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書心想,這一天終于還是來到了。既然要裝傻,就要預(yù)備好,有一天跟人解釋為什么裝傻。
正要說是因為去了一趟圓通寺就好了起來,卻看見外面一個太監(jiān)進來,跟太后說:“太后,皇上說日本國使者來訪,現(xiàn)在正在御花園,因為有女客,所以請?zhí)筮^去作陪?!?p> 鐘太后似乎很不滿意這個時候被打擾,有些不高興地問道:“那么皇后呢,怎么不叫她去陪著?”
太監(jiān)躬身答道:“皇后娘娘已經(jīng)去了,皇上說,請?zhí)笠踩ィ驗橐粫阂O(shè)宴款待日本國使者。”
太后一聽,只得先放棄盤問謝錦書,跟著太監(jiān)走了。
謝錦書不由得好奇道:“日本國的使者來訪?”
心想不就是日本人嘛?好像再過上若干年,他們就要大舉侵入中原土地了,也就是這個時代人們所說的“倭寇”。
麗妃對這個不感興趣,她只關(guān)心自己的命運。
“這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麗妃干巴巴地說,“管他是哪國的使者呢。反正我們這次兇多吉少,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把我們移交到刑部去?!?p> 謝錦書一聽,也心情灰暗,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語。
……
御花園里,皇帝和太后、程皇后正在陪著日本國的使者——山田次郎王子和雅子王妃欣賞明朝宮廷美景。
雅子王妃對御花園的精巧贊不絕口,對程皇后說:“貴國宮廷的花園真是又氣派又精致,真真讓人流連忘返?。 ?p> 程皇后謙虛地說:“哪里,哪里?!?p> “貴國的衣裙也很漂亮。”雅子王妃看著程皇后穿的繡著一只金鳳凰的玫瑰色裙子,露出了艷羨的神色。
程皇后笑道:“本宮可以叫人做幾件,給你帶回日本去?!?p> “是嗎?”雅子王妃驚喜地說,“那么,我一定會成為日本國最美麗的女人?!?p> 太監(jiān)過來請旨:“陛下,太后,皇后娘娘,宴席和歌舞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p> 皇帝說:“那么,我們先去紫凝園用飯吧?!?p> 一行人來到紫凝園。
宴會進行得非常愉快,尤其是程皇后和雅子王妃,相談甚歡,就像是相識已久的好姐妹。
可是,這愉快的氣氛被山田王子打破了。
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站起來,一拱手:“山田次郎非常感謝陛下的盛情款待。不過,此次山田前來,是帶著敝國國君的重托而來,有幾件事情想請貴國幫忙?!?p> 皇帝放下筷子:“哦,什么事情呀,請盡管講來?!?p> 山田走出坐席,將雙手背在后面,踱來踱去:“敝國十分仰慕貴國的詩詞曲賦,有一個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敝國國君想出來的,可是無人能對得上下聯(lián),所以想請貴國才子幫忙?!?p> “說來聽聽?!被实垡宦?,也有些興趣。
“山山水水,山連水水環(huán)山,青山綠水如畫,山水永相依?!鄙教锿踝诱f完,用挑釁的目光看著皇帝,“請陛下賜教?!?p> 年輕的皇帝明白過來了,日本國這次派了使者過來,名為拜訪鄰居,實際上是要挑釁。自古至今,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而這樣的挑釁,首先是用對對聯(lián)開始的。如果中原無人對的上他們的上聯(lián),那么,他們就會極盡嘲笑挖苦之事,緊接著就會展示他們在武力方面的優(yōu)勢。
難道,這是入侵的前兆?這次所謂的拜訪,不過是一封換了形式的戰(zhàn)書?
皇帝覺得自己脊背上出了一溜冷汗。
太后和程皇后也感覺到了,這山田次郎王子可是來者不善啊。可是,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對出這個對聯(lián)來。
太后環(huán)顧四周:“哪位卿家給山田王子一個下聯(lián)呢?”
大臣們都坐在那里,露出了尷尬的神色。
整個紫凝園鴉雀無聲,連掉一根針都能聽見。宮人們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大氣都不敢出,侍立一旁。
太后又問了一句:“眾位卿家,難道沒有人愿意給山田王子一個下聯(lián)嗎?”
還是沒人吭聲。
山田次郎得意地說:“哎呀,看來本王子不受歡迎哪。這么多大明才子,都沒人肯賜一個下聯(lián)給敝國,真是令本王子傷心呀!”
半個時辰過去了,下聯(lián)還是沒有出來。山田王子很了然地說:“此次本王子來訪,其實是想和貴國切磋一下文韜武略,所以,才拿了這個上聯(lián)來請貴國賜教。過幾天,本王子還會令敝國武士展示一下武藝,希望貴國君臣不要嫌棄我們出丑,要是能有人愿意和我們一起表演,那就更好了。好吧,今天的宴會就到這里,本王子累了,想早一點休息?!?p> 說完也不和皇帝太后行禮,徑自帶著雅子王妃離開宴席,走了。他們帶來的侍從則輕蔑地看了一眼那些作陪的大臣,跟著山田夫婦離去。
皇帝臉色鐵青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既不發(fā)話讓眾人散去,也不接著追要下聯(lián)。
一個年紀(jì)很大的大臣顫巍巍地站起來,走到皇帝面前一拱手:“陛下,依臣之見,不如向民間征討下聯(lián)?!?p> 豈料皇帝一下子發(fā)作起來:“民間民間!一有事情,你們就會向民間求教。朕每年花那么多俸祿養(yǎng)你們是干什么的?一個對子都對不上,說出去不怕人笑話嗎?”
人群中間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可是這個對子,太難對了?!?p> “是啊是啊,這種連環(huán)對是很難的,一般人是對不上來的?!?p> 皇帝繼續(xù)發(fā)怒:“你們愿意把自己當(dāng)成一般人?那好啊,明天你們就都回家種地去吧?!?p> 太后趕忙發(fā)話:“眾位卿家,陛下只是一時情急,你們千萬不要往心里去啊!”
皇帝這才緩和了臉色:“限你們明天一早拿出下聯(lián)來?!闭f完拂袖而去。
又回過頭來:“袁愛卿隨朕來一下?!?p> 袁天建趕忙離了席位,跟在皇帝身后走了。
眾大臣紛紛散去,一些文官尚在喃喃自語:“山山水水,山連水水環(huán)山,青山綠水如畫,山水永相依。絕對,絕對??!”
一些武官卻不無嘲諷地打趣道:“平日看你們搖頭晃腦之乎者也的,怎么到了這關(guān)鍵時刻,就都不靈了?”
定國公也參加了宴會,回到家里,不停地蹙眉嘆氣。
夫人見狀不滿地說:“你這又是怎么了?一回家就沒好臉色。”
定國公將今天宴會上的事情說了一遍,又道:“依我看,這日本國沒安什么好心,否則,就不會想出這樣可惡的上聯(lián)來羞辱我大明。而且他還說了,過幾天還要展示他們的武藝,這不是明擺著挑釁嗎?我想好了,比武的時候,要是他們的武士敢胡來,我豁出這條老命去也要把他們趕出我大明的土地?!?p> 夫人勸道:“好了好了老爺,大明土地不是你的,是皇上的,你這話要是被人聽了去參上一本,可夠你受的。再說了,人家是使者,又不是敵寇,你這么大火氣干什么?哦對了,你今天去宮里赴宴,有沒有探聽到錦書的什么消息來呀?”
定國公一拍腦袋:“壞了,我把這事兒給忘了。本來想著宴會散了后找個機會和伍公公打聽打聽——這宮里頭,就他還好說話一些——可是,遇到那對聯(lián)的事情,就給忘了。”
“你呀……”夫人無奈地?fù)u搖頭。
定國公說:“你不要著急嘛。前幾天慎兒不是回來說了嗎,錦書她現(xiàn)在還好?!?p> “可這已經(jīng)是三天前的事情了。誰知道在這三天里頭,又有什么事情發(fā)生?萬一惠妃娘娘不依不饒,一口咬定就是麗妃和錦書害她,那么皇上和太后一定會對她們姐妹恨之入骨的。”
定國公悶悶不樂:“惠妃娘娘不是沒事嗎,太醫(yī)都說了,不過是虛驚一場,可她為什么非要這樣不依不饒。要說她針對麗妃也倒說得過去,可是錦書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那天聽你說,也不過是錦去年在長陽宮里為了幫麗妃解圍而稍稍冒犯了她一下,可認(rèn)真說起來,也是惠妃先挑事兒的,她不至于直到今天還對錦書耿耿于懷吧?!?p> 夫人也說:“是啊老爺,我也納悶?zāi)?。要說這惠妃娘娘記恨錦書,那么去年就應(yīng)該找茬兒來了,怎么等到今天才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