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先是來到杜闖的賬內。杜闖將身上重甲脫下掛好,然后笑呵呵的讓文華坐下:“文華兄弟,你的事我賢弟在信中與我說了,既然到了此地,你就放心吧!一切事情由我照應!”
濃須大漢哈哈大笑,端坐在木席上打量文華。憑此人能夠孤身前來西北,那就是條漢子!
文華雖不懂軍營規(guī)矩,但還是滿臉認真的問道:“杜將軍,文華不求功名利祿,只希望找回正義。何時能夠借力于我?”。
他急于復仇,所以開口第一句便問道此處。直直白白,杜闖更加喜歡。
杜闖呆了呆,爽朗的笑聲震耳:“哈哈!兄弟你只管隨我上陣殺敵便是,等到這里戰(zhàn)爭結束,我便將你舉薦給余帥,大不了將我軍功給你,到時保你一個六品護軍。等你手下有了千八百人,定能將那伍齊天砍成肉泥!”
雖然這位杜闖將軍看起來粗獷、豪放,但是此人卻是響當當的人物。他有意試探文華,便收起笑容,表情凝重“文華兄弟,你知道,這行軍打仗與你們行走江湖可不同。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真是到了死戰(zhàn)時刻,誰也幫不了你。尤其那北方匈奴,他們善于馬上征戰(zhàn),野蠻至極!可不會與江湖比武一般點到為止即可。弄不好,是會丟了性命的!”
說到這,杜闖瞇起眼睛,再次將目光聚到文華面上,試圖尋找一絲懼意。
反觀文華,濃眉橫于眼眶之上,面色不改、波瀾不驚。文華嗤笑一聲:“呵呵,兄長盡可放心。文華絕非那等貪生怕死之輩。若真有一天戰(zhàn)死沙場,連尸首都不必運回家鄉(xiāng)!”
文華低下頭,心中感嘆‘反正自己這條命本就應該留在百花村中。如今更是孑然一身,何有所懼?’
“哈哈,好,好!”杜闖起身,連呼兩個好字?!岸拍硾]有看錯你,大丈夫就應如此!從今以后你文華的事就是我杜闖的事,將心放到肚子里,俺幫定你了!”
杜闖性格豪爽,他與白照過命的交情,加上他為人也嫉惡如仇,所以對文華很是喜愛。這也使文華頗為感動,他與杜闖不過初次見面,萍水相逢竟能對自己如此用心。
心中恩情難以口中表達,文華只好深深行禮拜向杜闖。
杜闖連忙扶起他,聲音渾厚埋怨文華:“你我之間不必如此!若再這樣可就是瞧不起俺!”將文華往塌上一推:“今夜該我值守,一會我安排人給你送飯,你就在我賬中休息一晚,明日我去見余帥,將你編入軍中?!?p> 說著杜闖遞給文華一杯酒,文華接過,道了聲“多謝兄長”,遂將酒一飲而盡。
躺在床上的文華心神難定,他的人生轉折似乎太快了些。
對一個人的思念最濃的時候,就是夜深的時候。過往的回憶一幕幕閃現在眼前,追念的人和牽掛的人重上文華心頭,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都會偷偷的傷心致使?jié)窳搜劭簟?p> 而今夜又是這樣。但他發(fā)誓,這是他最后一次哭泣了。
這是文華入西北軍營中的第一個夜晚,是他心中思念最深的一晚,也是心情陷入低谷的一晚。
嘴上雖說‘生死無謂’其實是有著一絲牽掛纏繞著文化內心的,如果自己真的將性命留在這里,若煙怎么辦?將來還要一起去尋找她父親的下落。
可是自己當初選擇了離開程府,怎么會不傷她的心……
整整一夜,文華雖閉著眼,思緒卻從未間斷。
天色轉亮,隔著老遠傳來杜闖的笑聲,“哈哈哈,文華怎么樣,第一次在軍中過夜不好受吧?”
文華接過杜闖帶來的早飯:“還好,兄長費心了”他示意杜闖一起吃。
雖說強打起精神,但是一夜未曾休息,雙目還是紅著的。
杜闖一把拉住他“文華,你這是怎么了?”
文華推脫無事,但越是這樣,杜闖認為越是有事。他攔住文華,追問到底。文華耐不過,遂將他與若煙分別之后,所處心情道了出來。
在男女之事上,杜闖卻顯得有些愚鈍了。他撓了撓頭,心中暗想“與我那白照兄弟一樣,都是為情所困”
本以為是鐵血硬漢,怎曾想也是個柔情兒郎!
唯獨此事幫不上他。
文華笑了笑:“將軍放心,文華不會因此事受太大影響。”
杜闖尷尬一裂嘴,對,還是說正事。他擺了擺手:“今日起你就是我千騎營的一員了,這是我朝西北軍特配腰刀,還有我親自為你挑選的戰(zhàn)甲?!彼麑⒌都捉唤o文華,隨后一臉嚴肅“但法不容情,兄弟,你犯了錯我照樣會罰你!”
做什么就要有做什么的樣子,最起碼不能給人家?guī)砺闊N娜A站起身,正言厲色的喊了一聲“是!”。
杜闖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你我私下還是以兄弟相稱,一會你去唐校尉那里報到。沙場無情,多加小心!”
文華知道以后要靠自己了,他滿心感激對杜闖一抱拳,退了出去。
千騎營是余祈明王牌軍隊,曾征戰(zhàn)無數、屢立奇功,所以千騎營很受重視。就連住的氈房都是最大的,一間里面四個人。文華收拾好住處,將寶劍掛在床頭,戰(zhàn)甲披在身上,倒也有模有樣。
唐生看著眼前的文華,心中點了點頭。他本以為會是哪個達官貴人的子弟派來敷衍了事的,但是文華昂首挺立、劍眉閃目,儀表非凡,唐生看著他很親切。文華其實性格很好,別人敬他一分,他就敬人三分,所以說兩人很合得來。
接到指示唐生搭住文華肩膀“走,我?guī)闳ヱR廄挑馬?!?p> 兩人邊走邊閑聊,唐生自豪的講著千騎營的光輝歷史,同時也告訴文華只有千騎營才有挑選戰(zhàn)馬的特權。
二人來到馬廄,唐生一臉得意又連連搖頭“杜將軍可真是,這里的馬全是寶駒,平時我們連摸一摸都得被他罵上一頓。文華,馬是我們將士征戰(zhàn)沙場的伙伴,你要好好挑選,因為它將是伴你一生的良友。”
確實如此,一支騎兵部隊,有著強大的機動性與靈活性,而這全靠胯下那匹戰(zhàn)馬。尤其是與匈奴這般游牧民族交戰(zhàn),如果與自己的馬沒有默契,只要吃敗仗的。
文華剛剛踏進馬廄。此時,馬廄里的馬正吃著草料,文華暗自稱贊,果然每匹馬都稱得上是良駒。
忽然一生嘶鳴,一匹馬晃著頭想要擺脫韁繩,竟有如此機遇!文華心中一動,快步走向前。只見這馬通體炭黑、肋條顯露、背長腰直、四肌強壯,文華摸著它的背,馬也似心有靈犀的低下頭蹭著文華胸膛。文華發(fā)現這匹馬頸下有一塊巴掌大小的地方是銀白色,他解下馬韁笑了笑“你今后就叫白星吧!”
文華轉頭問唐生,可有馬場一試?唐生被這一幕驚得啞口無言,世間果然有寶馬待英雄這回事。才反應過來,遙指身后“有的,離此處不遠有咱們的校場”
校場之上,文華飛身跨上百星,一人一馬奔馳起來。寶馬英雄,英雄寶馬!沒有騎過幾次馬的文華,此時英姿蓋過場上所有將士!
疾風吹過,文華胸中涌起一腔熱血。若真有一天,馬革裹尸,又有何妨?!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地。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他將手一揚,胯下良駒繼續(xù)向前飛馳。迎著晨陽,似是要奔出萬丈光芒……
挑好了戰(zhàn)馬,二人說笑間向駿馬坊外走去。
這時遠處戍樓傳來三通鼓整整二十四響。
文華以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唐校尉解釋道:“前部軍交戰(zhàn),規(guī)模不會太大,等會你跟緊我就好了?!?p> “閃開,閃開”兩人背后忽然有人叫喊,緊接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文華迅速反應過來,反手一推唐生,展開雙臂護住白星。
“吁~”背后勁風掃過。
文華心想來人雖馭馬有術,但是軍營中如此急行萬一碰到人怎么辦?他瞄了唐生一眼,好在沒出什么危險。
“你們怎么在駿馬坊?”
“喂,我問你話呢”
文華才反應過來,說話的竟是個女子聲音。他回首望去,一個二十上下的姑娘坐在馬上,清秀的的臉盤一雙大眼正氣鼓鼓的瞪著自己,挺翹的鼻梁、飽滿的紅唇,一身銀甲,英姿不輸冷無香。瞧她衣著打扮,非是尋常之人。就是說話沒有禮貌,而且趾高氣昂。
文華一皺眉,隨口說道:“難道你不應該下馬與我倆說話”
唐生趕忙用手壓住文華腦袋,呵呵笑道:“小姐莫怪,我們受了杜將軍之命來此,驚擾了小姐,他是新人,多有冒犯。我們這就走?!碧粕贿呂σ贿呄蛭娜A使眼色,意思是這位咱們可惹不起。
“哦,原來是唐校尉。”騎馬的姑娘瞧了一眼文華和那匹馬:“馬是不錯,人可是有些呆!本小姐就在馬上與你問話,你待怎樣?”
文華聞言,心中怒火燃起,剛想出口反擊,卻又瞬時靜下心來。今非昔比,不可再任性了。文華內心反復告誡自己,決意忍受侮辱。
銀甲女將看文華沒有再出口頂撞,反而低下頭。冷笑一聲,指著文華“將你馬上的寶劍給我瞧瞧!”
唐生緊忙用手去解文華那寶劍‘錦’
“啪”的一聲,文華按住寶劍。眼神如炬,堅毅無比,嘴里擠出一絲聲音“恕難從命!”
唐生不知道那把寶劍對文華有重大意義,還以為文華故意有此舉動,連忙推文華松手,一邊向馬上女子賠笑。
然而文華死死按住劍,分毫不動。
女子看著文華抬頭盯著自己,一副無所畏懼的表情。不忍又多看了幾眼,心知有些過分了。她揚起馬鞭要打文華,手卻舉在空中
“切!不看就不看唄。下次別惹我!”女子一夾馬腹,又向前奔去。
文華看著她離去嗤了一聲,但還是問道:“這人是誰?瞧他那刁蠻的樣子!”
唐生一邊走一邊答道:“這是咱們余將軍義女,名叫雨露。余老將軍戎馬一生沒有親生子女,據說她死去的雙親是將軍故友,所以這十幾年來余將軍待她如親生骨肉。雖說嬌慣了些,但是她平時對我們還挺好的”
“那怎么叫‘雨露?’”
“小姐本姓尉遲,單名一個露字。但自幼跟隨余老將軍長大,所以以余的諧音,叫起了‘雨露’這個名字”
文華盯著那一襲銀色背影許久。唐生撞了撞文華肩膀開起玩笑“你小子不會起了別的心思了吧?”
文華冷哼了一聲“才不會”。
他想到了若煙,心中不禁長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