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帝伸出手,攫住丹嘉的下頜,迫使她抬起頭,肆意打量著她。
丹嘉驚怒交加,卻不能后退,兩人一時(shí)竟處于曖昧的情勢之下。
昭元帝的眼中,并無任何愛意,連昨夜一般的情欲熱光,也不見絲毫,他深深打量著丹嘉,冷漠而幽沉——那是男人端詳玩物的眼神。
丹嘉掌心的信箋,因著她的恐懼而被指甲刺破了,她仍是牢牢握著,仿佛抓住身邊一根浮木。
昭元帝輕笑一聲,似玩味,又似自嘲,眼前雖是絕色麗顏,卻也絲毫不能倒映于他眼底。
那方才唯一的漣漪,不過是這抹倔強(qiáng)蹙淚的神情,與記憶中的重疊了。
他隨即放開手,任由眼前女子,用著恐懼與怨恨的目光看向自己。
“長公主的美貌,卻是一如傳說中……”
扔下這句意義不明的話,他轉(zhuǎn)身而去,殿門開啟的瞬間,夜風(fēng)揚(yáng)起他的衣袂,昂藏高大的身形,挺拔中透出寂然的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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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去后的奉先殿,竟是滿殿死寂,眾人面面相覷,雖各有心思,一時(shí)都說不出話來。
此時(shí)只聽一聲呵欠,雖不算響,在四下寂靜的此刻卻是異常突兀。
丹離昏昏欲睡的打完了呵欠,這才發(fā)覺那些眼光又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了。
“完事了嗎?”
她迷離著悃眼問身旁的宮女,渾然不顧周遭那些針刺般的目光。
沒等到回答,她四下里張望,發(fā)覺昭元帝已經(jīng)走得遠(yuǎn)了,且全沒有返回的意思,于是不再猶豫,非常果斷的拔腿就要走。
薛汶微微皺眉道:“丹離公主,你急著要去哪?”
“回去睡覺?!?p> 這個(gè)答案明確響亮,理直氣壯的讓薛汶無語了。
“這里畢竟是祖先之靈供奉的地方,你卻在這打瞌睡!”
長公主丹嘉終于緩過氣來,她語氣平板,卻含著再也壓抑不住的冰冷怒意。
丹離已經(jīng)走到了殿門前,她頭也不回道:“沒辦法,我昨晚睡得太晚了。”
她真正是在實(shí)話實(shí)說而已,但“睡得太晚”聽在眾人耳中,卻有著別一樣的曖昧含義。
薛汶面色古怪,嘴角抽搐,卻連續(xù)以咳嗽掩飾了。
“真不要臉!”
丹瑩紅著臉罵道。
丹嘉沒有再說話,若是仔細(xì)看她的眼,卻是燃燒著恨怒交加的冷焰。
她由“睡得太晚”瞬間想起了那個(gè)男人的眼神——
她的下頜,方才他施力的地方,因著極度的恥恨而紅了起來。
她恨不能把這層皮刮掉。
掌中的小箋已經(jīng)軟成一層,她以袖作掩飾,舉到頰邊,輕輕的貼了一下,仿佛能從中汲取力量。
那般的柔情與小心翼翼,近乎絕望的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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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離走在宮道上,身后跟隨著她名下的兩名宮女。
檐下的冰凌柱閃著光,殘雪竟是沒有融化半分。
北風(fēng)仍在吹著,夜色卻頗見晴朗,半邊天幕中星辰若隱若現(xiàn)。
丹離停下腳步,有些迷茫的眼神看向天際,漸漸的,連眼神都開始直勾勾了。
她又要搞什么花樣,難道是要站著睡覺?
宮女們暗自皺眉,卻又不敢催促,只得陪著她傻楞楞站著。
冷風(fēng)從三人鼻尖吹過,涼得人想打噴嚏。
過了一刻,其中一人再也忍耐不住,嘗試著低聲喊道:“公主……丹離公主?”
“?。 ?p> 丹離好似嚇了一跳,雙眼也從瞇成一條縫變?yōu)檎!?p> 她打量著周圍,“我們這是在哪?”
她不會(huì)真是傻了吧?
兩人暗自腹誹,但還是耐著性子道:“啟稟公主,這是在回宮的路上。”
“哦,這就好……”
丹離的眼皮又開始垂了下來,連聲音都變得拖沓混沌——
“我方才在觀天象,一時(shí)腦筋有點(diǎn)糊涂了……”
觀天象?!你是在騙鬼吧?明明睡得快要夢游了!
兩人心下恨恨,卻見丹離繼續(xù)急急朝前走去,那架勢簡直是要飛撲上自己的床。
除了吃喝就是睡,這位公主一天的生活倒也簡單。
簡單的跟某種動(dòng)物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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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洗漱完,丹離鉆入溫暖柔滑的絲被之中,卻不就睡,雙手從枕下掏出一把草來。
此草呈白灰色,已然干枯,仔細(xì)端詳,能見到莖身白而潤滑的柔毛。
這便是占卜命理時(shí)用的蓍草了。
她珍而重之的拈起一根,取過桌邊的燭臺略一熏烤,端詳了片刻,這才低聲道:“果然與天象一致,絕命之厄已經(jīng)從我的命宮里移開,這條性命,總算是保住了?!?p> 她的唇邊露出一絲笑意,燈下看來,竟是說不出的狡黠自傲——
“宮破當(dāng)日,我要離開此地是易如反掌,只是為了卦象中顯示的這一分生機(jī),這才反其道而行,留在了這最兇的兇地——否極泰來,果然不錯(cuò)。”
自吹自擂完后,她舒了一口氣,用指尖簪了水,正要在桌上詳加推演化算,卻只覺得胸口一陣煩惡,一口血逆沖而上,險(xiǎn)些吐了出來。
“九尊連算,雖然連一百零八主星的未來軌跡都可以推算出來,但耗費(fèi)術(shù)者心血精元,目前果然還不能逞強(qiáng)?!?p> 她喘了口氣,略粗的呼吸聲,引得蜷于床角的麻將發(fā)出“喵——”的脫長音。
“不用擔(dān)心,我死不了?!?p> 含笑的聲音,在暗夜聽來分外清晰,“我要是死了,就再?zèng)]人投喂你了……”
雖是調(diào)笑,暗夜中聽來,卻別有心酸寂寥。
麻將翹起尾巴,大踏步的從被子邊走過,來到她的枕前。
它團(tuán)成一團(tuán),一個(gè)虎躍滾進(jìn)了丹離的懷中。
暖和又軟的毛球樣肥貓,在她胸前蹭了幾蹭,好似在安慰似的。
“麻將……”
丹離感覺著胸口的暖意,一把把它揉得更緊,一人一貓之間無比溫馨。
“喵——”
麻將發(fā)出撒嬌似的長聲。
“你、說、什么!”
丹離一把將它從被子里拎起,面上神情可說是古怪扭曲!
“喵——喵——”
麻將縮成一團(tuán),任由自己的腦后皮被她拎著,卻還是哆嗦著喵個(gè)不停。
“你是說——即使我死了,還有漂亮的宮女姐姐照顧你?”
“我煮的食物雖然味道很好,但是太少,吃了就沒了……漂亮宮女姐姐每天都端來十來種,真是太爽了——!”
丹離居然能明白它的意思,她越是復(fù)述,語調(diào)越是陰森猙獰。
麻將捂著臉不敢看它,繼續(xù)維持它慣用的“我沒說話我沒看見我什么都不知道”大法。
沉默。
帶著殺氣的沉默。
下一瞬,她在沉默中咆哮了——
“你這只吃里爬外的蠢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