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今日由我在這巨石上鎮(zhèn)守吧!你的傷勢還未好,不如先行回去多加調(diào)理一番!”站在風(fēng)云涌動的天門山巨石頂端,敖冰推開簡陋的石門,朝里面一個形容有些枯稿的男子說道。
那男子眼睛睜了睜,只道:“進來吧,冰兒!我終是老了,精力已遠不如從前,看來當(dāng)初你執(zhí)意留下來跟我守在這里是對的!只我一個人的確守不了!”松開盤著的雙腿,這男子站了起來,走到窗前的光線處,赫然是一張十分熟悉的臉——這不是赫赫有名的坤王嗎?
敖冰上前幾步想要扶住敖坤,被他手拂了拂,又嘆道:“我還沒有到要人扶我的地步,冰兒!其他人都安置好了嗎?看外面的樣子似乎又有風(fēng)暴出現(xiàn)!”從石窗外望去,正能看到那半空急速涌動的云層;整個天空像是一口大鍋,正在劇烈的烹煮著這些如霧氣般的云層。
自從大劫之后,也許是因為從前用紫雷轟得過多,天門山這處的界壁竟變得有些不穩(wěn)了,時不時有著開裂的跡象;這不禁成了整個人界的一塊大心病。本來大家認為這處不穩(wěn)定會隨著時間的過去而自我修復(fù)完畢,哪知道隨著一天天的過去,結(jié)果卻正相反。
經(jīng)一些陣法高手多番研究,終于找出了修復(fù)的辦法,就是在人界各處加強界壁的陣法運轉(zhuǎn);然而這個辦法所需要的時間是長久的,少則數(shù)十年,多則數(shù)百年,誰也不能夠確定。因為守住和觀察這處界壁便成了當(dāng)要之急,這時候敖坤父子倒是站了出來,自愿承擔(dān)了這個責(zé)任。跟著他們一起的,便是一些十分忠心的老部下了!
經(jīng)過季云那鳳凰圣火的一番鍛燒,如今他們身上的魔氣早已被鍛燒干凈,除了坤王由于先前已經(jīng)鑄就魔龍真身,因此這一鍛燒后體內(nèi)變得十分虛弱外,其它人本就是體內(nèi)靈魔亂躥,此時沒了魔氣的打擾,多數(shù)人的修為反而愈發(fā)的進了一步!有了這些人在天門山的鎮(zhèn)守,的確讓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也許是界壁的松動引發(fā)了這一塊天氣的異常,這風(fēng)暴是天門山如今經(jīng)常會有的天氣;敖冰站在敖坤的旁邊,也望向了窗外那狂風(fēng)掀起的云層。曾經(jīng)這里是多么美麗的一塊地方?站在這巨石上,能看到日出日落,霧海翻騰,是一處十分美妙的地方。因為地勢極高,站在這里仿佛站在了云層之上,也這才有‘天門山’的美稱出現(xiàn),寓意著越過此門便能跨上仙界。然而此時的天門山卻成了‘地獄山’!
方圓五百里的凡人早已被這終日的狂風(fēng)驟雨加閃電冰雹嚇得遠離樂土,便是昆蟲飛鳥在這一片也成了絕跡,這里如今已經(jīng)成了蒼平界跟黑魔嶺名聲持平的又一處兇地了!想到這一切的來由,傲冰不由心中又是一嘆,不過他擔(dān)心父親的想法,所以面上分毫未露。
“冰兒,父親知道自己做錯了!因為我一已之私,將你和你妹妹還有許許多多無辜的人全部扯了進來,還有許多人已經(jīng)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連這一方水土也成了惡靈之地!我真的錯得太多了!若不是得那孩子搭救,我此刻也應(yīng)該是魂飛魄散,再無所蹤才對!剛剛醒來的時候,我還覺得十分諷刺,我這個萬惡之人為何還活著呢?現(xiàn)在我知道了,老天爺讓我活著,就是讓我來承擔(dān)后果的!
假若能用我的殘生來守著這方惡靈地,也算是我對自己從前的一點彌補!可是冰兒,你是無辜的!當(dāng)初你為何要選擇跟我留在這里呢?整件事你沒有錯,這里不是你該呆的地方??!”望向身旁一如既往沉默的兒子,敖坤的心里早已被一股揪痛占據(jù)。他這一生做的錯事怎么可以讓無辜的兒子來承擔(dān)呢?
“父親!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留在這里并不耽誤我的修行,還能就近跟父親在一起,我覺得很開心。再說我從小的黑魔嶺里長大,也習(xí)慣了一個人;父親讓我現(xiàn)在出去該怎么辦呢?”敖冰笑笑,輕松的回道。
敖坤身軀一怔,冰兒說的的確是這樣,因為他的緣故,冰兒從小便一直在黑魔嶺的幽水潭之下長大,當(dāng)時他的噬靈殿還沒有建立,那段時間自己又沉迷于修煉中,所以冰兒可以說是在孤獨中長大。也許是受他的影響,冰兒從小到大幾乎沒有跟自己談過心事,兩父子見面通常就是寒喧與詢問修煉心得而已。這樣的冰兒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出去和人相處的念頭呢?想到這,敖坤心中更加痛起來。
“冰兒,是父親害了你!如今整個天門山脈的靈力已經(jīng)變得十分稀薄還暴動,根本就不利于修行!你若長期留在這里,是會耽誤自己的!便是為了修行,你也早些離去才對!有我在這里就已經(jīng)足夠了,相信各位長老不會怪你的!”修為是一輩子的事情,敖坤于是勸道。
“父親有著舊傷未愈仍是呆在此地,還有眾多部下也住在山腳處,連你們都能堅持在這里,難道我這個正常人就不行了嗎?如古人所言,修為也不是一味的苦修便可;我便花上幾百年的時間在這天門山上又何妨?說不定在這里也會有屬于我的機緣呢?父親就不要為我擔(dān)心了!”說著說著,敖冰覺得似乎自己心里的溫暖越來越多,從前自己和父親將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修煉上,這也是兩父子第一次這樣互相關(guān)心吧?
敖坤轉(zhuǎn)過身來,眼眶里也注滿了眼淚,他不想讓兒子知道,這才背過身拼命忍??;若是幾百年前自己能預(yù)見到今天,那么他還會去選擇走那條路嗎?跟妻子、兒女相守在一起該是多么幸福的事情,為什么當(dāng)年他就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心中的仇恨,選擇他當(dāng)時擁有的親情呢?
“冰兒,就算你從來沒想過去跟別人相處,那么季云呢?那個你喜歡的女孩子,父親記得你母親上次來信說起,她到現(xiàn)在還沒有醒來呢!已經(jīng)沉睡了十多年,不知道還能不能醒來,你就不想去看一看她嗎?”平靜下來的敖坤再次問道,這件事情其實一直在他心里,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跟敖冰說起而已。
敖冰果然渾身一僵,一直努力維持的輕松終于垮了下來;這似乎是他們兩父子這十幾年來第一次提起季云,是的,第一次。他以前想,或許父親心里對于季云還是有些芥蒂吧!所以他也盡量不在父親的面前提起季云,而他自己也只是在偶爾在心里掠過季云影子而已。
記憶拉回到大事發(fā)生的那一天,當(dāng)他從父親設(shè)下的困陣里逃出來到天門山腳時,父親設(shè)下的金綾鎖仙陣剛剛被激發(fā);他眼看著季云和其它人被陣法圈禁在里面,卻沒有絲毫辦法。待季云和明玖風(fēng)從陣中安然出來之時,他才覺得自己的心有了片刻的安心。
可是面對季云與父親的爭執(zhí),敖冰卻絲毫沒有辦法,只能靜靜的躲在暗處,做著時左時右的掙扎;沒想到最后在父親被喚夜設(shè)計元神之時,救下父親的人會是季云!昏迷后的季云,那躺在明玖風(fēng)懷里平靜蒼白的睡顏,一直是這些年飄蕩在他腦海里的影像,揮之不去。
想去見她嗎?這自然是肯定的,每當(dāng)自己身邊安靜下來的時候,那些帶著溫暖的記憶總是不由自主的躥了出來,總在誘惑著他的堅持,想讓他瞬間淪陷。沉睡,云兒一直在沉睡!這個精靈般的女子閉上了那雙星樣的眸子,也不再笑靨如花的看著他微笑了,一想到這里,他的心便止不住的鈍痛。
每當(dāng)這個時候,那心里瘋狂的想要沖過去見云兒的沖動便成了他最不能面對的事情;他覺得最沒有立場去看云兒的應(yīng)該就是自己吧!雖然自己從來不曾怨恨過父親做過的錯事,可他也不得不承認,云兒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父親而起,而他便是那幫兇。
心里的矛盾日日夜夜在心里撕扯,他既想看到記憶中那張溫暖的笑臉,又害怕看到云兒蒼白沉睡的模樣,這樣會讓他忍不住的自責(zé),想要逃避。守在天門山,在此刻便成了一個他光明正大逃避的理由。
“父親!”暗啞的聲音響起,“我想云兒她并不需要我去看她,有那明玖風(fēng)在,她會很快醒來的!”云兒與明玖風(fēng)之間的感情,早在天門山巨石之上,他已經(jīng)看得分明;當(dāng)時明玖風(fēng)被父王重擊差點死亡,云兒當(dāng)即那如癲如狂的模樣,便已經(jīng)讓他意識到,云兒心中的感情。
“是嗎?你便這樣甘愿守在這天門山,望著這些烏云翻滾,電閃雷鳴,日復(fù)一日的風(fēng)暴嗎?冰兒,感情是需要去爭取和面對的!不管如何,我相信那個丫頭若是醒來,也絕不想聽到你這番話的。”敖坤語重心長的勸道。
沉默間,那數(shù)百米外翻滾的墨云間突然現(xiàn)出一點紫色靈光,瞬間便飛到了石屋旁;敖冰臉色一正,伸手將靈光捏在手中;靈光褪去后他手上的是一枚十分精致美麗的紫色玉蓮花,散發(fā)著迷人的香味。
“是明玖風(fēng)傳來的!”敖冰喃喃一語,手中一用力,那紫色玉蓮花便靈光一閃,緩緩的飛到了空中,一個男子的聲音從玉蓮花里緩緩傳了出來。
“敖冰,我是明玖風(fēng);最近為云兒找到一個丹凝的法子,需要有人相助,盼你能來靈波島一聚?!彪S著語音的消失,紫玉蓮花漸漸的化成了虛影消失,石屋里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