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皇宮（二十五）

　　儲籍將姜芝帶到了一個她十分熟悉的地方。

　　地宮。

　　空氣中彌漫著淺淺的血腥味，沒有通風(fēng)口，空氣污濁潮濕。壁燈幽暗，撲朔著幽幽的光。

　　一來到這兒，姜芝整個人都不好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蜂擁而上，讓她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特別是她現(xiàn)在大病未愈，整個人十分虛弱，處在這個空氣不流通的地方，她只覺得一陣胸悶氣短。

　　“自己的仇自己報?！眱卣f著，將那把匕首遞給了姜芝，一指前面的監(jiān)牢，“去吧?！?p>　　姜芝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滿臉淚痕的紅衣美人柔柔弱弱地被綁在地牢中央，身上拴著鎖鏈，手腳被束縛，嘴巴也被蒙上，淚水不停地往下流，真真是我見猶憐。

　　是那個西吳國公主。

　　她走上前，在公主身前蹲下，為她解開封口的布條。

　　布條剛一解下，公主清脆入百靈鳥般的聲音響起：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dú)⑽摇?p>　　“你先別急，你跟我說說，為什么要給我下蠱？”姜芝開門見山地問道。

　　“是我父王讓我這么做的！我是被逼的！放過我吧……求求你……”

　　淚水模糊了那雙嫵媚的雙眼，眼中的渴求與害怕讓那張原本妖嬈的小臉愈發(fā)顯得楚楚可憐。

　　別說是男人了，就算是她這個實打?qū)嵉呐耍吹竭@一幕也要心軟上幾分。

　　但是沒有用，不能因為她的美，就抹去她所犯下的罪孽。

　　“你知道你的做法已經(jīng)連累了一條人命了嗎？”

　　姜芝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西吳公主開始瑟瑟發(fā)抖起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別殺我好不好？”她淚眼朦朧地看著她。

　　如果她得手了，大昭會被各大勢力蠶食，勢必引發(fā)戰(zhàn)亂。屆時不僅姜芝會死，萬萬名無辜的黎民百姓也會死。

　　走到西吳公主面前，她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匕首。

　　那位公主眼淚流得更兇了，瘋狂地?fù)u著頭，身子不停地往后退，但因為鎖鏈?zhǔn)`的原因，挪不了太遠(yuǎn)。

　　姜芝對她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依舊是那個沒心沒肺的模樣：

　　“會有點痛，你忍著點哈，下輩子別想著害人了?！?p>　　她知道這公主也許并非大奸大惡之輩，但她們畢竟所處的位置不同，阿離公主即使是為了自己的國家，她也必須要走出這一步，既然這樣，她們之間就永無調(diào)和的可能。

　　錯了就是錯了，傷害就是傷害，她心眼比較小，才不會去想那么多。

　　但她還是很善良的，選擇了一個相對溫和的方式送這位公主上路。

　　鋒利的匕首劃過她纖細(xì)的脖頸，血色迸現(xiàn)在一片雪色之中，紅與白交織著鮮艷的光澤。

　　那雙嫵媚的眸子驟然睜大，接著緩慢灰暗下來，最終空洞無神。

　　至死的最后一刻，眼中倒映著的依舊是姜芝那張看上去人畜無害的臉。

　　姜芝在她的尸體上擦了擦沾血的匕首，自嘲似的笑了笑。

　　剛來到這里時，她還是個見了血都會腦袋發(fā)昏的菜狗，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擁有了殺人的能力。

　　果然啊，無論哪里，都有著弱肉強(qiáng)食的潛規(guī)則，自己不出擊，就會淪為他人的目標(biāo)。

　　是成為他人砧板上的肉，還是刀俎，這并不是一個多難的選擇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一直都是這么個道理。

　　她是個適應(yīng)性很強(qiáng)的人，像根雜草一樣扎根在任何貧瘠的土壤中。很多時候，她活得漫無目的，但也目標(biāo)明確。

　　活著就好。

　　……

　　姜芝走出監(jiān)牢，吸了吸鼻子，縈繞鼻尖的血腥味讓她只想打噴嚏。

　　她一抬頭就對上儲籍那略含詫異與欣賞的眼神。

　　她心頭頓時涌現(xiàn)出一種強(qiáng)烈的成就感，這種成就感比她當(dāng)初考試拿了年級第一還要強(qiáng)。

　　她剛想得瑟兩句，鼻子一癢，站在儲籍面前生生打了個噴嚏。

　　“阿嚏——”

　　儲籍的臉?biāo)查g黑了下來。

　　姜芝揉揉鼻子，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

　　*

　　姜芝回到住處，想要質(zhì)問阿娣，但是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她。

　　儲拾告訴她，說在姜芝被暴君帶走時，就有一伙人前來帶走了阿娣。

　　不用想，那一波肯定是暴君派來的人。

　　他緊皺著眉頭，一張稚嫩的小臉上滿是擔(dān)憂，當(dāng)然不是擔(dān)憂阿娣，而是擔(dān)憂姜芝。

　　“暴君沒把你怎么樣吧？”

　　姜芝習(xí)慣性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怎么說話的呢，他是你哥！”

　　儲拾沒躲，驚異地看著她：

　　“你喜歡他？”

　　“這么離譜的結(jié)論，你是從哪里看出來的？”

　　她喜歡狗皇帝？不，她只喜歡他沒長嘴的樣子。

　　“你別喜歡他?！眱κ懊蛄嗣虼剑J(rèn)真地說道。

　　“為什么？”姜芝一邊說著，一邊走向自己的床，蹬掉鞋子，鉆進(jìn)被窩。

　　儲拾想要說話，但看著她一氣呵成的上床動作，只是沉默地上前，幫她把鞋子擺好，給她掖了掖被子。

　　“他不是良配?！彼J(rèn)真地說。

　　“那誰是良配啊？”姜芝隨口問道。

　　“你如今才十六歲，不必把未來單放在他一人身上，以后有的是機(jī)會尋覓良人?！?p>　　“你像個小老頭，”姜芝從被窩里伸出手，拍拍他的頭，“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會老得快的?！?p>　　這具身體十六歲，但她可沒把自己當(dāng)十六歲的孩子，畢竟心理年齡已經(jīng)二十了，大小也算個懂事的成年人了。

　　“我不是孩子了！”儲拾對這句話反應(yīng)很大，具體表現(xiàn)在他毫不客氣地抓住她的手，塞進(jìn)被窩。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闭f完這句話，他轉(zhuǎn)頭直接走了出去，不給姜芝回話的機(jī)會。

　　看著他的背影，姜芝嘟囔著：

　　“現(xiàn)在的小孩還真早熟。”

　　門外。

　　儲拾關(guān)上房門，卻并未離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他回想起剛才抓起姜芝的手臂時，那一瞬間柔軟細(xì)膩的觸感，耳朵染上粉意。

　　他在階梯上坐下，就這么靜靜地守著。

　　像一個忠誠沉默的大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