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家本城躑躅崎館的城主大廣間內(nèi)。
已又失去一只手臂的山本勘助整跪坐在武田信玄的下首，此番白根山合戰(zhàn)，山本勘助險(xiǎn)些喪命，幸好及時(shí)救治，這才撿回一條命來。
“勘助，讓你受苦了?！?p> 山本勘助面色蒼白，顯然元?dú)膺€未恢復(fù)，而殘余的右臂用白布裹著，左臂支持在地，伏下身子，言道：“主公，這都是勘助應(yīng)該做的?！?p> 武田信玄言道：“不，勘助，此番白根山合戰(zhàn)，若不是你幫助勝賴，我想不會有次大勝，你的這條右臂是為我武田家而折斷的，我要好好補(bǔ)償你。說吧，勘助你要什么賞賜？”
“不，主公大人，屬下不需要賞賜，但如果主公肯在下致仕，勘助將不勝感激?！鄙奖究敝^埋著低低的言道。
“致仕？不行，”武田信玄堅(jiān)決地?fù)u了搖頭，言道，“勘助，若你走了誰來當(dāng)我的軍師，還有誰替我出謀劃策，你不能心灰意懶，我賜你一千貫地知行，讓你的子孫世代作為我武田家的家臣?！?p> “主公大人，勘助擔(dān)當(dāng)不起，這并非是玩笑話。懇請主公答允?！?p> 面對山本勘助如此堅(jiān)決，武田信玄身子微微一震，言道：“勘助，你真的也要離開我嗎？”
“主公大人，勘助已經(jīng)老了，這次又?jǐn)嗔艘恢桓觳?，不適合再沙場征戰(zhàn)了。乘著還有幾年可以活下去，我想陪著妻兒過完殘余的生命，不愿意再操勞了，請主公大人務(wù)必答允?！鄙奖究敝煅手f道。
“勘助，好吧，我答允你?！?p> “謝主公大人。”山本勘助沉聲言道。
武田信玄嘆了口氣，言道：“先是次郎入道，現(xiàn)在你又要致仕，這幾年來我武田家人才陸續(xù)凋零，恐怕后繼乏力?！?p> 山本勘助言道：“主公大人，何必憂慮，在臨別之際，我想向你推舉一人?！?p> “哦，能值得你山本勘助推薦恐怕不多，這人有何過人的地方？”
山本勘助言道：“此人不僅足智多謀，并且又擅長于軍略，懂得權(quán)謀變通之道，如果將來能夠加以磨練，必然是我武田家不可或缺的棟梁之才。”
武田信玄一聽來了興趣，問道：“你說的人是誰？莫非是四郎手下之人？”
山本勘助點(diǎn)了點(diǎn)頭言道：“不錯(cuò)，此人名叫真田昌幸，是真田家一德齋大人的三子?！?p> “真田一德齋，他的兒子絕不會差，我明白了，既是你又推薦了，我將來必定會重用就是了，”武田信玄笑了笑，又言道，“不過，勘助，你知道嗎，我剛才還以為你要推薦的人，是李曉啊?！?p> 山本勘助搖了搖頭言道：“主公，李曉大人并沒有勘助推薦的必要？”
“為什么？難道他只是虛有其表？”
山本勘助思索一會言道：“不，并且恰恰相反，論能力李曉大人勝過勘助十倍以上，所以無論他出仕于何家，都難以掩飾他身上鋒芒，所以不需要在下的推薦，遲早在將來的一天他光芒，也會為天下人所震驚的?！?p> 武田信玄聽了山本勘助如此稱贊李曉，霍然站起身來，詫異道：“勘助，你對他的評價(jià)未免太過了吧?！?p> “一點(diǎn)也不過分，主公若能重用李曉，將來上洛霸業(yè)如在反掌之中，幕府將軍之位唾手可得?！?p> “上洛，將軍?！蔽涮镄判磸?fù)地念著這幾個(gè)字，這是他多年的夢想，也是每個(gè)源氏后裔大名的渴望。
“是的，以白根山之戰(zhàn)而論，李曉以六十騎連破上杉軍六陣，陣斬柿崎景家，這等勇猛天下之間，恐怕不作第二人之選。將來主公大人上洛，李曉必是你最好的臂助?！?p> 武田信玄聽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言道：“不錯(cuò)，勝賴也在我面前夸獎(jiǎng)過他，至今想來，我信玄仍覺得不可思議?！?p> 山本勘助聽武田信玄這么說，又想到一會言道：“但是主公大人，要知道，明國的劍都是雙刃的，能傷人亦能傷己，你想到將來如何用李曉了嗎？”
武田信玄沉默了一會，揚(yáng)起頭看著庭院中盛開的櫻花，然后才言道：“勘助，當(dāng)初我叫你輔佐勝賴時(shí)，也叫你留意并監(jiān)視李曉此人，你覺得他是一個(gè)什么樣的人？”
山本勘助很干脆地回答言道：“抱歉，主公大人，我至今仍看不透他?！?p> “看不透？那他的志向是什么，這該知道吧？”
山本勘助似乎回憶了一會，然后言道：“這個(gè)問題我曾經(jīng)問過他，他說就像一個(gè)人站在山上，你能從山下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他，并非是因?yàn)樗L得高，而是他借助了山的勢。一個(gè)人要想看得更遠(yuǎn)，并讓所有人都看得到他，就必須借山的勢?！?p> 武田信玄琢磨了一會李曉的話，言道：“他的意思很明白，我武田家就是這座大山?！?p> 山本勘助點(diǎn)了點(diǎn)頭言道：“是的，主公大人，我也是如此想得，他要借的正是我武田家的勢?！?p> “李曉的志向也不小啊，不過他還算是坦白之人，若是將話藏在心底，我倒懷疑他別有所圖了?！蔽涮镄判@了口氣，言道，“但凡有才具的人，必定是野心和抱負(fù)兼有、但如何駕馭他，又是另外回事了，勘助。對此你有什么建議？”
“我的建議是，請主公大人，將李曉留在身邊做一名直臣，這樣的人物，只有將它控制在眼睛可以看得見的地方，才能安心?！?p> 武田信玄點(diǎn)了點(diǎn)頭，言道：“不過如此使用，不是有點(diǎn)浪費(fèi)，讓他做一名城主不行嗎？”
山本勘助垂下頭言道：“主公大人，請你慎重考慮勘助說過的話?！敝挥薪?jīng)歷過白根山合戰(zhàn)，山本勘助才知道李曉這樣的人，是如何的可怕。
“好吧，我明白了?！蔽涮镄判c(diǎn)點(diǎn)頭。
“還有主公大人，請恕勘助直言，你現(xiàn)在是如何看待勝賴殿下的呢？”
“勝賴？”武田信玄沉下臉，問道，“勝賴怎么了？”
山本勘助言道：“勝賴殿下經(jīng)過這白根山合戰(zhàn)，在家中名望已到達(dá)了一個(gè)高度，并且家中不少年輕武士，佩服勝賴殿下孤軍殿后的勇氣，對他很是欽佩?！?p> “你的意思，是說勝賴現(xiàn)在在武田家中的地位，已經(jīng)威脅到了義信？”
山本勘助沒有再說下去，表示一種默認(rèn)。
“這件事上我自有把握，你不必再加揣測?！蔽涮镄判f完，拂袖離開了大廣間。
山本勘助看著武田信玄離去的背影，突然間覺得今天，他和武田信玄提的兩件事，主公大人似乎都沒有放在心上。
山本勘助頓生一種無力感，然后看向庭院內(nèi)的盛開櫻花，心里想到，勝賴殿下，李曉，這兩人或許將來都是我武田家的變數(sh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