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了什么也不能輸?shù)糇藨B(tài)。
?。?p> 第二天,上午的大課間,我正在做英語閱讀,班主任忽然叫我出去。
長長的走廊上,外公站得直直的,皺紋縱橫的臉,眼眶深深地凹下去,晨霧在他花白的頭發(fā)上結(jié)成冰霜。走廊外,不知名的飛鳥??吭诹硪粭潣堑奶炀€上。
外公說:無論何時何地,都要挺直了腰桿站著,走路要風(fēng)風(fēng)火火,決不能因為環(huán)境、心情丟了態(tài)度。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他八十歲高齡依舊不彎腰不駝背,耳聰目明,身體健康、硬朗。
從我進雅中,外公就沒來找過我,我頓時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外公,你怎么來了?外婆還好嗎?”我把圍巾取下,環(huán)在外公的脖子上,理了理他的大衣。
沒等外公回話,站在他身后的兩個高高大大的男人說話了:“你就是史麥兒同學(xué)?”
我微微一愣,但還是點了點頭。
外公眉頭一皺,語氣中有難以察覺的焦急:“這里說話不方便,我們先出去。”
我早已經(jīng)察覺到了,那兩個男人是便衣警/察。走之前,我回到教室,在兜里揣了一本單詞書和一個隨身記文綜知識點的小本子。
派出所,我坐在椅子上,一名警/察邊問我邊做筆錄:“請問你8月30號在哪里?”
“應(yīng)該是在學(xué)校,我都不怎么出去,具體也不記得是哪天。”稍作思考后,我給出肯定的回答。
我知道他應(yīng)該是問的肖媛媛約我出去那天,但學(xué)生只記得星期幾,一般不會刻意把幾月幾號記得那么清楚。如果我說在MC,倒是顯得心虛了。
警/察有些咄咄逼人的問:“那你知道肖媛媛,知道MC酒吧嗎?”
“肖媛媛?”我吸了一口氣,“她是我初中同學(xué),以前我們因為一些事鬧了不愉快,上高中不在一個班,就沒怎么聯(lián)系。前兩天她好像承受不住壓力,跳樓了。”
他的眉毛一抬,“8月30號你是不是和肖媛媛在一起?”
“應(yīng)該是的。”我望著外公一下子黯淡下去的眸子,裝作很輕松地點下頭,“競賽前幾天,她請我喝酒,好像就是在MC酒吧,應(yīng)該是8月30號沒錯?!?p> “她為什么請你喝酒?”
“她扣押了我的信件。”
“什么信件?”
“我最好的朋友林雁雨給我的?!?p> 明明很嚴肅的場合,我竟然覺得有點好笑,為什么要繞這么大圈子,明明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的事,還要一句一句地問,直接問是不是我逼死了肖媛媛豈不是更直接?
……
他越問越快,我越來越緊張,越來越招架不住。在這個冬天,我的額頭冒出了冷汗,整個腦袋亂成一鍋漿糊。不只他一個人問,而是四五個人輪番問。
他合上了本子,冷笑著:“你的供詞前后矛盾,你在說謊。”
“我沒有說謊。”我直勾勾地瞪他。
我確實沒有說謊,只是隱瞞了部分事實。
“MC提供了監(jiān)控錄像,有疑點才會找你詢問,你已經(jīng)十八歲,要負刑事責(zé)任,必須對你說的每一句話負責(zé)!”
我低著頭,沒有說話。如果真的有監(jiān)控錄像,對我來說無疑是件好事,但我不確定他是不是在套我的供詞。即使真有,也不能看清,到底是我陷害肖媛媛,還是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我沒有證據(jù)證明游雅是整件事的幕后黑手,讓她逍遙法外,我不甘心。
“如果證據(jù)確鑿,你即使不認罪,也要坐牢!”他有些怒了。
很久后,我開口了:“我想見兩個人,文星宇和游雅?!?p> 不知道學(xué)校是什么情況,聽說肖媛媛的爸爸來學(xué)校鬧了,要求民事賠償。如果真查出這件事跟我有關(guān),或者跟游雅有關(guān),他就可以大撈一筆了??墒牵粋€活生生的人,真的可以用錢來衡量嗎?
但是,既然人已經(jīng)沒有了,錢還是必須拿到手的。肖媛媛的媽媽還在住院,他們家需要錢,我以前也不知道她家出事了。
鐵門“嘭”地一聲關(guān)閉,伴隨著鐵鏈子的聲音和上鎖聲,我確信,我被拘留了。
這里的拘留所很老很舊,三面是墻,沒有窗,只有柵欄,還有很多年前的鐵鏈,不知道關(guān)押過多少犯罪嫌疑人。
鐵門外,外公眼圈發(fā)紅,閃著淚問:“小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外公說……”
“外公,相信我,我沒有殺人?!?p> 殺人和逼死人,性質(zhì)差不多。我確實沒有殺人,但我見死不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明顯底氣不足。
外公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能捕捉到我細微的異常,“小麥……我是你的親外公,出了這么大的事,我不護著你誰護著你!我對不起你媽媽,要是再失去你,我還怎么下去見她,你跟外公說,前前后后一字不漏地說。”
我知道,如果不是因為外公,警/察早就光明正大地上雅中押走我了。如果不是因為外公,恐怕今天的雅魚市的日報晚報都會報道這條消息。如果不是因為外公,整個雅中都沸騰了。我的學(xué)業(yè)、我的前途、我的人生,都全毀了。
“我沒有殺人……”我咬著牙讓自己不落淚,外公做了這么多,他是相信了我是逼死肖媛媛的兇手嗎?
我說我會拿金牌,沒問題。我說我會保送,沒問題。我說我會進省隊,沒問題。可是,如今,問題一大堆。我連自己的聲譽都保不住,需要他放下老臉去為我東奔西跑,讓他用身敗名裂的代價為我擔(dān)保。一旦敗露,他的老臉往哪兒擱?
可是,明明他沒有做錯什么啊!對哥哥和媽媽的愧疚,為什么要償還在我身上?
外公是理性的,他知道,他必須從幾方面考慮。如果真的是我,他會跟肖媛媛的爸爸好好談判。畢竟人已經(jīng)死了,能拿到錢是最重要的。如果他態(tài)度強硬非要起訴,我是孤兒,無依無靠,反而會撈不著什么好處,還會讓自己的女兒落得身敗名裂的下場。
畢竟,因為壓力過大自殺,聽起來并不丟人。
奶奶啊,你在天上,在看著我嗎?
如果是你,你一定會說,小麥不會殺人,對不對?無論我說什么,你都會相信,對不對?
沒有窗,但是有一盞燈照著我,睡不著覺,我翻出了口袋里的小本子。
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丟了自己的態(tài)度!
我害怕這個屋子,害怕冰冷,害怕睡著了夢見肖媛媛的臉。我別無選擇,背不進去也要背!文科高考,是我唯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