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幽靈把睡足了八個鐘頭的余羨搖醒過來,拉著他問道:
“你說我們要是往圣奧梅爾的方向走,碰上人類或者仿生人的概率有多大?”
余羨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答道:“具體的數(shù)字我肯定說不上來,不過遇上的概率比遇不上的大。怎么了?”
“我覺得我們不能繼續(xù)在沒有人煙的路線上前進了。進入廢棄的城市是更好的選擇?!?p> “為什么?”
“遇不上人意味著沒車,沒車意味著我們得繼續(xù)步行,也意味著我們八成是來不及趕在目標離開前抵達日內(nèi)瓦了。”
昨天夜里放哨的時候,幽靈把及時抵達日內(nèi)瓦的可能性翻來覆去想了很多遍,發(fā)現(xiàn)如果他們不能在兩天內(nèi)解決交通工具的問題,任務(wù)基本就可以提前宣告失敗了。
他們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距離目的地仍有將近八百公里的路程。即使兩人弄到了車,抵達日內(nèi)瓦還是要花去至少半天時間。
而且依照幽靈做事的一貫思路,只有盡快解決問題才能避免夜長夢多。他是不愿意把事情留到最后一刻的。
“去圣奧梅爾轉(zhuǎn)轉(zhuǎn)吧,”幽靈開始催促余羨出發(fā),“我們在那兒可能遇到的情況也就是那么三種,無論發(fā)生了哪一種,我們應(yīng)該都能弄到車?!?p> 已經(jīng)穿戴好的余羨一邊收起睡袋一邊問道:“三種可能?哪三種?”
幽靈早就準備好答案了,便一股腦吐了出來:
“第一種,那邊有聚集地或仿生人,對我們有敵意。那我們就和他們碰一碰,盡量搶一輛車走?!?p> “第二種,對方對我們沒敵意,并且愿意載我們一程,那是最好不過了?!?p> “第三種,對方不愿意幫我們,或者那里壓根沒人,那我們就試著找找有沒有能修好的車?!?p> 其實除了第一種之外,另外兩種情況對兩人來說都不賴。
其實對經(jīng)歷過一次長途跋涉的余羨來說,能少走點路就比什么都強了。他加快動作收拾完了東西,反過來催促幽靈道:
“那還琢磨什么呢。快走吧,去圣奧梅爾。”
不得不說,這一天真是兩人的幸運日。
離開所在的廢棄農(nóng)場后,他們沿著河步行,走了沒多久就發(fā)現(xiàn)了一條小船。
這條小船絕不是末世前遺留下來的。二十幾年都夠木船爛上幾回了。
這說明附近有人類的活動。
這艘小船雖然簡陋,但能浮在水面,又不漏水,對余羨和幽靈來說就已經(jīng)夠了。
小船沒有槳,但這不算什么問題。幽靈在河邊的小樹林里轉(zhuǎn)了一圈,就帶回了兩根又長又直的小樹苗充當船篙。
這條小河本就是流向圣奧梅爾城內(nèi)的。兩人順流而下,沒過多久便看到了不遠處的大片建筑廢墟。
小船的機動性不夠。想要靠近城市,步行仍然是最好的選擇。于是他們便棄船上岸,開始觀察起四周的環(huán)境。
兩人目前所在的位置,左前方是大片荒棄的田野,右前方是一片規(guī)模不大的建筑廢墟。幽靈思索了片刻說道:
“這里地勢太平了,沒有視野。要不我先去探探路?”
余羨搖頭道:“太浪費時間了。而且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煩,我很難第一時間趕到支援?!?p> “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辦法倒是有一個,就怕弄巧成拙,”余羨想了想說道,“我們不是有一架穿越機?”
穿越機探路的效率可比幽靈高多了。只是這種做法不太禮貌,很可能被當成別有用心引起此地居民的敵視。
只花了幾秒,幽靈便想透了其中的利弊:“好,就這么辦!”
時間不等人,容不得兩人瞻前顧后了。
操作穿越機的任務(wù)被幽靈交到了余羨手中。誰叫他有經(jīng)驗?zāi)兀?p> 默默操作了五分鐘后,余羨驚喜的聲音響了起來:“還真看到人了。他們看起來沒什么攻擊性,像是一個挺普通的流民社區(qū)。”
你連別人有沒有攻擊性都知道?幽靈不解地問道:“你怎么看出來的?”
“這個社區(qū)里有老人,有女人,也有孩子,”余羨接住了返航的穿越機將它收了起來,一邊說道,“老人和孩子可不是在哪兒都受歡迎的。”
無法之地的流民是很少考慮種群延續(xù)這樣的問題的。這種問題更適合城市居民,城市會賦予他們相應(yīng)的責(zé)任。
一個養(yǎng)育了好幾個孩子的社區(qū),生活生產(chǎn)的重心往往就是這些孩子。對這樣一個社區(qū)中的人老說,讓孩子平安健康的長大才是第一要務(wù),哪怕要與別人爭奪資源,他們也會多考慮一下其中的風(fēng)險。
至于老人?在這個時代,老人在哪兒都不受歡迎。
這是余羨自己的見解。幽靈聽了之后倒也挺信服,便說道:“那就走吧。你指路,我開路?!?p> “拿去吧,”余羨將自己的手環(huán)交到了幽靈手中,“看地圖,在教堂附近?!?p> 教堂處在圣奧梅爾市中心的位置。這個城市不大,但兩人還是走了四十分鐘才抵達了目的地附近。
沒辦法,被災(zāi)禍洗禮過的城市總是一片狼藉。他們走過的街道上到處都是碎石磚塊,各種已經(jīng)看不出原型的雜物和側(cè)翻的汽車殘骸,路真的不太好走。
走在前面的幽靈突然停了下來,轉(zhuǎn)頭對余羨說道:“他們就在五百米外。我有一個建議......”
在路上的時候,幽靈構(gòu)思了一套簡單的接觸方案。他希望余羨出面與對方交涉,自己則留在現(xiàn)在的位置,爬上身邊依舊佇立著的建筑殘骸支援余羨。
他所說的支援,當然是掏出一把狙擊步槍預(yù)瞄余羨的身邊,以應(yīng)對可能出現(xiàn)的糟糕局面了。
“這個方案雖然聽起來還挺靠譜......”余羨皺著眉說道,“但會不會有點小心過頭了?”
“不,小心只是一方面。另一個問題是,你怎么確定他們身邊沒有檢測仿生人的裝置?”幽靈提醒道。
哪怕對方不是什么好戰(zhàn)的群體,可只要事關(guān)孩子,沒有人會不多加小心。
仿生人很少針對孩子,但生死相向的情況下他們也從來不會放過孩子。要說這群人放任孩子在外頭亂跑卻不防著仿生人,幽靈是絕對不信的。
余羨之前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聽幽靈這么一說,他也覺得挺有道理,便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
為了與幽靈及時交流,他戴上了頭盔,隨后便獨自向著街道的盡頭走去。
幽靈則是飛身爬上了身旁的小樓,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了屋頂?shù)姆葱泵婧蟆?p> 他放下了身后的背包,從中取出了一把他認不出型號的狙擊槍。
這把槍的前任主人是普爾,那個躲在哨塔上差點害死他們的狙擊手。
接下來,他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身位,找到了最好的觀察角度。
然后他便透過瞄具看到了那群人。
這群人里有四個成年人和三個孩子。成年人坐在墻邊做著手工,三個孩子則玩著一種拍掌游戲,氣氛相當祥和。
但幽靈知道這只是假象。幾個大人大腿上都放著槍,眼睛時不時地四處亂瞟,顯然是被之前頭頂飛過的穿越機驚到了。
這時余羨也已經(jīng)把自己暴露在了對方的視線當中。
見有陌生人來了,孩子們停下了手中的游戲,大人們拿起了槍,一臉戒備地站了起來。
余羨早已把自己的SR-4甩到了身后,此時正舉著雙手向?qū)Ψ奖硎居焉啤?p> 對方也挺上道,槍口斜指著地面,并沒有瞄向余羨。
“大家別緊張!我只是個過路人,想跟你們做個交易?!庇嗔w大聲喊道。
四個成年人聽了他的話面面相覷了起來。
“Qu'est-ce que tu dis?”其中一個大胡子說了一句。
這是......法語?余羨懵了,追問道:“你們聽不懂漢語?那英語呢?”
他又用英語復(fù)述了一遍那句話。
四人湊到了一堆,嘰里咕嚕地討論了一通。似乎是商量出了對策,四人中唯一的那個女性突然轉(zhuǎn)身跑進了身后的教堂。
余羨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yù)感。
大約一分鐘以后,教堂里又涌出了一群人。
這些人大多比較年長,男女都有。他們中只有少數(shù)人手里有武器,但來人形單影只,他們也沒什么好怕的,二話不說便把余羨圍了起來。
這群人中為首的那個穿著神父的常服,看起來異常高大。他越眾而出來到了余羨面前,用略帶些口音的英語問道:
“你從哪來?”
余羨吞了口唾沫,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這個神父給人的感覺很奇怪。他不僅身高超過一米九,似乎還有著一身強健的肌肉。這讓那件寬大的修生黑袍顯得很小,看起來有些可笑。
余羨可不敢笑。他只是在語音頻道里對幽靈吐槽了一句:“你見過那么大只的神父沒有?”
幽靈透過瞄具觀察著神父。在他的身邊,余羨就像一只小雞仔一樣,看起來也挺可笑的。
“你聽說過武僧嗎?”幽靈笑道。
“聽過,但武僧不長這樣吧?”
大只神父可不知道有人在拿他開玩笑。他又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余羨說道:
“我是問你,你從哪來?!?p> 你不要過來啊......余羨有些慌張,急忙說道:“紐卡斯爾。我從英格蘭來的?!?p> “你想做什么樣的交易?”
“我得趕去東邊,需要一輛車?!?p> “你一個人?”
“不,我的同伴還沒追上來?!?p> “車我們有。你能提供什么作為交換?”
掃視了一圈,余羨發(fā)現(xiàn)身前的這群人中不僅沒有佩戴無線頭盔的,而且連個帶著手環(huán)的都沒有。這讓他不禁有些遲疑起來:
這些人到底是不是來自文明社會?他們知道錢是什么嗎?
但他還是試探著開口說道:“我這兒有錢,有煙,有酒,有槍。你們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身后這把槍,”大只神父說道,“還有你腦袋上那個東西?!?p> 他好像真的不知道余羨頭上的頭盔是什么東西。
“槍可以給你,但這個頭盔不行。”余羨態(tài)度堅決地說道。
槍可以隨便換,但無線頭盔他就只有一個。這要是給了別人,回頭自己上哪兒再弄一個去?
日內(nèi)瓦畢竟不是新城市。他對那里有沒有新航線的線下專賣店持懷疑態(tài)度。
神父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并說道:“你的同伴不在這里。這里我說了算。”
好啊,你就是這么當神父的?
余羨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對方這種套完話才翻臉的做法甚至比弗蘭克那伙人還令他生氣。
別人做強盜的好歹光明正大,打一開始就做好了動手的準備。這神父就不一樣了,他是見余羨孤立無援才生出了歪心思。
他越想越氣,索性對幽靈說道:“他們想搶我。給他提個醒?!?p> 下一秒,一發(fā)高速旋轉(zhuǎn)的子彈擦著神父的臉射進了教堂的外墻。
“你看,我的同伴來了,”余羨對神父說道,“現(xiàn)在我們能好好談?wù)劻藛???p> 這發(fā)子彈打醒了一些人,但明顯沒有打醒有些人。
幾個成年人帶著孩子進了教堂,拿著槍的那幾個對著子彈飛來的方向亂瞄了一陣,卻沒有發(fā)現(xiàn)目標,只能繼續(xù)保持警戒。
大只神父卻表現(xiàn)得相對平淡了一些。
他雖然嚇了一跳,但很快恢復(fù)了平靜,緩緩搖頭說道:
“你們就兩個人,我們有十幾個。這里還是我說了算?!?p> 這下余羨算是看出來了,眼前這個神父的腦子怕是不怎么好使。
子彈都快打腦門上了,他還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那就給你加點料!
“剛剛那個提醒不夠勁。給他來個勁爆一點的?!彼麑τ撵`說道。
勁爆一點的?
幽靈琢磨了一下,大概明白了什么是勁爆一點的。
于是他把手里的狙擊槍丟到了一邊,重新抄起了GR39。
噠噠噠噠噠噠噠......
神父的左臉旁飛過了一顆子彈,接著是右臉,頭頂,脖子左側(cè),脖子右側(cè)......
幽靈用子彈繞著他在教堂的墻上畫出了一個人型。
大只神父不是真的傻子。連續(xù)的死亡威脅讓他高大的身軀顫抖了起來,差一點就要嚇尿了。
而且,他也聽出這次的槍聲和之前不一樣了。
“我們可以談?wù)?.....”他帶著哭腔說道。
裝出來的憨厚終于從他的臉上消失了。
“行,這次你最好老實點?!庇嗔w滿意地笑道,“你們已經(jīng)被我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