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劉叔……”
看著劉叔一臉“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的表情,李善忍不住開口。
“怎么了?”
或許是賣弄學識助漲了劉叔的虛榮心,劉叔轉過頭時,眼神帶著一分滄桑、兩分惆悵、三分憂郁和四分高傲,就連他那兩撇濃密的小胡子看上去似乎也沒那么猥瑣了。
“我們的干糧……就吃這個?”
李善遲疑地舉著手里的干面餅,小心翼翼地問道。
“怎么了?不滿意?我跟你講,我們現(xiàn)在是在逃難,逃難的時候你還想吃多好的東西?在黑暗年代的時候,這一張面餅,可就是一條命?。 ?p> 劉叔痛心疾首、苦口婆心地對李善諄諄教導道。
?。ㄎ抑溃獞浛嗨继?,要知道和平生活的來之不易,
?。墒?,為什么劉叔你的眼神變得閃爍不定?
?。槭裁茨憧瓷先ズ孟裼悬c心虛?
?。槭裁催@個面餅已經(jīng)發(fā)黃,明顯已經(jīng)放了很久,而且還有被老鼠咬過的痕跡,你都沒有換新的?)
“劉叔,我記得你當初說過你有足以購買好幾支二階藥劑的錢?”
“對啊,這些年你劉叔生意蒸蒸日上,過手的錢也有個幾十上百萬了,卻只能……”
“領域文明之間流通的貨幣只有基因藥劑,劉叔你早知道要跑路了,沒有把錢換成基因藥劑嗎?”
“啊,這個嘛,我一時沒想到?!?p> “我記得你家那個破房子已經(jīng)好幾年沒修了吧?”
“啊,這個嘛,我一向有勤儉節(jié)約的美德。”
“這個餅已經(jīng)發(fā)黃了吧?你看上面還有老鼠咬過的痕跡……你應該不是忘了換吧?”
“就、就是這樣!我忘了換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劉叔我上了年紀,記性漸漸不行了,加上這好多年過去了,警惕心沒了,然后就……”
“劉叔,你直說吧,你那幾十上百萬的錢去哪了?”
“……”
劉叔望著李善張口欲言又止了很久,一張飽經(jīng)滄桑的老臉終于垮了下來:
“實話跟你說吧,那些錢全沒了?!?p> “啥?你不是說你的生意蒸蒸日上……”
“對啊,是這樣沒錯啊。”
劉叔理所當然地說道:
“我這么些年起早摸黑地出售文藝作品,賺了一百多萬,然后你們遲遲不跑路,這錢總不能爛在手里吧?我總得給這些錢一點出路吧?
“基因藥劑是好東西,保值,到哪都能花出去,但這玩意不會升值??!我是一個精打細算的居家好男人,我不能這么踐踏我的錢!”
“所以?”
“我聽說主領域有一種理財產品,投資后在45天內能獲得百分之五十的利潤,或者90天內能獲得百分之九十的利潤,我找了好多人打聽,多方求證,確定這家公司蠻靠譜的?!?p> “你錢就這么沒了?”
“不,我賺了,我投了十萬,賺了十五萬?!?p> 劉叔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居然賺了?。俊?p> 李善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那時候我就覺得,我的運氣到了,說不定要不了多久,我的三階基因藥劑、四階基因藥劑甚至五階基因藥劑都有著落了?!?p> 劉叔長嘆了一口氣:
“可是,我太貪心了,我覺得這樣搞錢來得不夠快?!?p> “這還不夠快!?”
“對,我發(fā)現(xiàn)主領域那段時間進口了一批郁金香,我們血肉領域這邊哪有這種稀罕物?一下子就流行起來了,從最開始的幾百塊一朵,慢慢變成幾千塊一朵,到后面甚至十幾萬都買不到一份郁金香的根。”
“所以你囤了一批郁金香?”
“不是啊,這玩意哪有一直保值的?我又不是傻子?!?p> “那你……”
“我買了期貨。”
他拍著大腿仰天長嘆:
“沒想到啊,我還以為‘郁金香風潮’至少還能保持一個月,就算一個月以后它的價格降了一點,我也虧不了多少,誰知道種植領域那幫王八蛋送了幾百噸過來……”
“……”
李善目瞪口呆。
“那個時候,我欠了一屁股債,前途黯淡無光,但我總覺得未來還有希望,我不能這么輕易放棄,
“我是個男人,吃了虧,我要把牙和著血吞下去,在哪里跌倒了就要在哪里站起來,畢竟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吧?”
他目光眺望著遠方,眼神深邃,李善仿佛看到了一個堅毅的靈魂,面對來自生活的壓迫依舊頑強地挺直腰桿,迎戰(zhàn)一切磨難和挑戰(zhàn)。
“所以,你……”
“對,我找所有的朋友借了一大筆錢,然后把所有的錢都投在那個理財產品上了。”
他拍著大腿,仰天哭嚎:
“他娘的,我才剛把錢投進去,第二天那個公司就跑路了??!”
“……”
李善琢磨了好一會兒,突然琢磨過味來:
“劉叔,那你欠了這么多錢,這些年你是怎么活過來的?”
“賣書咯,不然還能怎么辦?”
劉叔抽抽噎噎地抹眼淚:
“這些年我騙他們說,我投資的項目賺了不少錢,然后我把賣書的錢給他們當分紅,剩下的就還期貨的債,
“你是不知道,這些年我等你們跑路等得有多苦,從希望等到失望,從失望等到絕望,眼看著還款期限就要到了,你們是一點跑路的意思都沒有啊!
“我都準備這幾天收拾東西跑路了,結果你突然跑過來跟我說你要跑路……我的親侄子喲,為啥你們不早一點跑啊?”
?。ㄎ业挠H舅舅啊,誰日子過得好好的想跑路啊……)
“沒事,都過去了,劉叔,你往前看,一切都會變好的,你現(xiàn)在無債一身輕,未來也不用把賺到的錢投進無底洞了,等我建了符紋領域,你升階的基因藥劑也就有著落了,未來無限光明啊!”
李善拍著劉叔的肩膀,好言相勸。
“唉,也是,都過去了!”
劉叔似乎從悲戚的狀態(tài)中恢復過來了,長嘆一口氣:
“至少我現(xiàn)在平平安安的,不用成天擔心那些追債的半夜來敲我家玻璃……”
吼?。?!
話未說完,只聽遠方突然出現(xiàn)了一聲形似野獸的怒吼,聲音極具穿透力,即便隔著這么遠的距離,也能聽到聲音中蘊含的悲傷和憤怒。
叔侄二人一下子就變了臉色。
即便聲音傳來的位置聽上去很遙遠,但既然能聽得到,就說明聲音的源頭已經(jīng)距離二人不遠了。
那頭死了孩子的變異體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