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紅燭
距離入宮僅有半個月了。
原本該繡嫁衣的,只是時間倉促,來不及繡,便讓宮內(nèi)的繡娘來安府量了安珞的身材尺寸,在宮內(nèi)趕工,繡好了就送到安府試穿,有不合適的地方再改。
宮內(nèi)也未指派嬤嬤來教導(dǎo)規(guī)矩,安父打聽了下,皇后大婚之事陛下交給了劉貴妃來辦,想來宮內(nèi)也知道這個皇后不過只是個靶子,大事走個過場,小事就不管了。
安珞樂得清閑,按理來說她該舉辦個花宴的,但既然宮內(nèi)的態(tài)度都這么敷衍,她也不必上趕著。
陛下以日理萬機為由,傳旨祭天之事也由皇后一人前去,雖說陛下打了那些人的臉,寧愿找個普通不重視的世家女做皇后,也要斷了他們的念想,卻也讓安家處于不上不下的位置。
安珞卻很高興,雖說這樁婚事推卻不得,卻依舊讓她膈應(yīng),如今婚儀上陛下不出場,她權(quán)當(dāng)是辦個花宴,頂多是規(guī)矩多了些,人多了些,衣服華麗了些。
李夫人早在一個月前便回了蘇州,她走那天,安珞給她煮了一壺茶。那時已經(jīng)是春天過半了,花園里一片的綠色,中央的桃樹花落了滿地,已經(jīng)開始長出了綠葉,顯得生機盎然的。
安珞將茶盞捧起遞給她,她頷首接過,笑著說:“往后可不敢這般接過皇后娘娘的茶了?!?p> 安珞微微皺眉,嘆道:“夫人莫要取笑我?!?p> 李夫人放下茶盞,看著她說道:“你既知道其中利害,便也該知道這事可不是咱們說了算。不過只是任人擺布的棋子罷了?!彼龂@了口氣,繼續(xù)說道,“我知你聰明,心中又有成算,只是再聰明的人也逃不過女子身份的束縛,你我不過都是可憐人罷了?!?p> 安珞聽著李夫人的話,垂下眼眸也不附和,只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李夫人瞧著突然笑了一聲:“你阿娘與我說,你少時活潑得很,養(yǎng)的鸚鵡死了能哭上半天,只有那謝之懷能哄得你笑?!?p> 乍一聽這名字,安珞還有點愣神,反應(yīng)過來時急道:“夫人慎言?!?p> 李夫人不以為然,說道:“怕什么,你父親就是太小心了才讓別人鉆了你的空子,我明日便走了,你既已要入宮,不妨與我說說這謝之懷,橫豎那絹花你是帶不進宮的,今日且當(dāng)作解了那方愁苦,說完了興許就不惦記了?!?p> 安珞苦笑一聲:“何必談?wù)撘粋€死人?!?p> “那人啊,活在你心里,怎么會是死人呢,對于你來說如果真的是個死人了,賜婚那夜也不會抱著那朵絹花看許久了?!崩罘蛉四弥种械慕伵?,仿佛有些出神。
安珞突然想到了那日,謝之懷將絹花硬塞在她懷里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一聲驚醒了李夫人,她含笑看著安珞,直看得安珞紅了臉,露出了難得的女兒嬌態(tài)。
安珞不知道怎么開口,悄悄的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柔聲道:“夫人,其實我快記不清他的長相了。我知道,您和爹娘都以為我歡喜他,實則我那年才八歲,不過將他看做鄰家哥哥,玩伴罷了。大哥在我五歲便離家了,阿懷就像是我的兄長一般,在我被欺負時保護我,還會陪我畫紙鳶。那日阿懷說,謝伯母與他說以后他是要娶妻的,他便來找我,說他日后娶了妻子之后便不能和我玩了,因為謝伯母告訴他,要對妻子一心一意?!闭f到這,她又笑了一聲,“我那時哪里知道娶妻是什么意思,只怕阿懷不與我玩了,就跑到謝家找謝伯母,說以后阿懷能不能娶我,這樣就能一直與我玩了?!?p> 李夫人也跟著笑:“童言稚語,想必你阿爹阿娘氣壞了,還未養(yǎng)成呢,就要跟著別家的兒郎跑了?!?p> 安珞笑道:“正是呢,不過我那時年紀(jì)小,阿爹阿娘又不會罰我。只是阿懷,被謝伯母罰跪了一夜的祠堂,第二日還要瘸著腿來找我,要我賠償他呢?!?p> 她看向李夫人,堅定地說道:“夫人,我知道您是為我擔(dān)心,只是,我是安家的女兒,若是抗旨,便是要全府為我陪葬,別說是傀儡皇后,即便是暗幽館,皇家要我去,我還能不去嗎?如今還算尊貴,只求父母健康平安,我便知足了?!?p> “我知道你明白,只是所嫁非人的痛苦,我已承受過,這一生你都要困于深宮之內(nèi),日日艱險度日,揣度人心,甚至一著不慎便危及性命,實在是,實在是……”李夫人開始哽咽道:“你少時,你阿娘與我通信時會說你的性子像極了我年輕時肆意活潑,只是在見到你時,你守著規(guī)矩,識文知禮,處處壓抑自己的天性,不敢逾矩一步,生怕行差踏錯。我知你心中苦悶,如我當(dāng)年一般,多年來已是將你當(dāng)做我親生女兒,只是怎么就,走到了今日這般境地?!彼穆曇纛澏?,話還未完,淚水已經(jīng)落了滿面。
安珞忍住淚水,帶著鼻音道:“夫人莫哭,萬般皆是命運罷了?!?p> 隔日是個好天氣,安珞想送李夫人出城門,只是婚期將至,她不好出門,也就作罷了。她讓春惜送走了李夫人,吩咐她回城的時候帶一份姚氏鋪子的紅棗糕回來,配上清香的茉莉花茶最好了。
大婚前一日,安珞看著銅鏡中春惜為她梳發(fā)的恍惚身影,突然開口道:“春惜,明日你不要和我進宮了?!?p> 春惜嚇了一跳,立馬跪了下來問:“小姐可是覺得春惜伺候的不好?”
“那不是個好地方?!卑茬筠D(zhuǎn)頭看著跪在地上的春惜。
春惜抬頭看著她,語氣堅定地說:“小姐,春惜知道。正是因為春惜知道,春惜才要去。若是小姐一人在那,一定會害怕的,春惜可以陪小姐解悶,給小姐梳頭,做糕點?!?p> 安珞輕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罷了,隨你吧?!?p> 大婚當(dāng)日,春惜伺候著安珞穿上婚服,笑著說真美。
安珞看著銅鏡內(nèi)的身影,大紅的婚服用金線繡著九天霓凰,華美無比,貴氣逼人,只是她總覺得冰冷。
在春惜要將安珞扶出去的時候,她朝著旁邊站著的春伏示意了一眼。春伏點頭,悄悄走到春惜身邊,抬手劈在春惜的后腦處,將她劈昏了過去。
安珞連忙接住軟了身子倒下的春惜,和春伏一起將她放在榻上,輕聲說:“那地方吃人,你們就別去了?!?p> 春伏輕輕地喚了一聲小姐。
安珞朝她一笑,便提著沉重的裙擺轉(zhuǎn)身走出了門。
喜慶的樂聲喧鬧無比,宮內(nèi)的儀仗隊也很龐大,整個落瓦巷被堵得水泄不通。
安珞扶著公公的手上了攆轎,她心想,就這么孑然一身的去吧,無牽無掛。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又抬起手覆在自己腰間,那里藏著一朵絹花,是她從家中帶來的唯一一樣?xùn)|西,也是她唯一的一點叛逆心思。她沒有聽李夫人的話,她想著,有這朵絹花陪自己,宮內(nèi)的日子興許能好過點。
安珞悄悄回頭,看向人群中正在擦淚的阿娘與扶著阿娘的阿爹,忍不住紅了眼眶,這一別,不知何時能夠相見,或許再也不得見。
皎月潔白,月光柔柔地灑向大地。安珞端坐在鳳儀宮內(nèi)的床榻上,火紅的蓋頭遮住了她的視線。龍鳳花燭燃燒的味道飄飄忽忽的傳過來,想來是宮內(nèi)并未燃香,才沒蓋住蠟燭燃燒的氣味。
宮內(nèi)成片的紅色裝飾經(jīng)由燭光的渲染,顯出幾分曖昧。安珞雙手緊緊攥住帕子,心中緊張,卻又莫名不安,她今日祭天回來后已經(jīng)在鳳儀宮坐了許久,按理來說即便陛下不來,也會有宮人。但現(xiàn)在鳳儀宮內(nèi)只有自己一人,實在奇怪。
又等了許久,安珞昏昏欲睡之時,忽然聽到吱呀的開門聲,突然一個激靈清醒了不少,趕緊端坐。
她隔著紅帕,看不清什么,只聽到有腳步聲踏入,離她越來越近,心中緊張起來,攥著帕子的手用力到微微發(fā)白。
安珞恍惚覺得有個人站在自己面前,她低頭,隔著蓋頭看到一雙穿著紅色婚靴的腳,心如擂鼓,嘴里也干了起來,叫她直想咽唾沫。
那人轉(zhuǎn)身從桌上拿起了喜稱,又返回到安珞面前,將喜稱一端伸入蓋頭里。
安珞心臟一跳,還不等反應(yīng),蓋頭便被挑落。
等安珞的眼睛適應(yīng)了屋內(nèi)的燭光,她輕輕抬頭,卻并未直視面前那人。
忽聽得頭頂傳來一聲年輕的滿是笑意的話:“怎么不抬頭看我?”
安珞皺眉,當(dāng)今陛下已過五十,絕不可能是這么年輕的聲音。好大膽,誰敢來揭她的蓋頭。
隨即她便仰頭直視那人,卻愣住了。
安珞覺得自己興許是累了,睡著了,在做夢呢。否則,她怎么好像看到了長大的謝之懷。那早已有些模糊的記憶里,謝之懷的臉變得逐漸清晰。他長得俊俏,十歲的年紀(jì)還沒有褪去嬰兒肥,笑起來漏出兩顆小虎牙,像個小老虎一樣。
眼前的人臉龐清瘦,眼睛卻比燭火還明亮,微微露出兩顆虎牙。他很高,安珞需要仰頭看著他。不知是不是燭火晃了眼,安珞覺得眼睛有些酸,試探地叫了聲:“謝之懷?”
他笑了起來,眼睛快要瞇成一條縫,清亮的嗓音充滿笑意說:“安珞,算你還有良心,沒有忘記我。”
安珞懵了一會,覺得好像是現(xiàn)實,又覺得死了的人怎么還會出現(xiàn)呢,更別說此時此刻出現(xiàn)在鳳儀宮內(nèi)。
她回了回神,說:“阿懷,我想吃紅棗糕。”
他一愣,失笑地看著紅了眼睛的安珞,說道:“再給你配一壺茉莉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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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零啊
今天看了電影茶啊二中,很二很搞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