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愫
晴日朗朗，柳筠此時正獨自一人坐在院落樹蔭下手捧書卷看得專注，事實上，他的目光一直凝在一處，久久未動。
忽然從天上飛下來一只丹頂鶴，落地后化為人形。
柳筠神色毫無波動，淡然道：“鴻羽，你如此明目張膽，也不怕叫人發(fā)現(xiàn)了?！?p> 鴻羽毫不在意地道：“我就是看準(zhǔn)了你院里沒人才如此明目張膽的。”
鴻羽走近他壞笑道：“我見你看書時神思不屬，可是在想那位白娘子？”
“不錯?！绷奁鹕碓谠簝?nèi)徘徊道：“自上次桃花樹下驚鴻一瞥，我便心生向往，再與之長談，更是驚嘆于她的才華，她舉止言談進退有度，端莊大氣，令人傾慕。自見過她以后，我方明白何謂‘一日不見，如三秋兮’?！?p> 鴻羽笑道：“你既對她如此情深，便要抓緊了。玉瑤如今年方二八，又生得貌美，估計求娶的人不少，我打聽到了，玉瑤乃是白尚書家的嫡七娘子，很受家中長輩寵愛，對她的親事也格外看中，他們的眼光挑著呢。家世、品貌、才華自是不能少，最后若是白七娘本人也滿意，那親事就成了。如今你家世、品貌、才華都不錯，就差獲取七娘子的一顆芳心了?！?p> 當(dāng)今世道雖然婚姻上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白府不興這一套，再加上白玨又深受長輩喜愛，她成婚時必然要尊重她本人的意愿。
柳筠聽聞，蹙眉道：“那依你看，我如今應(yīng)當(dāng)如何？”
鴻羽徘徊道：“我都弄清楚了，玉瑤喜歡的建筑風(fēng)格是簡單雅致大氣，喜食甜點，愛食素菜，口味清淡，沒有特別喜歡的顏色，但偏好明亮色系，她的衣服也都是顏色比較鮮亮的，她喜歡用花神坊的胭脂，因為那家的胭脂香氣清新淡雅，色澤鮮艷，而且包裝也特別精美。她喜歡戴玉佩，但不喜歡玉鐲。最喜歡的花是蘭花中的醉玲瓏。你還想知道什么？”
鴻羽頓了頓靠近柳筠悄聲說道：“你倆的生辰八字我都算過了，卦象顯示你倆是天定良緣?！?p> 柳筠此時有些震驚，目瞪口呆道：“個人偏好這些也就算了，我倆生辰八字你是如何知道的？”
鴻羽有些得意道：“我神通廣大，只要我想，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不然枉費我有千年道行?！?p> 柳筠道：“你為什么要幫我？”
鴻羽笑道：“閑??！我現(xiàn)在雖說是來人間渡劫，但具體渡什么劫我也不知道，在人間漫無目的，終日無所事事，正好你倆合我眼緣，倒不如為你們作個媒，若是成了，也算是一樁功德。而且有些事做，我也不那么無聊?！?p> 柳筠道：“既然你如此閑，不如幫我個忙?！?p> 鴻羽笑道：“說吧！什么忙？”
柳筠道：“幫我把她約出來?！?p> 鴻羽有些為難道：“謙之，雖然我很愿意幫忙，但相約佳人這種事還是自己親自上場比較好?！?p> 柳筠無語道：“你想哪兒去了。我的意思是我身為男子單獨約女子出來不合適，若是叫有心之人看到了出去亂說還會有損人家名節(jié)，若能有你相伴便好多了?！?p> 鴻羽聽聞松了一口氣：“這樣??！好說！不過你們?nèi)祟愓媸锹闊?，連約會也要如此謹(jǐn)慎小心?！?p> 柳筠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懂人心險惡，若是世人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自然不用這么麻煩?！?p> 柳筠頓了頓又調(diào)侃道：“說不定上天讓你來人間渡劫就是叫你好好看看這人間的人情世故，好讓你長個心眼?！?p> 鴻羽嚴(yán)肅地思索了半晌：“你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p> 柳筠站在原地有些出神道：“你說，她會喜歡我嗎？”
鴻羽有些好笑地看著他：“無論是家世、才學(xué)還是品貌，你都不差，怎這般不自信？”
柳筠凝眉道：“你不懂?！?p> 鴻羽瞅了瞅他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他，神情嚴(yán)肅道：“我確實不懂，原來深陷情感的人竟會變成傻子?！?p> 柳筠一個眼刀飛過去。
鴻羽無視之。悠悠道：“我之前問過玉瑤對你的看法，她似乎對你的印象還不錯?！?p> 柳筠眼睛一亮：“哦？怎么個不錯？”
鴻羽道：“我問她：‘你覺得謙之此人如何？’她答?！?p> 鴻羽學(xué)著白玨的語調(diào)道：“這……柳郎君自是極好的?！?p> 柳筠聽完后眼里的光熄滅了：“你這樣問，她當(dāng)然會這樣說?！?p> 鴻羽不解道：“此話怎講？難道你意思是她不會對我講真話嗎？”
柳筠看了看她，只覺無比心累：“你初來人世，不通人情世故。你這樣直接問她，她見你我交好，即便她真有什么不滿，也不可能當(dāng)著你的面說?！?p> 鴻羽無語道：“我覺得你就是想太多，玉瑤豈是那種人？而且我若不這樣問，那我應(yīng)當(dāng)如何問？”
柳筠對鴻羽徹底放棄了。他已經(jīng)不指望這只鶴了。這鶴初來人間，單純至極，不懂人間的彎彎繞繞，他不該抱有期待的。柳筠這么想著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對了，你打算如何將白娘子約出來?！?p> 鴻羽理所當(dāng)然地道：“自然是去找她然后找個借口把她帶出來玩??！”
柳筠扶額，頭疼地道：“鴻羽，你邀人出門是要提前遞請?zhí)??！?p> 鴻羽皺眉道：“這么麻煩？”
柳筠只得耐心地給她講解約人出門的一些規(guī)矩禮儀。
鴻羽聽完后皺眉道：“你們?nèi)祟悶槭裁匆o自己定這么多規(guī)矩？連邀人出門都弄得這么復(fù)雜?！?p> 柳筠無奈地笑道：“我也不知。不過既然身在世上，便要遵從這世間的規(guī)矩?！?p> 鴻羽擺手道：“好了，好了，我這回懂了，根據(jù)你說的，請?zhí)畈欢嗍沁@個樣子的吧？”
鴻羽說完，素手一翻，手中便幻化出了一張請?zhí)?p> 柳筠初時大為震驚，不過想到她是一只妖后，又覺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然后收起臉上震驚的神色，拿起請?zhí)戳似饋怼?p> 柳筠一邊看一邊點頭：“嗯，三日后，不錯，正好是上巳節(jié)，這個地點改一下，就在明心湖旁的攬景亭吧，那兒的景色不錯?！?p> 鴻羽伸出兩指點了點請?zhí)系牡攸c，上面的墨跡像有生命般地開始變化扭曲，變成了新的字——攬景亭。
柳筠艷羨地嘆道：“有法術(shù)就是方便??！”
鴻羽雀躍道：“好了，既然都弄好了，那我就去遞請?zhí)??！?p> 柳筠擺手道：“去吧，小心點，注意別嚇到人了?！?p> 鴻羽手腕一轉(zhuǎn)，將請?zhí)[掉，道：“放心吧！這點我還是知道的，我一向低調(diào)?！?p> 話畢，鴻羽便化成了一只丹頂鶴飛走了。
“……”柳筠嘴角抽了抽。柳筠接受的教育觀念一向是君子端方，虛懷若谷。而鴻羽的言行舉止簡直顛覆了柳筠的三觀。
三日后，上巳節(jié)。
明心湖畔游人如織。
鴻羽跟柳筠早早地就來到了攬景亭。只見鴻羽站在亭中，袖手一拂，亭中就憑空出現(xiàn)了一張案桌和幾只蒲團，案上還擺有幾疊點心與茶水。嚇得柳筠大驚失色，趕緊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望向這邊，這才放下心來道：“鴻羽，你這般明目張膽，若是讓人看見了可怎么好？”
鴻羽擺擺手道：“放心好了，他們看不見的?！闭f罷眼睛一亮，指著柳筠身后道：“你看，佳人來了?！?p> 柳筠往后轉(zhuǎn)身看去，果然有一輛馬車停在了路邊，白玨就著丫鬟的手姿態(tài)端莊地下了馬車。
白玨抬頭看到了他們，蓮步輕移，不疾不徐地向他們走來。
鴻羽高興地走上前拉著她的手道：“玉瑤，你怎么來得這么早，離我們約定的時間不是還有兩刻鐘嗎？”
白玨淺笑道：“應(yīng)人邀約，總不好到晚了?！?p> 鴻羽高興地道：“你這也太早了?！?p> 柳筠拱手行禮道：“白娘子，別來無恙？”
白玨亦還一禮：“勞柳郎君掛心，一切無恙?！?p> 鴻羽拉著白玨的手在案桌旁的蒲團上跪坐道：“哎呀！大家都是自己人，講那么多虛禮做甚？快坐吧！”
柳筠在白玨的對面跪坐下來。
白玨問道：“柳郎君怎會在此？”
鴻羽的請?zhí)蠜]有寫也邀請了柳筠。
柳筠開始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在下見今日天氣正好，便想出來散散心，賞賞景，不想竟碰巧遇到了鴻羽，便索性同她一道，沒想到她原來還約了你，倒是在下來得不巧了?！?p> 白玨笑道：“柳郎君哪里的話，來者即是客，既然鴻羽都同意了，那我自然也是歡迎的?！?p> 鴻羽道：“好了，好了，大家好歹也算是熟人了，你們一個個那么客套做甚？顯得好生分，既是出來玩的，就不要太拘束，放松些，如此方能玩得盡興??！”
白玨掩唇輕笑道：“鴻羽說得是。倒是我著相了?！?p> 柳筠道：“不錯，在下自罰一杯?！?p> 說罷，端起案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鴻羽鄙視道：“你可真會罰，一杯茶水你罰個什么勁?！?p> 柳筠朗聲大笑。
白玨也忍不住掩唇輕笑。
三人開始愉快地交流了起來，其間笑鬧不斷。
鴻羽看著另外兩人，覺得如果只靠聊天來增進感情，就這兩人的性子，也不知何時才能修成正果。
鴻羽這么想著一時計上心頭，突然叫道：“哎呀！在這兒坐久了，腿有些麻了?！?p> 白玨立馬扶著鴻羽起身，關(guān)切地問道：“鴻羽你腿怎么樣？沒事吧？”
鴻羽道：“沒事，就是坐久了，腿麻。不如我們活動一下吧，也好舒展舒展筋骨?！?p> 柳筠道：“你想做什么？”
鴻羽道：“不如我們來斗花草吧！”
白玨道：“好主意?！?p> 柳筠道：“那現(xiàn)在就開始，半個時辰后我們在這里會合，看誰的花草多。”
“好！”鴻羽與白玨異口同聲道。
于是三人便朝著離攬景亭旁邊的一處山坡去了。三人在山坡上各據(jù)一處采著花草。
鴻羽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采著花草，一邊狀似不經(jīng)意地朝著柳筠靠近。
鴻羽同柳筠隔著一步之遙低聲道：“謙之，你的機會來了?！?p> 柳筠不解道：“鴻羽何出此言？”
鴻羽道：“你待會慢慢靠近玉瑤，然后我悄悄施個法讓她站立不穩(wěn)，你就趁機扶住她，此舉定能讓玉瑤對你好感倍增，也能早日讓你二人修成正果??！”
柳筠皺眉道：“這不好吧！”
鴻羽道：“如何不好？”
柳筠道：“男女授受不親。此舉非君子所為?！?p> 鴻羽恨鐵不成鋼地道：“你說你傻不傻？你只是扶她一下，又不是占她便宜，有什么非君子所為的？而且兩個人之間適當(dāng)?shù)慕佑|還能讓彼此之間的關(guān)系更近一步。你看看你現(xiàn)在，明明喜歡對方喜歡得緊，偏偏見面時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一點也不主動，也不關(guān)心人家，難道你還指望人家對你主動？對你關(guān)心？我看像你這樣，恐怕一輩子也追不到人。我這是好心為你出謀劃策，你扶人家一下又怎么了，既不會靠得太近讓人產(chǎn)生反感，又能讓人感覺你這人還不錯，何樂而不為呢？而且讓人摔倒的人是我，非君子的人也是我，又不是你，你在這擔(dān)心個什么非君子所為??？”
柳筠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但又說不出是哪里不對。道：“那你施法可會傷到她？”
鴻羽道：“你對我要有信心??！我這法術(shù)并不會真的對她造成傷害，而且玉瑤也是我的好友，我怎會舍得傷她？你就說干不干吧！”
柳筠猶豫良久，終于點頭道：“好！我干！”
鴻羽這才眉開眼笑道：“這就對了嘛！對了，你過去的時候多采些好看的花，鮮花要配美人才對！”
柳筠點點頭，然后開始一邊采好看的鮮花，一邊假裝無意地朝著白玨那邊靠過去。
鴻羽在遠處暗中觀察，見兩人位置靠攏得差不多了，一個法術(shù)打在白玨的腳踝，白玨被擊中站立不穩(wěn)正要倒下去，柳筠立刻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白玨向地上倒去。待扶穩(wěn)后，立刻后退一步道：“抱歉，白娘子，失禮了?！?p> 白玨微紅著臉低頭道：“哪里。還要多謝柳郎君扶了我一把，不然我就真的要摔地上了?！?p> 鴻羽在遠處看著，白玨即便差點摔倒此刻也毫不狼狽，她手持剛采的鮮花野草，雙手自然地放在身前，她采的花草莖葉長度合適，拿在身前，花朵剛好到她的下頜，鮮花映照著她嬌美的面龐，更襯得人比花嬌。鴻羽都看得癡了。
白玨此刻雙頰微粉，面若桃花。柳筠看得一時失了神，反應(yīng)過來不禁有些無措，結(jié)巴道：“我……我去那邊采，白娘子你可要小心腳下，別再摔了?！?p> 柳筠身體有些僵硬地向另一邊走去了。
鴻羽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柳筠。這個時候柳筠就應(yīng)該把手中的鮮花遞給白玨，再深情又溫柔地說上幾句撩人的情話，多浪漫??！此時正是獲得白玨芳心的好時機。柳筠這個榆木腦袋，真是救不活了。
半個時辰過去，三人來到攬景亭會合，發(fā)現(xiàn)白玨與柳筠的花草一樣多，就鴻羽的最少，鴻羽故作遺憾道：“哎呀！我輸了呢！”
白玨安慰道：“沒事，不過一場游戲而已，要不再來一次，下一次說不定就能贏了?！?p> 鴻羽笑笑：“不用來了。玉瑤你真好?！?p> 鴻羽說著，眼角余光瞥到柳筠手中幾乎沒什么雜草的一束鮮花，一把將之奪了過來塞到白玨手中，溫言笑道：“這花好看，很配你?！?p> 柳筠：“……”
白玨有些不好意思道：“鴻羽，這是柳郎君的花?！?p> 柳筠面上立馬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沒事，鮮花理應(yīng)配美人，白娘子就收下吧。又不是什么奇花異草?！?p> 鴻羽道：“就是，這花放他那兒也無用，倒不如拿來配美人，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鴻羽這時又將放在案桌上的白玨采的那一束花草塞到柳筠手里繼續(xù)道：“這樣不就行了，禮尚往來?！?p> 話是這樣說，但白玨總覺得哪里不對。
這時鴻羽笑瞇瞇地道：“我餓了。不知兩位可有閑心陪我吃個飯？我請客?！?p> 白玨道：“吃飯自然沒問題，不過請客還是我來吧！”
柳筠道：“你們無需再爭，我還沒淪落到要女子請客的地步，這頓飯我來請?！?p> 鴻羽道：“你們都別跟我爭，首先是我餓了，是我要吃飯，那么理所當(dāng)然也應(yīng)當(dāng)由我來請客。怎么能是我餓了，卻要你們來請呢？這世上哪有這個道理？是吧！再說了，一頓飯而已，有什么好爭的！就這么定了?！?p> 柳筠聞言有些驚奇地看著她，這鶴妖何時還懂得請吃飯的道理了？明明人情世故方面一竅不通。
鴻羽跟柳筠來時是騎的馬，鴻羽這時已經(jīng)騎上馬一馬當(dāng)先的出發(fā)了。
柳筠便轉(zhuǎn)身對白玨笑道：“既然鴻羽執(zhí)意要請，便隨她吧！白娘子快上馬車跟上吧！”
白玨只好點點頭道：“好?！?p> 說完，轉(zhuǎn)身上了馬車跟在鴻羽的馬后。
柳筠自己也上了馬，追上了鴻羽與她并轡而行。
鴻羽突然問道：“謙之，我對京城不太熟悉，你常年混跡京城，可知離這里最近的比較好的酒樓是哪家？”
柳筠無語道：“你那么堅持要自己請客，敢情還沒想好要上哪兒去吃飯？”
鴻羽理所當(dāng)然地道：“我第一次請玉瑤吃飯，自然不能隨便挑個地方，得找個不錯的地方吃飯，我又不混跡京城，對酒樓這些地方不太了解不是很正常嗎？”
柳筠仔細(xì)想了一下，道：“我記得有一家叫山珍閣的地方很不錯，那家酒樓的飯菜味道很好，環(huán)境也不錯，離這也不遠?！?p> 鴻羽點頭：“那就去這家?！?p> 柳筠聽聞有些遲疑道：“你要不再考慮考慮？這家雖然很不錯，但有些貴。你錢夠嗎？”
鴻羽一臉理所當(dāng)然地道：“笑話，我一個初到人間的妖界來客怎么可能有錢？當(dāng)然是你掏錢?！?p> 柳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你請客我給錢？你可真會來事?！?p> 鴻羽絲毫不以為恥：“多謝夸獎?！?p> 柳筠：“……”我不是在夸你。
柳筠道：“你當(dāng)初救我時作為報答不是拿走了我當(dāng)時身上的所有錢嗎？那些錢也夠山珍閣的一頓飯錢了?！?p> 鴻羽道：“哦，你說那筆錢??！彼時我初到人間，見人間新奇有趣的玩意實在不少，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了，那些錢早就花得七七八八了?！?p> 柳筠：“……”這輩子都沒這么無語過。
只聽鴻羽又道：“哎呀！你好歹也是丞相府嫡子，不要這么小氣嘛！一頓飯錢而已啦！”
柳筠道：“那你為何還要堅持請客？還不如就讓我請?！?p> 鴻羽不好意思地笑道：“這不是剛說完才想起我沒錢這茬嗎？哎呀！不要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山珍閣在哪？快帶路?！?p> 柳筠：“……”
好家伙，原來你連山珍閣在哪都不知道。
只聽鴻羽又低聲道：“我跟你說，待會兒玉瑤出于謙讓可能不會主動點菜，到時候你來點菜，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玉瑤的口味偏好嗎？你到時候就按她的口味來點，她肯定會對你好感倍增?！?p> 柳筠眼睛一亮，原諒了她之前的冤種行為。
于是一行人來到了山珍閣。
鴻羽三人要了一間包廂，白玨的一眾仆從就在一樓大堂用餐。
三人到了包廂內(nèi)，包廂的窗外正對著一片竹林，環(huán)境清幽靜謐。
柳筠跟鴻羽對視一眼，鴻羽一臉豪氣地道：“你們要吃什么？盡管點?！?p> 白玨道：“你們點吧！我都行?！?p> 鴻羽道：“我請你們吃飯呢！自然得照顧你們的口味?！?p> 白玨道：“那就請柳郎君來點菜吧！”
柳筠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p> 柳筠轉(zhuǎn)頭對酒樓的伙計說道：“聽聞你們這兒的開水白菜不錯，勞煩來一份！再來一份綠地翡翠，還有……”
柳筠報了好幾道菜名，都是清一色的口味清淡的且十分豪華的素菜，這些雖然都是素菜，但工藝復(fù)雜，且用料十分講究，比尋常葷菜還要貴。
白玨見狀，一雙秋水般的眼眸微微有些動容。眼看柳筠還在繼續(xù)報菜名，白玨立馬阻止道：“柳郎君，夠了，我們只有三個人，吃不了多少，點這么多菜夠了?！?p> 柳筠見白玨阻止，于是聽話地住了口，對那位伙計道：“那暫時就上這些了。對了，等會兒給我們來一碟霜月蓮?！?p> 那位伙計眉開眼笑地道：“好嘞！客官，您稍等?！?p> 待伙計走后，鴻羽忍不住問：“謙之，霜月蓮是何物？白蓮嗎？”
柳筠笑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p> 鴻羽撇撇嘴，最討厭這種喜歡賣關(guān)子的人了。
沒過多久，店員伙計就端著一碟糕點上來了：“霜月蓮來了，客官你們的菜還要稍等一會，所以就先將霜月蓮給你們端上來墊墊肚子?！?p> 鴻羽看著傳說中的的霜月蓮，霜月蓮是做成了蓮花形狀的白色糕點。蓮花花瓣層層疊疊，潔白若雪，還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每一朵白蓮直徑約莫只有兩寸，整整齊齊的碼在翠綠瓷盤中，煞是精致好看。
鴻羽驚嘆道：“沒想到食物還能做成這么好看的形狀，真厲害?！?p> 鴻羽率先動筷夾了一個放在白玨的碗里，十分殷勤地道：“玉瑤，快嘗嘗。”
說完給自己也夾了一個。
柳筠也給自己夾了一個。
白玨夾起霜月蓮輕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道：“這霜月蓮入口香甜，松軟細(xì)膩，十分美味?！?p> 鴻羽一邊吃一邊道：“不錯不錯，又好看又好吃?！?p> 柳筠笑道：“要說這霜月蓮可是山珍閣一絕！其他酒樓也曾試圖仿制，但他們的做工以及味道都沒有山珍閣好?！?p> 白玨道：“聽柳郎君所言，似乎對山珍閣及其了解?！?p> 柳筠笑道：“了解說不上，只是略知一二，曾經(jīng)我的一位朋友帶上我們一眾好友來到這里吃飯，我才發(fā)現(xiàn)了這塊寶地。所以才對這里有所了解?！?p> 鴻羽有些輕蔑道：“你的朋友？那個五大王？”
柳筠低聲道：“鴻羽，五大王是天家人，不得無禮，小心隔墻有耳，若是叫有心人聽到，可要治你個大不敬之罪?！?p> 鴻羽漫不經(jīng)心笑道：“你覺得他能治我的罪？”
柳筠語重心長地道：“鴻羽，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下之大，你尚未窺見全貌，不可懷輕視之心?！?p> 白玨道：“不錯，鴻羽，這些話你私下里悄悄同我們說也就罷了，萬不可出去同別人也這般說?！?p> 鴻羽不以為意道：“知道了，我不會跟別人這樣說的?！?p> 等三人將點心吃完后，菜也開始上了。
待三人吃完飯后。
柳筠道：“我見白娘子對霜月蓮極為喜愛，不如等會兒離開的時候再打包一份帶回家吃吧！”
白玨推辭道：“不用了，這太讓鴻羽破費了?！?p> 鴻羽笑瞇瞇地道：“不破費，是謙之給錢?！?p> 白玨詫異道：“不是鴻羽請客嗎？”
鴻羽笑道：“是??！我請客，他給錢?！?p> 白玨詫異地看向柳筠。
柳筠無奈起身道：“鴻羽身上沒帶錢，所以這頓飯我請了?！?p> 白玨道：“不論誰請，都不用了?！?p> 三人出了包廂，柳筠到柜臺結(jié)賬，白玨跟鴻羽在門外等候。
不一會兒，柳筠結(jié)完賬出來，同時手中還提著一個食盒，柳筠將食盒遞給白玨道：“喜歡就多吃點，一份點心而已，無需同我客氣?！?p> 白玨正要將食盒還給柳筠，道：“不行……”
話未說完，鴻羽就將食盒擋了回去，打斷她道：“玉瑤真的不用客氣，謙之既然決心要送你，你又何必推辭？大家都是聊過天、玩過游戲、吃過飯的交情了，這么熟了，你再這么客氣，豈不是沒把我們當(dāng)朋友？”
話說到這份上，白玨也不好推辭了，將食盒遞給身后的丫鬟，行了一禮道：“那就多謝柳郎君了?！?p> 鴻羽輕輕將白玨扶起身道：“嗐！都說了不用太客氣，大家都這么熟了，你們倆也別一口一個‘柳郎君’‘白娘子’了。直接叫對方的字吧，取了名字不就是用來叫的嗎？‘柳郎君’‘白娘子’的聽起來多疏離啊！謙之，你說是不是？”
柳筠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私底下他是很想直接叫白玨的字的，因為這樣可以顯得彼此更加親昵，但他又怕這樣會讓對方覺得太唐突了，只模棱兩可道：“‘柳郎君’也好，‘白娘子’也好，不過一個稱呼而已，在下覺得叫什么都可以，總歸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還是一如既往?！?p> 白玨道：“柳郎君所言極是，如何稱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的關(guān)系還是一樣的。天色不早了，我先告辭了?！?p> 鴻羽道：“好，路上小心?！?p> 柳筠拱手道：“有緣再會?！?p> 白玨亦還一禮：“他日再會?！?p> 然后轉(zhuǎn)身上了馬車。
鴻羽見馬車走遠了，這才氣急敗壞地打了柳筠一下：“你這個木頭，我都那樣給你制造機會了，你怎么不好好把握？”
柳筠慢條斯理道：“鴻羽，我們相識時日尚短，稱對方的字太唐突了?！?p> 鴻羽氣道：“唐突！你不唐突怎么有機會？而且關(guān)系的親密程度從來與時間無關(guān)！你會覺得唐突是因為你倆的關(guān)系還不到能稱呼對方字的程度?！?p> 柳筠道：“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讓我們這樣做？”
鴻羽道：“我當(dāng)然是希望這樣能讓你們顯得更親昵?！?p> 柳筠對此不敢茍同。
鴻羽又道：“你既然覺得唐突，那就更應(yīng)該努力討得玉瑤的歡心，如此你們的關(guān)系才能越來越好，以求終有一天兩人修成正果?！?p> 柳筠思索了半晌道：“可我應(yīng)當(dāng)如何討她歡心？”
鴻羽道：“這還不簡單。比如經(jīng)常制造一些小驚喜，本來只是約對方一起吃個飯，卻隨手送了她一枝漂亮的花，本來只是一起相約踏青，卻突然拿出一支好看的步搖送給對方，對方只是隨口說了一句想要某個東西，你就默默記下來然后直接買來送給她。還要體貼入微，有時候?qū)Ψ叫枰硺訓(xùn)|西或者遇到了困難的時候，她不會說出來，而是需要你讀懂她的心，并幫助她解決。而不論你是送禮還是說話做事，都需要按她的喜好來，這樣她才會對你好感倍增，當(dāng)你們的關(guān)系上升到足夠親密的時候，你就可以做出一些稍微親密但又不會讓對方感到很冒犯的動作。比如突然靠對方很近，但你其實也沒做什么，只是距離有些近而已。偶爾說幾句撩人但又含蓄不露骨的情話以此撩動她的心，還有……”
“等等?！绷尥蝗淮驍嗨骸澳阍趺炊眠@么多？”
鴻羽狡黠一笑：“這些都是我阿爺告訴我的，他當(dāng)年就是這么討我阿娘歡心的。不過是些取悅佳人的手段罷了?！?p> 柳筠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你阿爺給你說這些？”
鴻羽道：“因為我阿爺怕我隨隨便便就被一些慣會勾引人的花心浪蕩子給拐跑了呀！所以事先得識得這些套路才能保持內(nèi)心的清醒，才不會隨意被人迷了心?！?p> 柳筠點點頭：“你阿爺?shù)脑捄苡械览?，我將來若有了女兒，也要同她講這些?！?p> 鴻羽鄙視道：“你現(xiàn)在連稱呼玉瑤的字都覺得唐突，就想著有女兒了?！?p> 柳筠感覺心頭被扎了一刀。但他很快又重振旗鼓，求知若渴地對鴻羽道：“你阿爺還有哪些取悅佳人的手段，可否全數(shù)告知？”
鴻羽笑道：“走吧，我們一邊騎馬一邊再慢慢與你說?！?p> 兩人上馬后，鴻羽這才緩緩道來：“這討佳人歡心呢，得……”
鬧市中，兩人緩緩朝郊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