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凄清,月光斜照。
一間茅草屋內,收進眼底的皆是枯黃。
一盞燈,燈光照著風行慘白的面容。風行無力的抬起手,他只記得自己被人從十二魔窟中救了出來。
“哈哈…你醒啦!小子,算你命大遇到老夫,才不至于命喪魔手”。
風行艱難地動了動脖子看向床下。一個白須老者蹲坐在地上,一身淺藍色羔皮袍子隨意的裹在他的身上。老者雖然須發(fā)皆白、面容枯槁,但眉宇間仍透著一股英氣。
風行開口沙啞:“你是誰?”隨機有些后悔,因為就是眼前這老者將自己救出千壁山。風行又要開口向老者道謝。
不料老者‘倏’的站起身,雙目激出兩道寒光審視著風行,顏容頗為不善:“老夫倒要問你,你又是誰?”
風行雙臂勉強將自己撐起,半坐在床上:“晚輩風行,謝過老前輩救命之恩!”
老者冷哼一聲:“老夫出手救你可不是因為你是風行還是雨行!”他一伸手把過初心劍,手指輕輕一彈劍格,‘叮鈴’一聲清脆,長劍閃出劍鞘。
老者眼觀掌中劍,竟有些思念之意。他喃喃說道:“這把劍為何在你手中?!”
能看出來面前這位老者與初心劍頗有淵源。風行這才開口答道:“這初心劍乃是劍奴前輩所贈,小子愧領!”
老者聽聞此言,眉目緩和了許多,笑道:“哦?你何愧之有?”
風行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腰傷“晚輩技不如人,險些喪命,更是險些使初心劍受辱!”說到此處,風行低眉不語,黯然失色。
老者點了點頭,坐在風行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你可知老夫是誰?”
風行抬起頭,愣柯柯說道:“不知……”
老者收劍入鞘,目光溫柔,遙想當年,也緩緩道出了曾經的往事
……
聽完之后,風行心中凜然。原來眼前這位老者便是第六代初心劍劍主肖末凡的至交之友‘臨江劍神’謝玉壺。
“二十多年來,我與肖兄形影不離,終日研習劍法、飲酒作樂。只可惜天妒英才,肖兄染上怪病,天下名醫(yī)無數(shù),可無一人能治其病。他死后我便遁入這連綿大山之中,與世隔絕。未曾想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其劍之傳承者!”
謝玉壺長嘆一聲,久久難以脫出往事思緒。
寂然良久,風行方自緩緩而語:“如今遇見前輩正好,這初心劍就請前輩收回,風行不配此劍!”
謝玉壺回過神來軒眉道:“先前我就見你孤身一人進了魔谷,等你落入陷阱時,我才發(fā)現(xiàn)‘初心劍’所以跟著進了千壁山。小子,說說你為何去那十二魔窟”
風行遂將百花村中伍齊天的事情與謝玉壺說了,又將自己如何找到十二魔窟道了出來。
謝玉壺聽完哈哈大笑:“好樣的!”他將初心劍一把扔還給風行“這劍非你不可!一切等你的傷養(yǎng)好再說!”
氤氳在山谷中彌漫開來,草木林立,淺淺的輪廓如一柄柄被遺落的斷劍。
林中,兩道身影輾轉騰挪。風行將初心劍舞的密不透風。他本以為論劍術,這世上再無人能夠出其左右。
謝玉壺手持一根長木條。偏偏這根長木條,點在了風行的胸前。
謝玉壺手捻長須,將木條隨手丟掉?!澳氵@人,傲有余而氣不足。所以在千壁山十二魔窟中才會險落陰計慘遭毒手。要知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武道一途永無止境。”
風行撤步,面色漲紅,羞愧的低下頭。
謝玉壺微微一笑:“如今老夫已將我與肖兄平生所學劍術盡傳于你!”
風行只覺受益良多,他跪倒在地:“前輩授藝之恩,風行沒齒難忘!”
謝玉壺將他扶起,兩人緩緩走向林外。風行此間習劍兩個月,這個正氣滿身的年輕人讓謝玉壺十分滿意。他心中暗想‘歷代劍奴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如今風行劍術已有大成之象,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在劍意上他還需點撥一番。
想到此,謝玉壺開口說道:“天下能稱之為寶劍的,其鋒利之度相差無幾。所以說并不是有了一把絕世好劍便能稱為一流的劍俠?!?p> 方才謝玉壺不就是只用了一條木枝?風行仔細傾聽,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初心劍出爐時并無銘文,當時第一位佩戴此劍之人據說武功已達到絕頂。然而此人雖胸懷壯志,卻中途被財色所困,百年之后郁郁而終。臨死前他突然頓悟,遂刻下銘文‘初心’交由一位師弟尋找英雄之材傳承此劍。這就是第一代劍主和劍奴”
謝玉壺看著風行,表情凝重,又繼續(xù)說道:“以初心待此初心劍,無退無懼、無擾無慮,天下無雙!”
時光如靜止一般,謝玉壺的一字一句炸響在風行腦海間。
眼前的濃霧似乎漸漸散去。白日刺眼,風蕭雨急,翠玉壓秋草,春種出寒泥……各種景象交錯。風行緊握初心劍,心中豁然開朗!
千壁嶺之上,一老一壯又重新出現(xiàn)。
風行一身白衣,在陽光下白的耀眼。滿面的英氣,目光卻更明銳。
謝玉壺站在身旁緩步登山,仙氣出塵。
風行道:“這次還由我來,前輩在旁觀戰(zhàn)即刻!”謝玉壺道:“不到萬不得已,老夫不會出手!”
風行目光閃動。
前方出現(xiàn)一人,黑袍之上印有一顆馬首。男子手持一柄巨劍,腰間疊著兩把短刀,一桿長槍插在地上……總之,全身上下都是武器。
上一次,風行沒有看見這馬袍男子出手。這一次,他緊緊握住初心劍。
“原來是你!”馬袍男子嘲笑道:“還嫌被打的不夠慘?哦,這是又帶來了幫手!”
其實馬袍男子內心很是懼怕,面前的白衣怪人那天手持寶劍將十二魔窟攪得天翻地覆。若非龍袍魔君突下陰手,云南十二魔在劫難逃。
他招了招手,身邊的人立刻去千壁山頂通風報信。
本想著拖延片刻,誰知風行已拔劍前來“風某再領千壁山十二魔君的高招!”
一柄劍,劍氣四溢!馬袍男子冷汗冒出,匆忙舉劍擋住。‘當’的一聲,他倒退兩步,手中巨劍無聲而斷,掉落在地上,手中只剩下半截。
馬袍男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論武器鍛造,他還是十分有信心的。
風行欺身而上,絲毫不給馬袍男子喘息的機會。他反手一劍又向上撩去,馬袍男子拔出腳下長槍堪堪刺出。風行回風劍法便出,只見一桿長槍仿佛粘在初心劍上,馬袍男子無奈撒手。長槍回旋如風車一般飄向遠處。
馬袍男子咬緊牙關,腰側兩把短刀出鞘。但不過是一慌神的功夫,風行身形突然轉到他的身側。馬袍男子甚至連劍光都沒有見到,脖子處一點殷紅,兩只手無力的垂下,雙刃掉落在地上,如沉如死水,沒有一丁點聲音。
風行繼續(xù)往前走,身后謝玉壺默默跟著他。
千壁山,逍遙洞內,龍袍魔君臉色無比難看,座下一干眾人也都憂心忡忡。他們是被風行打怕了。這么一個武功高手,突然上山,無怨無仇卻要不死不休,誰不怕?
鼠袍男子皺著眉頭“不行咱們先溜吧!那小子油鹽不進,明擺著是招咱們拼命來的……”
“住嘴!”龍袍魔君一拍桌子,那大理石桌應聲而碎?!澳阄铱v橫江湖多年,死在咱們手中的俠客無數(shù),何曾因為一人而退縮過?!他來也好,咱們一起上,萬不可再讓他逃脫!”
“你們溜不了,我也不會逃?!?p> 眾人聞聲抬頭。風行手提長劍傲然而立“讓諸位久等了!”
鼠袍男子目光急劇緊縮。他怕的倒不是風行,而是風行身后那個老者!那日將風行輕松救走的就是這個老頭!鼠袍男子無聲后退,準備見情況不妙就溜之大吉。
龍袍魔君與那羊袍道人相視一點頭,拔身而起毫不廢話攻向風行。風行同樣無言,劍鞘褪去,寒光四起!
一時間,蛇袍女子和虎袍大漢又接連加入。
風行一劍斗四人。
風行一身精神氣,越戰(zhàn)越勇,劍法、身形、氣力,皆是高人一等。一旁的謝玉壺看的連連喝彩,此等曠世奇才,仿佛專是應運武道而生!
風行迷起眼,目光先是鎖定蛇炮女子,他一邊用劍回擊一邊左手單提一掌。忽的一個轉身,劍中夾掌,未等蛇袍女子有機會用毒手,便將她斃于掌下。
隨后他又看向虎袍大漢,風行嗤鼻而笑,他故意賣了一個破綻將后背留給虎袍男子。而虎袍男子果真上當,出拳向風行后背擊去。只見風行躲開龍袍魔君的毒爪,身體暴行,衣袂震蕩,回身一探將虎袍大漢抻到身前,兩人雙拳撞在一處。只聽一陣咔嚓聲響,虎袍大漢面色慘白跪與地上,面目扭曲。
風行扭頭,羊袍道人的劍刺在風行肋下,羊袍道人面目猙獰而笑:“小子,你完了!”
風行也笑了起來,他只動了兩根手指,手指鉗住劍尖,一扭一帶“還給你!”電光火石!羊袍道人脖子一歪,原來三寸的劍尖被風行扭下射向道人頸中。
四魔已去其三!
風行抹過初心劍直視龍袍魔君:“且看這一劍!”此劍之迅,夾雜的更多的卻是快意恩仇。空中只殘留著幾道初心劍的殘影。
低頭看,龍袍魔君已然絕氣身亡。
等到風行轉身,卻發(fā)現(xiàn)剩下的四位魔道中人已倒在地上。謝玉壺笑呵呵道:“他們幾人想趁機逃走,老夫替你捉住了”
風行看著剩下的幾人,沉聲說道:“爾等雖非風某所尋之人,但一路上,天下人聞十二魔窟之名諱無不談之色變。你們所為之事較山匪盜賊,惡之百倍。風行早已立誓,魔道一日不滅,風行便永不回故土!今日饒不得爾等性命…”
到頭來,十二位魔頭都終究死于風行之劍下。
一把火,燃著了整個逍遙洞,熊熊火焰祭慰著無數(shù)亡靈與冤魂;一柄劍,蕩平了魔谷與千壁山,陣陣寒光斬盡了十二魔窟中的所有惡人。
冷風刺骨,風行卻凝如山岳。
此戰(zhàn)過后,風行之名便會名揚九州??蛇@對他來說,了無意義。
背著夕陽,風行跪倒在地,朝著謝玉壺深深一拜“前輩保重!風行此去不知何時再來探望前輩!”
謝玉壺笑容滿面坦然受之“行走江湖,有聚有散。初心劍傳入你手中,老夫甚慰。無憾矣!”
風行拜別,一襲瀟灑的身影向山下走去。
孤身一人,坦坦蕩蕩。
謝玉壺坐在一塊青石之上,看著這位年輕人的身影深感欣慰。
經過不斷地努力,江湖上這些一代代的傳承,依舊無比純粹!
劍影照河山,當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