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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行

中原行

長云子 著

  • 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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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3-28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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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孤獨少女

中原行 長云子 3064 2022-03-28 13:27:50

  明若宮的雪從未停過。

  放眼望去,一簇簇冷杉林立,在罕見的日光下反射出凜冽的寒光,四下不見任何生靈,除了我懷里這只雪白的兔子。

  它的名字叫布花兒。

  我同平日那般,抱著布花兒坐在明若宮殿前的石階上,雪狐皮毛做的氅子被冰雪打濕,腳底是片片碎冰,透心的涼。

  仆人桑杰就站在我的身后,默默無聲的。

  既不說話,也不離開。

  我摸著布花兒的頭,望著遠(yuǎn)處的涼涼落日,小聲說道:“我想去中原看看?!?p>  回應(yīng)我的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一片又一片薄薄的雪花,像花瓣一樣飄落下來,落到我的頭發(fā)上,我的衣裳里,最后在我腳下的臺階上鋪了薄薄的一層紗,然后慢慢融化。

  寂靜無聲。

  整個世界好似只剩我一個人。

  我輕嘆一聲,回過頭,用疑惑的眼神凝視著桑杰。

  片刻后,他終于說:“為什么?”

  我轉(zhuǎn)身繼續(xù)摸著布花兒的腦袋,認(rèn)真的思考:“恩……我想去看看老朋友。”

  某種程度上來講,這算是一個天大的謊話。

  其實我認(rèn)為,我在中原還是有朋友的,比如阿林婆婆,雖然她已經(jīng)去世了,可是她家里養(yǎng)的幾只雞,還有大黃狗,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如果,他們還在的話。

  我的名字叫加蘭茉。

  據(jù)阿林婆婆說,她撿到我時,襁褓里便塞了一張白色絹帕,上面用金絲繡著一個漂亮的‘茉’字。

  阿林婆婆雖不識字,卻到底還是找了識字的人來幫忙給看看,知曉了因由,自此便喚我茉兒。還有后來遇見的,那個自稱是我哥哥的男人,也喜歡叫我茉兒。

  所以很多時候,我也對別人說,我叫茉兒。

  但我見過的“人”其實不多,特別是幼年時,大部分時候,我只能跟一些不能稱之為人的事物說,“你好啊,我叫茉兒?!?p>  比如天上的鳥兒,水下的魚兒,或者山中花兒,云中的月兒。

  當(dāng)然,也包括此刻我懷中的布花兒。

  “桑杰,你知道布花兒是怎么來的嗎?”我摸了摸懷里通體雪白的兔子,眼神空空落落,臉上卻微微笑道:“你看我整日抱著它,難道就沒有好奇過?”

  “它是小姐的所有物,是昔日跟隨小姐從中原而來?!鄙=芤话逡谎鄣鼗貞?yīng)道。

  “中原啊?!蔽覅葏戎貜?fù)了一句。

  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夜的風(fēng)如狼嚎般肆掠,下著稀稀落落又大顆大顆的雨珠,我推開門去撿被吹跑的窗紙,發(fā)現(xiàn)院子門口一團(tuán)雪白的小動物。

  “噓噓?!蔽以囂降爻隽寺晝?。

  “窸窸窣窣?!彼帕说抛ψ?,奄奄一息。

  我在昏暗的燭光下,看見遠(yuǎn)處的小兔子,拖著一條血淋淋的小腿兒暈倒在雜草上,雪白的皮毛也被血跡染得斑斑點點透著紅。

  “茉兒,咳咳,你怎么還不進(jìn)來,咳咳,仔細(xì)雨飄進(jìn)屋子里來了?!憋L(fēng)吹得窗紙嘩嘩作響。

  我立馬回頭應(yīng)聲,“馬上就來了!”

  “快些進(jìn)屋,把門給扣上,咳咳?!北蛔永锏陌⒘制牌哦诘?。越是天冷,阿林婆婆的風(fēng)寒便越是嚴(yán)重,常常咳嗽失眠到半夜。

  “好嘞好嘞,我撿了窗紙回屋,立馬把門扣上了?!?p>  我們那個可憐的破舊的房子,窗紙破了只能撿回來貼上。

  冬天風(fēng)吹得厲害,窗戶漏風(fēng)根本過不了冬,若再不行,以后恐怕只能去山上撿塊木板給釘上了,就是屋子里不透氣兒,悶得慌。

  “馬上就回屋!”我說著,披了一件蓑衣沖到院中,將這可憐的小家伙抱到懷里。

  它拉攏著耳朵,閉著眼睛瑟瑟發(fā)抖。

  “跟我回家好不好?嗯?”我沖它低語,心疼了又疼,軟了又軟,趕忙摟緊它回了屋。

  呼啦啦——

  我仍舊記得那天晚上,狂風(fēng)大作,雷雨交加。

  “我在屋里亂抓了一些草藥敷上,眼見是奄奄一息的小家伙,過了幾日竟然漸漸好轉(zhuǎn)過來,一雙紅彤彤的眼睛,雖然無神卻充滿靈氣,不時還泛著幽幽的紫?!蔽颐枋鲋?dāng)時的記憶。

  “這是上天為小姐安排的緣分?!鄙=苷f道。

  他說的不錯,當(dāng)初我也如此認(rèn)為。

  與布花兒的相遇令我如獲至寶,知它是通靈的,定然與我有些因緣,至此便將它帶在了身邊。

  只是此后,我也漸漸察覺了一些不同尋常之處。

  “中原的兔子到處都是,活上短短數(shù)年就沒了,有什么稀奇呢?可是布花兒卻活了很久。”我歪頭看著桑杰,想觀察他的反應(yīng):“你知道嗎?我五歲時就撿到它,如今已經(jīng)十年了?!?p>  一直保持著沉默和波瀾不驚的桑杰,終于在那平靜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詫異。

  怎么能不詫異呢?

  布花兒通體雪白,身子瘦弱,眼睛卻是紅中泛著幽紫的光,它如此小巧而精致,在這茫茫的人世間,它竟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我小時候沒有朋友,便常常跟布花兒說話,聊著我那些小心思。說來也奇怪,它仿佛能聽懂似的,總是安安靜靜聽我說,還伸出小爪子向我撒嬌?!?p>  說到這里,我噗嗤一聲笑了,“桑杰,你說,布花兒是不是很聰明呢?”

  甚至有些聰明得過分了。

  “可是……”半晌,我又垂眸嘆息:“布花兒聰明,又礙著他們什么事了呢?”

  最要命的是,村子里的人發(fā)現(xiàn)了布花兒的不同尋常,又常常見我獨自對著布花兒說話,便開始背后議論紛紛。

  大人說我得了失心瘋,小孩子喚我作兔子精,甚至啞巴妖女。

  記得布花兒有一段時間特別愛四處亂串,竟然一不小心竄進(jìn)了別人家背后的樹林子里,被隔壁村的幾個小孩子發(fā)現(xiàn)了。

  那些小孩子恐怕早有耳聞,見到我,從一開始別別扭扭,嘀嘀咕咕,到光明正大跟在我屁股后面瞎嚷嚷,“兔子精,兔子精!你是兔子精的同伙,啞巴妖女?!?p>  那些小鬼說,我白日里從不說話,卻偷偷跟一只兔子輕言細(xì)語,八成是個啞巴妖女。

  我氣得渾身發(fā)顫,終于有一次開口了,“你們瞎嚷嚷什么?快走開,散開,不要圍著我亂喊!”

  我從小都不敢跟人沖突,也只能虛張聲勢瞎叫喚兩句。

  剛喊完,臉漲得通紅的,好生不自在。

  他們哪里會聽我的,還是想各種法子戲弄我,甚至在村外遇見了,便用竹棒子追在我后面打我。

  我一回頭瞪他們,他們又“哇”地一聲散開。

  “兔子精來啦,啞巴妖女說話啦!”

  有人尖叫,有人吶喊,混著嘻嘻哈哈聲,四處逃竄。

  待我繼續(xù)轉(zhuǎn)回身,他們又一窩蜂沖上來,繼續(xù)拿竹棒子從背后敲我,好似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戲。

  “你們再這樣,我跟你們沒完!”

  “她生氣了,快跑快跑!”

  “爹,娘,啞巴妖女生氣啦!要吃人啦!”

  我怔怔看著跑遠(yuǎn)的小鬼們,竟羨慕起他們的呼朋引伴,哭爹叫娘來。

  若是我被人欺負(fù)了,又去呼叫哪里的伙伴,向何處的爹娘哭訴呢?

  “不過是一群愚蠢又無可救藥的笨蛋罷了?!蔽覐膩響械美頃麄?。心想,被欺負(fù)便被欺負(fù)唄,誰會害怕家里只有一個老婆婆的女孩呢。

  可眼眶里,總是忍不住掉眼淚。

  有一次,布花兒又不見了。

  我找來找去,終于去隔壁林子里見到了,拖著血淋淋的小腿,奄奄一息看著我。

  “布花兒!”我著急地喚它。

  布花兒嗚咽一聲,動了動那受傷的腿,可惜流著血抬不動,巴巴望著我。

  那些小孩并不怕我,竟然繼續(xù)拿石頭扔向布花兒,“兔子精明明摔斷腿了,今天又好了,不是妖怪是什么!昨日村子里有人突然死了,你說,是不是你這個兔子精和啞巴妖女做的法?!?p>  “什么斷腿了?你們又欺負(fù)布花兒了,是不是?你們這群滾蛋!”我心里發(fā)緊,哪里聽他連忙跑過去抱起它,回頭惡狠狠盯著他們。

  “兔子精流血了,惹得啞巴妖女生氣啦!”

  “快跑,快跑!”

  那些小家伙一哄而散。

  我后知后覺沖他們齜牙咧嘴,喊道:“膽小鬼,有本事別跑呀!”

  回家時,眼眶卻不知為何藏了不少眼淚。

  都說老天爺是長了眼睛的,可若是真的蒼天有眼,怎生為我安排了這樣的命運?我究竟前世做錯了什么,要在小時候受盡了欺凌。

  我盡量避免它跟村子里的其他人接觸,就連阿林婆婆,也覺著布花兒邪乎,然而阿林婆婆心軟,我同她說了布花兒許多好處,她見到底無礙,也由著我了。

  “你說,他們是因為我家沒有男人,好欺負(fù),才那樣待我呢?還是因為我和布花兒真的十分古怪討人厭呢?”

  見桑杰沒有回答,我又道:“因為布花兒,我小時候受了多少苦,你說,它是不是很該死呀?”

  可若是布花兒死了,我豈非連唯一的朋友都沒有了?

  桑杰沉默聽完了我的故事,很快收斂起方才的詫異來,平淡說道:“它是小姐的所有物,是生是死,皆由小姐說了算?!?p>  “我?我當(dāng)真能決定布花兒的生死嗎?”我低下頭,用那雙冰冷的手揉了揉布花兒的腦袋,“你同意嗎?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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