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穩(wěn)婆數(shù)人,見王知府進來,紛紛跪地。
溫七娘隔著紗帳看向床榻,一名婦人躺在床上,緊閉雙目,身上覆著一層錦緞,腹部高高隆起,雙腿曲起,兩名穩(wěn)婆圍在一旁,見王知府前來,其中一名穩(wěn)婆便從榻上滾了下來。
“知府大人,恕老婆子無能為力,少夫人昏迷多時,使不上力,胎兒久未露頭,怕是......”
“放屁!”王知府勃然大怒,那穩(wěn)婆嚇得全身一哆嗦,竟嚇得失禁。
“拖出去關(guān)到地牢!”
那楊校尉一揮手,兩名衙役一邊一個拉起癱倒在地的穩(wěn)婆拖了出去。
林白眉頭微微一擰:“王大人,請細說下少夫人的病情。”
那王知府嘆了口氣,道:“兒媳何氏昨日清晨摔了一跤便昏迷不醒,腹中胎兒已經(jīng)臨盆,穩(wěn)婆發(fā)現(xiàn)羊水破了,但胎兒遲遲生不出來,真真急煞老夫?!?p> 林白一聽,面色也變得凝重起來,這種情況實屬少見,況且他并不擅長接生,轉(zhuǎn)身對著里面剩下的那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穩(wěn)婆道:“可曾服用佛手散?”
這佛手散由川芎、當歸兩位藥組成,主要治療臨產(chǎn)艱難,胞衣不下,治療孕婦因事筑磕著胎,或子死腹中,便以此藥探之。
那穩(wěn)婆顫聲道:“服用了,方才還有胎動,這會子卻不見胎動......”
那王知府再次大怒,下令把那穩(wěn)婆也拉下去關(guān)了。
邗江縣衙那名穩(wěn)婆一看,頓時一驚,下面就輪到她了吧......
看來應該是難產(chǎn),且因羊水流光,胎兒已經(jīng)開始窒息,如若再不從腹內(nèi)出來,便會胎死腹中,情況頗為緊急。
那王知府轉(zhuǎn)身看了看穩(wěn)婆和溫七娘,道:“你二人上去!”
那婆子哭道:“大人饒命??!老婆子無能,您放了老婆子吧!”
王知府氣的連話都懶得說,一揮手,那婆子也被拖了下去,一時屋內(nèi)氣氛緊張到極點,眾人忐忑不安,看來今日都逃不過一劫,坊間傳聞這王知府暴戾無常,果然不虛。
溫七娘看了看沉默的眾人,看來誰也不愿做出頭鳥,這種時候強出頭只能死的更快,嘆了口氣,上前道:“王大人,溫氏七娘愿意一試?!?p> 王知府冷眼凝視著眼前這名瘦弱的小娘子,看著不過剛及笄的年紀,恐怕既沒生育經(jīng)驗,更沒接生經(jīng)驗。
“且讓她一試?!绷职椎馈?p> 王知府看了看二人,長嘆一口氣,揮了揮手。
溫七娘帶上手套,吩咐衙役多點些燈照明,命人取來白酒,把昨天從鐵匠鋪拿回來的手術(shù)刀等浸在白酒中消毒。
“王大人,恕七娘直言,少夫人許是摔傷頭部,淤血壓住末梢神經(jīng),導致昏迷不醒,而腹中羊水已盡,如若不及時取出胎兒,胎兒便會窒息而死,七娘稍后會剖開少夫人的腹部取出胎兒,但七娘不能保證她們母子一定安然無恙,可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與其坐以待斃,不妨放手一試?!睖仄吣锾谷坏?。
王知府點點頭,眼中掠過一絲狠毒。
林白一驚,剖開腹部取出胎兒,醫(yī)書中雖然記載華佗曾經(jīng)欲替曹操開顱醫(yī)頭疼之癥,但曹操并未答應,這種在世人眼中看起來等同于“殺人”的駭人醫(yī)術(shù),還并不能為世人所接受,看來這王知府也是死馬當活馬醫(yī)了,從方才王知府的惡毒眼神看來,如果那母子死于手術(shù)后,他們這群人恐怕都難逃一死,再看溫七娘額頭也是滲出了汗珠。
“師父,稍候請您為我打下手。”溫七娘請求道。
林白點點頭。
溫七娘拿起手術(shù)刀,慢慢走到床榻前,掀開那夫人身上的薄被,露出腹部的皮膚,她忽然想起這名婦人并沒有打麻醉藥,但她現(xiàn)在應該處于昏迷狀態(tài),但萬一下刀后疼痛激起她的反應可如何是好?
“你們四人按住她的四肢,防止病人亂動?!睖仄吣镎襾硭拿靡郯醋『问系乃闹?,如果有足夠時間,林白倒是可以配制出麻沸散,也就是麻醉劑,眼下也顧不上了。
深呼一口氣,溫七娘抓緊手術(shù)刀,向著何氏腹部切去,血液一下涌了出來,那幾名衙役臉色煞白,別過臉去,手顫抖地按住何氏,心里不住的叫苦,恐怕他們今日也要跟著這小娘子一起倒霉,這一刀下去還有活路嗎?
林白也是目光一凜,但看溫七娘鎮(zhèn)定的目光,心下稍稍安定了些。
不理會屋內(nèi)眾人的唏噓聲,溫七娘只當自己在解剖尸體,只要進入狀態(tài),她便專注起來,手中的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以她對人體的熟悉程度,手中的動作幾乎已經(jīng)不需要大腦來支配。
屋內(nèi)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安靜的只聽到皮膚破裂的刺啦刺啦聲,不斷刺激著眾人的神經(jīng),那王知府瞪著帶著血絲的雙眼注視著紗帳內(nèi)的一切,仿佛看中獵物幾欲下手的老鷹,隨時準備撲過去一頓撕咬。
切開**,原來胎兒被臍帶所纏繞,從后背到頸項足足繞了好幾圈,難怪一直生不出來,溫七娘輕輕取出胎兒,剪斷臍帶,交給身旁的穩(wěn)婆。
那穩(wěn)婆抓住胎兒雙腳倒立,然后用力拍了拍胎兒的雙腳。
“哇呀!哇呀!”
王知府大喜,一個箭步?jīng)_了過去,上前端詳著那個小生命,眼中竟溢出淚花。
溫七娘拿起針線,快速地把何氏的肚子又再次縫上,動作一氣呵成。
“師父,請您給她止血。”
林白點點頭,拿起帕子遞給溫璟,這屋內(nèi)的氣溫實在太高,只一會兒已經(jīng)覺得透不過氣,這還得虧方才那場大雨澆滅了些許熱度,不然這么多人恐怕這屋子已經(jīng)變成一個巨大的蒸籠。
“讓他們都散了吧?!蓖踔畬χ馕荽舐暤?。
一群人如蒙大赦,煞時走了個一干二凈,雖然不明白里面發(fā)生了何事,但眼下顧不上看熱鬧,保命要緊。
溫七娘擦了擦額頭,全身已然被汗水浸透,畢竟何氏是一個大活人,不是尸體,所幸那何氏并未蘇醒,總算幸運逃過一劫。
“七娘,你來看?!绷职淄蝗晦D(zhuǎn)身對著溫璟道。
只見那何氏雙頰留下眼淚,溫七娘心中一陣動容,原來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動不了,想來那眼淚也是喜悅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