爭風吃醋。還一門心思地討好琳兒,生怕在這個家里沒有位置。
趙正對她們,根本沒有哪怕一丁點后悔的心思。
“別說傻話!”趙正一手樓一個,把二人摟進了懷里,“平?jīng)雠c周集的矛盾,我相信終有化解的一日。而我與二位,是在趙氏宗祠里許過誓的,不離不棄,白頭到老,說得輕松容易,但卻是一輩子的事……”
“臭郎君!”趙正說得動情,春兒聽得卻崩不住了,“哇”地一聲,抱著趙正頓時哭了起來。
周盈把頭埋在趙正的胸口,一雙粉拳使勁地錘,啜泣道:“趙元良,好話都讓你說盡了!我與你說,這輩子你若是敢負心,我定掘你祖墳,否則誓不罷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