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愿望的代價

　　“好了，今天的天霄古史就講到這里。接下來諸位有何不解的可以發(fā)言提問?！?p>　　皎皎月光透過琉璃頂傾瀉而下，偌大的圓廳中燈如玉山，明如白晝。

　　大廳正中琉璃臺上端坐著一黑發(fā)女子，身著翠羅裙，肌若凝脂，臉上一抹淺淡的笑意言語間也未曾散去。

　　她放下了手中的玉簡，伸手?jǐn)堖^趴在玉案上打盹的白貓，向臺下的眾多學(xué)子看去。

　　待黑發(fā)女子話落后，原本落針可聞的大廳瞬間變得鬧騰了起來。

　　“白先生，白先生！”

　　最前排身著藍(lán)衣的女學(xué)子興奮地舉起了手，面容看起來很是稚嫩，巴巴望著琉璃臺上的女子。

　　“我想知道，仙魔大戰(zhàn)后洛水神女和赤焰姬去了哪里！”

　　“她們真的如同傳聞中那般，一起去了別的界域嗎？”

　　一群小蘿卜丁見有人起了頭，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爭先恐后地發(fā)問。

　　“白先生！別的界域是什么樣子的？也如我們天霄界這般嗎！”

　　“仙魔大戰(zhàn)后又發(fā)生了什么，先生你能再講講嗎！”

　　“先生！白先生……”

　　“白先生……”

　　被喚做白先生的女子左手輕撫白貓背脊，沉吟一聲，大廳剎那間又安靜了下來。

　　眾人屏息，見她久久不語，對諸多問題心里好奇得直撓癢癢。

　　黑發(fā)女子是近些來才加入無蹤塔的修者，因其學(xué)識淵博、博古通今，一入塔便擔(dān)任了高階教習(xí)，又因其面容姣好、待人親切，頗受塔內(nèi)學(xué)子們的歡迎。

　　尤其是那些較為年幼的學(xué)子，大多不喜古板老成的老教習(xí)們，一個個鬧騰著要往這邊跑，名為陶小桃的藍(lán)衣少女正是其中一員。

　　她微微一笑，開始挨個回答眾人的問題。

　　“根據(jù)塔內(nèi)藏書閣記載，確實是存在諸多別的界域，不過這些對你們來說，為時尚早?！?p>　　“若實在感興趣，你們可自行前去藏書閣上層查閱相關(guān)典籍?！?p>　　臺下一眾小蘿卜丁聞言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陶小桃嘟起小嘴，不滿道：“先生又在拿我們?nèi)⌒α恕！?p>　　藏書閣上層，那也要他們進(jìn)得去才行呀！那可是天階的學(xué)子和長老教習(xí)們才能進(jìn)的地盤。

　　見此白教習(xí)以袖掩面，眉眼彎彎，笑意藏都藏不住，繼續(xù)開口道。

　　“至于洛水神女和赤焰姬，天霄秘錄中未曾記載兩人下落，世人也不知二者修為究竟到了何等地步?！?p>　　“秘錄對于二人消失前最后的記載，大家也都有所耳聞。”

　　陶小陶眼神又變亮了些許，脆生生道：“是說那個嗎！傳說中可以實現(xiàn)所有愿望的白樹幻境！”

　　“正是如此，傳聞中，五大宗和四大圣地的開派祖師在離開白樹幻境后，俱都獲得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

　　白教習(xí)嘴角掛上了一抹弧度，笑盈盈道：“至于洛水神女和赤焰姬的下落，或許只有她們本人和后人知曉了?！?p>　　“那我要是想見到她們，要如何才能去到別的界域呢？”

　　“想要嘗試穿過諸界之間的壁障，得升仙后才可以噢?！卑紫壬沉伺d沖沖的藍(lán)衣少女一眼，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別樣的意味。

　　后排一些年齡較大的學(xué)子們哄笑出聲，大聲嚷嚷著。

　　“陶小桃，你還在煉氣六層呢，就做著升仙的美夢了！”

　　“哈哈哈哈，不敢想不敢想。”

　　黑衣女子安靜地跪坐在玉案后，面帶笑意看著一眾幼子們嬉戲打鬧許久，方才起身。

　　“已經(jīng)很晚了，大家該是早點回去寢閣中，莫讓諸位教習(xí)擔(dān)憂才是?！?p>　　被眾人逗弄了一番的陶小桃正氣得站在墻邊直跳腳，忽覺身后一陣濃郁的異香襲來，頭頂被一只溫暖的手輕撫了幾下。

　　她正欲和教習(xí)道別，一個抬頭間直直望進(jìn)了那雙蘊滿笑意的眼，瞳若秋水，不自覺地紅了臉。

　　“或許，小桃也有進(jìn)入白樹幻境、實現(xiàn)自己愿望的機會哦……”

　　“一切都是說不定的事情呢……”

　　白教習(xí)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陶小桃呆呆站立在原地，手心貼近發(fā)頂，上面還殘留了些許余溫……

　　好香……好香啊……

　　翠色身影離開了圓廳后，抱著白貓?zhí)と氩灰娺呺H的走廊中。

　　七彎八拐，悄然避開一眾巡邏的守衛(wèi)，再度進(jìn)入了一個幽深昏暗的走道。

　　見四下無人，趴在女教習(xí)懷中的白貓冷不防開口道：“那洛水神女和赤焰姬在幻境中到底獲得了什么？”

　　“一個約定罷了?！?p>　　女教習(xí)似是對微弱的光線不滿，雙眼微閉，貼著走道緩緩前行，良久才輕聲回道。

　　“一個代價無比慘痛……又美好至極的約定……”

　　赤火從來不相信，這世上能有不需要付出代價便能輕易實現(xiàn)的愿望。

　　作為世家子弟，又是聲名顯赫的赤焰姬的嫡系后輩，他在覺醒了和先祖同樣的赤火魂后，起初被族中賦予了很大的希翼。

　　可后來，那種期望變得沉重，幾令他喘不過氣來，只因他的赤火魂——生而殘缺。

　　殘缺的赤火魂不僅沒能成為他和家族的助力，他反而因此修行上困難重重，幾次失控險些誤傷親人。

　　族中又投入了大量精力物資試圖將赤火魂修補完整，然而大量的天材地寶砸進(jìn)去就只見了個水花，他的修為還遠(yuǎn)遠(yuǎn)不如族內(nèi)的一些小輩，更別提同輩中的一些天之驕子了。

　　不愿父母因自己而面上無光，十五歲的少年毅然決然出走家中，橫穿妖域，來到了人族腹地。

　　一路上追尋著先祖的足跡，獲得了先祖的一些遺物后，他驚喜地發(fā)現(xiàn)，或許先祖的赤火魂一開始也是殘缺的。

　　這代表著他還有希望！

　　同為四大圣地的無蹤塔，自古以來承擔(dān)記載傳承信息的職責(zé)，世間典籍秘聞皆聚于此，他設(shè)法進(jìn)入無蹤塔求學(xué)，于諸多秘聞中抽絲剝繭，所有的線索最后都指向同一個落點。

　　白樹幻境，最后的隕落之地。

　　此刻，整個白樹幻境散發(fā)出微弱的欣喜之意，呼喚著、回應(yīng)著那道略顯微弱的流火，天與地間火浪翻滾，開始一場更為盛大的審判。

　　“我再申明一次，白樹幻境的存在，不會傷害任何人?！?p>　　背神之女神情冷漠至極，語氣冰冷。

　　“想要知道真相，就和我來?！?p>　　盛霂被人拎著只覺滿臉生無可戀，體內(nèi)火毒似乎受到流火牽引，大大小小的經(jīng)脈血管內(nèi)俱都泛起陣陣熱意，虛弱得說不出話來。

　　赤火和巖遲疑了會兒，還是跟上了背神之女的步伐。

　　楚輕塵從內(nèi)室將沉睡的柳蘭筠抱出后，提著那根怪異的木棍，同樣跟上前去。

　　眾人將信將疑間來到了參天白木下，走到高臺后方，卻又見到了一段依附樹身盤旋而上的木梯。

　　白木真的很高很大，越往上走，越來越多的枝干盤羅交錯，各式各樣的木牌系著紅絲帶從樹枝間垂落。

　　火焰在紅繩、木牌與枝干間躍動，卻是不能傷害它們絲毫。

　　行走在大片大片的木牌下方，背神之女臉上的冰冷之意消融了些許，露出一些懷念之色。

　　她在一個巨大的樹洞前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摘下上方的兩個木牌，遞給了身后兩個惹人厭的人族。

　　樹洞上方，似乎刻了一行陌生又熟悉的小字，盛霂掙扎著抬頭，試圖看清上面寫了什么。

　　那并不是天霄界的文字。

　　【遵循與……的約定，赤焰姬于此永眠?！?p>　　【望我南山后輩再不受業(yè)火加身之苦?！?p>　　【望人族長盛，天霄永存?！?p>　　樹洞深處。

　　紅衣佳人，眉似山，唇如焰，膚白勝雪，傾國傾城。

　　數(shù)不盡的絲絲縷縷白霧紅線纏繞在她的身側(cè)，一呼一吸間牽扯走幾分微弱氣機。

　　她似乎察覺不到任何痛苦。

　　她只是永遠(yuǎn)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