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安瀾院

　　晉王府布局嚴(yán)整，雕梁畫棟，恢弘大氣。

　　府中除了一些高大的樹木，處處是成片的紫竹林。紫黑色的竹竿似節(jié)節(jié)墨玉，竹葉迎風(fēng)颯颯，散發(fā)著陣陣清幽香氣。

　　想必趙承淵身上的竹香，便是這么熏染上的吧。

　　趙承淵身披玄色披風(fēng)走在前面，身姿英挺卓然，與路邊的紫竹相得益彰，貴重而蕭疏。

　　他與霍山交談著，聲音低醇，談的是前幾日的地動和颶風(fēng)。

　　趙承淵轉(zhuǎn)過頭，微瞇著眼看向后面的韓攸寧，目光中充滿審視。

　　韓攸寧低垂著眸子，睫毛鴉羽一般扇動著，聽著身邊的陸凜給她介紹著府中的景致。

　　她裹著竹青色毯子，頭發(fā)還濕漉漉的未干，活脫脫一只落水的小獸，可憐兮兮的?？伤贡硡s挺得筆直，透著不屈不撓的氣節(jié)，不過一個圓潤稚氣的小丫頭這般模樣，未免讓人忍俊不禁。

　　這樣一個小姑娘，卻在不知不覺中避免了一場大災(zāi)難，挽救了無數(shù)人性命。

　　韓攸寧似有所覺，抬起了頭，一雙清亮的眸子沉靜如水，坦然自若。

　　她聽見了，方才霍山說起地動，提及了她。

　　趙承淵神色不動，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前行，低聲對霍山說道，“這樣的事就別往外傳了，一個小丫頭當(dāng)不得那么大的功勞?！?p>　　霍山言語恭敬，“草民明白?！?p>　　人心險惡，到最后，說不得什么妖魔鬼怪的話都編出來了吧。她一個孤女，的確是承受不住。

　　韓攸寧垂下眼眸，繼續(xù)聽陸凜繼續(xù)滔滔不絕說著，“……我若不在京城便是在這里了，沒有人比我更熟！晉王府沒女眷，也就不拘內(nèi)院外院了。我的院子旁邊還空著一個大院子，里面極雅致，你便住那里?！?p>　　在一座紫竹林掩映的院子前，趙承淵停了下來，轉(zhuǎn)身對韓攸寧道，“你便住在安瀾院，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丫鬟便是?！?p>　　韓攸寧福身謝過，陸凜卻頗不滿，“皇叔，我旁邊的院子空著呢。”

　　晉王淡淡瞥了他一眼，負(fù)手走了。

　　陸凜立馬收斂了神色，跟韓攸寧道了別，規(guī)規(guī)矩矩緊步跟了上去。

　　安瀾院頗寬闊，五間大房，偌大的院子里除了一池水，一抱石，一叢應(yīng)秋景的菊花，便是紫竹了。

　　說起來，趙承淵對紫竹的偏愛，已經(jīng)到了偏執(zhí)的地步。甚是無趣。

　　房里布置的簡單雅致，處處透著主人的云淡風(fēng)輕。

　　韓攸寧身上還是半濕的，雖然披著毯子，身上卻透著涼氣?？蓳Q洗的衣裳都在船上沉了江，這王府里沒有女主人，怕也沒什么可用的衣裳拿來。

　　她正尋思著讓鈴兒出府一趟，去成衣鋪?zhàn)淤I上幾套，便聽見門外傳來輕柔的請安聲。

　　“小姐，奴婢來給您送衣裳。”

　　鈴兒應(yīng)了一聲，門便開了。

　　兩個丫鬟手里捧著紫檀木托盤進(jìn)了房，轉(zhuǎn)過浮雕竹紋的槅扇，很是規(guī)矩地行禮請安。

　　一個紫衣丫鬟自稱紫綾，一個青衣丫鬟自稱青綾，都是身量窈窕容貌出眾的，身上帶著陳府丫鬟所沒有的從容氣度。

　　青綾道，“陳小姐，這是給您備的衣裙，都是嶄新的，您先將就穿著。一會繡娘過來量了尺寸，明日一早再給您送來幾套?！?p>　　鈴兒高興地接過托盤，笑著道謝，“多謝你們了，我們小姐正需要換洗衣裳呢?！?p>　　她放下衣裳，又拿了碎銀子遞上去，“一點(diǎn)心意，姐姐們拿著吃茶?！?p>　　其青綾笑著推辭了，“當(dāng)不得姑娘謝，這都是王爺吩咐的。在小姐進(jìn)府門前，管家就已經(jīng)從成衣鋪?zhàn)淤I回來了，衣裳粗陋，小姐莫嫌棄。今晚府里的繡娘熬個通宵，新衣裳也就趕出來了?！?p>　　看衣裳樣式，是適合少女穿的衣裙，還配了首飾。

　　韓攸寧暗嘆趙承淵的細(xì)心和晉王府的效率，應(yīng)是他們剛靠碼頭，趙承淵就派人傳話去準(zhǔn)備了。

　　她微笑道，“替我謝過王爺。也給你們添麻煩了?！?p>　　青綾抿嘴笑，“熱水馬上送過來，小姐您也好沐浴去去寒氣。奴婢先告退了?！?p>　　一旁的紫綾一雙杏眼一直打量著韓攸寧，神色間有幾分鄙夷，聞言也福身退了出去。

　　二人出了房門，在廡廊下守著。

　　廊前太湖石旁的菊花正舒卷盛開著，花團(tuán)錦簇，紫綾拉著青綾往外走了走，作出賞花的樣子。

　　紫綾壓低了聲音道，“青綾，你說這位陳小姐是什么來歷？咱王府可沒進(jìn)來過女子，還在這里住下了。”

　　青綾不太在意地回道，“主子的事咱做丫鬟的怎會知道？”

　　紫綾看著菊花開的富貴，一團(tuán)錦繡，臉上悵然若失，“王爺是不是要為咱府上添個女主人了？”

　　王府里沒有女主人，她們四個大丫鬟便是王府里地位最高的女人，過的是人上人的日子。那些個仆婦個個巴結(jié)著她們，就連管家侍衛(wèi)們也是對她們客客氣氣，尊稱一聲“姑娘”。

　　她早就習(xí)慣了當(dāng)主子，每日就是動動嘴安排一下王爺起居，旁的什么都不必做?，F(xiàn)在冷不丁被派來伺候旁的女人，且連在房里呆著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在外面守著。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在王爺心里終究還是個奴婢。

　　這讓她怎么能甘心呢？

　　青綾倒沒跟紫綾那般想那么多，聞言仔細(xì)想了想，“這也說不準(zhǔn)，王爺已過弱冠之年，是該娶妻了。我看這位小姐很好看，人也和氣，她若做王妃，倒是我們奴婢們的福氣?！?p>　　紫綾撇了撇嘴，“好看有何用，我就沒見過這么胖的大家小姐，王爺吩咐管事買衣裳時都要叮囑一句，別買瘦了?！?p>　　她左右看了看，言語愈發(fā)刻薄，“還有啊，她們出門做客竟用碎銀子打賞，也不知道備一些精致的銀錁子，你說好不好笑？這般俗氣，看著就不是高門大戶的做派。王府宗婦都是端莊得體的高門閨秀，王爺身份尊貴，怕也會嫌棄她丟了顏面吧。”

　　青綾瞥了她一眼，警告說，“紫綾，咱都是奴婢，你說話行事可要注意分寸。若是惹惱了王爺，紅綾的下場你也看到了，怕是誰也幫不了你?！?p>　　“我不過是心里疑惑，私底下與你說說罷了，也沒旁的意思?！?p>　　紫綾嘟囔了一句，到底是不敢再多言了。

　　紅綾那個狐媚子，趁著王爺喝了酒，去王爺寢殿自薦枕席，當(dāng)晚就就被發(fā)賣了。

　　她們幾個雖說是近身侍奉的大丫鬟，卻誰也沒能得以多近王爺?shù)纳怼?p>　　像今日這種伺候陳小姐的活計，雖心里不情愿，卻也是其他丫鬟都羨慕不來的了。畢竟她們是得了王爺?shù)挠H口吩咐，算是入了王爺?shù)难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