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個時候的傷感,李賢不知道,此時此刻的他,正對著一馬車的銅錢發(fā)愁。
要錢的時候就顧著要金額了,卻忘記這個時代金錢的具體體現(xiàn)——銅錢,可不是一張張紙幣能夠比得上的。
四萬貫,就是四萬串銅錢,而一串銅錢,足足有一千枚左右之多。八九斤的銅錢啊,十幾貫就達到了百斤,更別說四萬貫了。
內(nèi)務府總管余星海,因為分散供品的事情,得到了不少的好處。
在財務機關工作最忌諱的就是吃獨食,或者吃得太肥,當了好幾年還能安穩(wěn)無事的余星海,自然深諳其中三昧。
所以,在他行禮過后,一個小盒子不著痕跡的遞到了李荇的手里。
再次拱拱手,余星海郁悶道:“雍王殿下,內(nèi)務府雖然財物頗多,卻大多是金銀。而且您也知道,四萬貫如果換算成銅錢,可就不知道要多少輛馬車運送了。您看看,奴婢給您準備了一些金銀玉石,至于銅錢,您先拉一車銅錢回去用著,過段日子,奴婢再命人給您送,您看怎么樣?”
怎么樣?看到李荇滿意的樣子,李賢就知道自己不能說什么了。
且不說內(nèi)務府實在沒那么多銅錢,就是人家還送來了一份厚禮,舉手也不能打笑臉人啊。
馬車最后頭是一個小鐵箱子,李賢走過去,打開看了一眼,頓時覺得小心臟撲騰撲騰的。
夭壽了,上輩子就沒見過這么多的黃金,一眼看過去,真是恨不得親自拎著箱子。
回頭看了余星海一眼,李賢道:“本王也不是不近人情,內(nèi)務府掌管著整個后宮的財政,要是沒銅錢用了,丟的可是圣人天后的臉面。既如此,過段時間你再往王府送銅錢吧?!?p> 終于等到這句話,余星海才松了一口氣。
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命令是絕對的,更別說一個王爺對一個太監(jiān)的命令。你有一萬條苦衷,也只能爛在肚子里,完不成命令,就證明你是廢物,沒別的原因。
在余星海拿上來的賬簿上簽了字,又按了一個手印,李賢才命李荇駕車,自己則坐上了步輦。
這次出宮就不走丹鳳門了,而是自望仙門出,然后沿著望仙大街一路南行。過長樂坊、大寧坊、安興坊、勝業(yè)坊,就能看到長安著名的風情街——平康坊,以及商業(yè)街——東市。
平康坊沒有什么好看的,只是有著一些穿得花花綠綠的女子,早春的天氣里就身穿一身紗衣,不斷對著過往的路人發(fā)起洞穴探險的邀請而已。
在這個風寒尚且讓人談之色變的年代,李賢可不想讓自己染上花柳病英年早逝。再說,經(jīng)過波多野、朝桐等老師的多年教導,雖不至于坐懷不亂,但是對這些小兒科完全無視還是可以的。
不回家跑到這里來的目標,主要還是東市。
長安的居住分布,總結來說就是南稀北稠,東貴西富。
北方是皇宮所在,所以周邊居住人口最多,而因為大明宮的修建,凡是有點身份地位的,都喜歡在大明宮的一側安家立戶。
而西方,因為西市的原因,好多跟西域有交易往來關系的富商,都喜歡居住在西市周邊。
今天李賢的目標就是東市,準確點來講,就是東市靠近西側坊墻的一邊。
想要經(jīng)營酒樓,就得找一個合適的地址。修建在鳥不拉屎的地方,再豪華也沒人愿意光臨。而修建在東市這種商人氣息濃郁的地方,才是最容易賺錢的。
東市和西市一樣,比西市強的一點,就是這里的商人,不僅家財豐厚,還有不錯的背景。
小本經(jīng)營也就算了,大型的交易背后,不是世家就是勛貴在支持著。東市上隨便找一個看似有錢的家伙,背后都肯定有人,或許是某部尚書,或許是某位國公,就是某位皇子公主也不是不可能。
在這里,有既有錢又有背景的客人,只要酒樓能夠在眾多酒樓中脫穎而出,想不賺錢都難。
馬車才進東市門口,就見到了目標。
好大的一家酒樓啊,只是連個牌子都沒有,這可不行啊,做買賣不立個商標跟別人家區(qū)分出來怎么行!
坐在步輦上,指指門口,李賢就翹起了二郎腿。
路過長樂坊時叫上的徐澤,立刻帶人鉆了進去。
沒一會兒,一個掌柜模樣的中年人,就被提溜了出來。
掌柜也是個有膽氣的,看了一眼周圍,就知道誰是領頭的。
對著李賢行了一禮后,掌柜的笑道:“卻不知是哪位貴人看小樓不順眼,想要砸場子?小人張有財算不得人物,可是您得掂量一下,尚書左仆射的顏面,是輕易能掃的?”
“尚書左仆射?”
李賢看向李荇,等著他的回答。今天他雖然上朝過,卻分不清誰是誰,誰是什么官兒。
李荇回憶了一下就說:“回稟殿下,尚書左仆射是劉仁軌。”
“劉仁軌啊....”
李賢點點頭,對李荇說:“騎上馬,帶著你手里的盒子當禮物,去劉仁軌那里說一下,本王看這個酒樓順眼,打算要過來,看他肯不肯割愛。”
李荇嘿嘿一笑,轉身就上了馬,疾馳而去。
張有財在聽到“殿下”的時候,雙腿就開始打哆嗦了,尤其是聽到李賢自稱“本王”,頭低下了,腰也彎了,就差尿褲子了。
王爺??!不管是哪一位王爺,就看他連尚書仆射的面子都不給,也知道不是好惹的。不管倆人的交鋒如何,自己夾在中間,都會粉身碎骨的。
張有財?shù)谋憩F(xiàn),李賢全程看在眼里,卻沒有跟他多說一句話。既然知道了這是劉仁軌的產(chǎn)業(yè),或者庇護的產(chǎn)業(yè),就不能強硬地拿下來。想要,也得等劉仁軌點頭才行。
李荇去得快,回來的也快,來不及下馬就稟告道:“回稟殿下,劉仆射說,只是一座酒樓而已,您要是不嫌棄,拿去就好,至于您要奴婢送的東西,他也沒敢收。”
“這樣啊....”
李賢知道,這是劉仁軌賣給自己的一個面子。沒敢收?這里面的事情哪有那么簡單,如果他收了,反而好說,如今沒收,不管怎么說,這份面子,自己是收到了,將來有一天,也得還回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