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很快擺上桌，沒有大魚大肉只是八盤精致的清淡小菜，酒不能沒有，只是換掉了辛辣，碗里斟滿了花雕陳釀。桌邊地食客依然是六人，是上一次桌邊坐過的六個人。
杜鵑小聲對身邊人說；“哥，你少喝點(diǎn)，喝完了先去睡一覺，我給你看著時辰?！?p> 瘋道人說道；“我不會喝多，你也不用給我看時辰?！?p> 杜鵑驚訝的問；“你準(zhǔn)備吃完飯就走”？
瘋道人回道；“今天月亮出來得定昏以后，日暮和定昏交更前后，是人們防范最為松懈的時候。人還在走動而且又不易辨認(rèn)對方，暗樁對嘈雜聲中的異常響聲不會注意，這個時候也是家里人聚在一起商量事情最多的時刻。”
大哥問有子；“春秋山莊的房屋布置圖帶來沒”？
有子趕緊掏出一塊絲帕遞過去，瘋道人接過放在大家挪走碟子碗騰出的地方，絲帕展開一幅山莊布局一目了然。圖上街道房屋建筑標(biāo)注出編號，在下面注明幾處主要房屋的結(jié)構(gòu)作用，和主人的姓名。這張圖不可謂不細(xì)，連花園水塘樹林都躍然絲帕之上，閉上眼腦子里浮現(xiàn)出空中俯瞰春秋山莊的感覺。
杜鵑看過后感慨的說；“一百幾十間房屋，趕上關(guān)東杖子大了，這張圖畫的這么細(xì)，就像親自勘察過似的?！?p> 大哥說；“這張圖出自一位在春秋山莊當(dāng)過三年先生的手筆，這位老先生是個舉子，早年間不知為何被剝奪了功名，流落到姑蘇城。老先生治學(xué)嚴(yán)厲，用戒尺將淘氣的學(xué)子屁股打腫了，莊主心痛孫子，追討回一年西席供銀，并勒令老先生一家不得在蘇州地面討生活。大哥有幸在太湖與他同船去往宜興，這是在客棧老先生感謝的回贈?！?p> 杜鵑又問；“這座山莊規(guī)模這么大，主人是誰”？
有子說；“老莊主在江湖上都叫他單臂哪吒，現(xiàn)在是老莊主大兒子當(dāng)家，字號隨心槍孫梓，據(jù)傳說是春秋齊國的孫武后人。以前莊名叫孫家浜，只有十幾戶人家，單臂哪吒后期改名孫家山莊。大兒子接手覺得名字不響亮，又改名春秋山莊。這些建筑大多是一二十年內(nèi)建造的，就是在隨心槍孫梓手里建成的。”
在大家說話的時候瘋道人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那張圖，他的認(rèn)真勁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桌上沒有了說話，都在注視著他。瘋道人頭也沒抬說；“怎么不說了”？沒有人回應(yīng)，好像他說的話沒有人聽見。
他抬起頭看了看五個人笑著說；“你們這么看著我干什么，在下臉上又沒有畫著春秋山莊圖”？
大哥試探的問；“公子在這張圖上看出疑點(diǎn)了”？
瘋道人端過放在一邊去的酒杯一口喝凈，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說；“好酒，這不是一般的紹興花雕，至少窖藏二十年以上。”
大家有點(diǎn)莫名其妙，不知道公子不回答問題扯到酒上什么意思，只有杜鵑知道公子一定是要說二十年前的事情，事情很可能與酒有關(guān)系。
他緩緩的說；“十年前在下認(rèn)識一個前輩，他是個鏢頭在江湖上很有名氣，鏢頭曾經(jīng)講過一個人‘百變神槍’?！?p> 大哥說；“百變神槍！這個名字當(dāng)初在江湖上走動時聽過，這是個很神秘的人物?！?p> 大嫂說；“當(dāng)家的別說話，聽公子說?！?p> 瘋道人接著說；“那時鏢頭剛進(jìn)中年，距今已經(jīng)二十六年，鏢頭的拜把兄弟母親過壽，他和兩個拜把兄弟一路同行。他們在楚州意外地碰到鹽城一個好朋友，朋友相聚自然少不了酒。四個人喝的七八分醉，趁著日偏西的陰涼向淮安進(jìn)發(fā)?！?p> 瘋道人又去端酒杯，杜鵑伸手?jǐn)r住說；“哥，別喝了，大家都在聽你講呢?！?p> 他知道杜鵑不讓他喝酒的意思，縮回手接著說；“離淮安二十里地的夜色中，他們遇到一伙蒙面人打劫一支鏢隊(duì)，既是同行又是恰好趕上，四個人伸手相助。鏢頭一個兄弟是一等一的使槍好手，酒喝多了反應(yīng)遲鈍，被一個使槍蒙面人傷及左臂，鏢頭和另一個兄弟及時相助，留下了對方一只左手。
杜鵑輕聲地問；“哥是懷疑單臂哪吒就是百變神槍”？
瘋道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鏢頭曾經(jīng)懷疑那個高手是百變神槍，但卻不知百變神槍到底是誰。后來單臂哪吒在江湖上出了名，鏢頭曾經(jīng)派人打探過。單臂哪吒不是手腕殘廢，是肘部關(guān)節(jié)以下缺失，但是鏢頭還是懷疑單臂哪吒就是神秘的百變神槍?！?p> 大嫂疑惑的問；“公子說的話我沒聽明白什么意思”？
他回道；“春秋山莊房屋是后來建造的，銀子卻是以前打劫來的，他們雖然轉(zhuǎn)行不再蒙面，但是，與綠林道不會斷絕交往，你們是否注意過與春秋山莊交往的都是哪些人？這些人有可能就是咱們潛在的危險(xiǎn)。”
幾個人面面相覷，大哥說；“公子說的這件事，我們還真沒有注意過?！?p> 他說；“這對于我們很重要，知己知彼才能防患未然，江湖上的事沒有一件對江湖人可知可不知，‘書到用時方恨少’臨時抱佛腳為時已晚?！?p> 大哥懊悔的說；“這些年買賣做得一直順風(fēng)順?biāo)?，再加上這里是艷門兄弟的勢力范圍，對春秋山莊情況的搜集有所懈??！”
瘋道人問；“大哥，這張圖到手已經(jīng)是三年前的事了吧”？
大嫂問；“公子怎么會知道，圖上又沒標(biāo)注日期，難道是從畫的顏色分辨出地”？
他回道；“那倒不是，我的眼力還沒有修煉到那個份上，我是從圖和實(shí)地查看結(jié)果判定的?！?p> 他用手一指說；“這個位置畫的是一處水塘，我在莊后山坡樹頂上看到的卻是一小片樹林。從樹林周邊零星分布的高大垂柳看，那里原來確是水塘，中間的樹木不是很高看不清是什么樹，但是想象中一定是耐潮濕的楊柳。樹木已經(jīng)快遮住兩處亭子，樹高應(yīng)在一丈多，怎么也要三年以上的生長期。好好的一個水塘為什么要填死栽樹，這也讓人費(fèi)解?！?p> 四個人傻了，半天沒有人說話，大哥也自顧自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嘆了一口氣說；“過年時和姨爹說起杜鵑的病時，姨爹對公子大加贊賞，那是你十年前給他留下的印象。去錢塘見過公子一面，時間很短，只是感覺出公子是個精明人，卻想不到精明到從一張圖上看出這么多問題。這張圖就在身邊，今天又和公子同去，嗨，這差別……”
大嫂由衷的說；“一出事你大哥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杜鵑，因?yàn)槲覀冎蓝霹N已經(jīng)去了杭州。原來嫂子心里還對公子……，現(xiàn)在才知道什么叫高人！”
瘋道人回道；“這樣的話就不要說了，大哥大嫂不是在下自傲，十年前我就聽得耳朵生繭子了，咱們自家人就不用俗套了，還是說正事吧?！?p> 大哥說；“公子就說你的想法，我們按著辦就是了?！?p> 他說；“那好，我說大家聽聽，咱們既然不了解對方的實(shí)力，就不知道勝算有多少，不知道勝算就不能硬碰硬明著來，最好的辦法就是偷襲。至于怎么偷襲法什么時間偷襲，要等我今天去春秋山莊夜探回來咱們再商量。在下要把圖上的五處疑點(diǎn)搞清楚，任何一點(diǎn)小的失誤都會功敗垂成。再就是無論我們怎么選擇都要先做一件事，租船，船家一定要在遠(yuǎn)離蘇州而且跟蘇州沒有瓜葛的太湖去租，明天老早人就走，走時從后院走貨棧一定已被監(jiān)視了，這個人當(dāng)咱們得手后隨船離開不再回來。除了這兩樣余下的都是設(shè)想，說出來沒有意義，咱們還是吃飯吧?！?p> 杜鵑小聲的說；“哥，我跟你去?！?p> 他回道；“不用，我又不是去跟他們拼命，安心的在家睡覺?！?p> 杜鵑垂下眼簾說；“俺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