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看見這位華服公子吃了一驚,正欲開口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下去,華服公子笑吟吟的走過來,看了看李正手忙腳亂的樣子,又看了看依在李正身上的范錢錢,身上罩著件男士外袍睡眼惺忪,一頭長長的烏發(fā)隨風(fēng)輕輕飄舞,月光下別有一番風(fēng)情,遂問道:“復(fù)卿,這位公子,不,這位姑娘是誰?在此拉拉扯扯,被舅父知道可不好。”
“錢錢快站好,有人看著呢”李正扶正了范錢錢,又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輕聲囑咐把頭發(fā)綰好。“表哥怎么會在這里?不陪著姑母嗎?”這時還是轉(zhuǎn)移話題的好,李正不想有人對范錢錢的事刨根問底,包括這位表哥。
“表哥?這位公子是復(fù)卿表哥?”范錢錢則探出頭來,李正從未說過有表哥存在,所以她很好奇,李正卻把她藏得更深,惹得范錢錢不滿的掐了李正一下。
“若沒有別的事,我也該回去了,父親不喜歡我回去的太晚。表哥也早些回去,莫讓姑母擔(dān)心。”李正貌似不太喜歡這位表哥,寒暄幾句就忙著告辭,也沒有血親之間的親密,還不如待其他人親熱。范錢錢見他如此也不多出頭,一直安靜的站在身后。
表哥自討了沒趣,目送李正領(lǐng)著范錢錢的上了一輛華麗馬車。護(hù)衛(wèi)從暗處悄悄靠過來道是否回去?“回吧,這表弟從小就不喜歡本王,長大還是避我如瘟疫。對了,查查他身邊的姑娘,復(fù)卿與護(hù)國公府的小姐有婚約,他與這位姑娘關(guān)系曖昧,這樁婚事不會順利的?!?p> “是,屬下馬上去辦?!?p> 馬車內(nèi),李正自上車一言不發(fā),臉色也不甚好看,范錢錢知是因為今日遇到表哥,一半安慰一半好奇:“這位表哥是何人,從未聽復(fù)卿提起過?看得出復(fù)卿不太喜歡他?!?p> “他是瑞王,當(dāng)朝的六皇子,他的母親是我父親的胞妹,現(xiàn)在正當(dāng)寵的李貴妃?!?p> “原來是他,我知道復(fù)卿的姑母是皇上的寵妃,你的這位皇表哥我也是聽說過的,十五歲便封王開牙建府起居八座,當(dāng)時寸功未建也不是長子,朝中的大臣聯(lián)名上折反對過,但皇上還是力排眾議封了本朝第一位郡王,成年后又加封了親王,可謂是風(fēng)光無限。
不管是母憑子貴還是子憑母貴,李貴妃母子受盡了皇帝寵愛,就連皇后娘娘都要給李貴妃幾分面子。”
“錢錢莫要在外人面前討論宮闈之事,免得惹火燒身?!?p> “我是那樣不知輕重的人嗎?家里在各地開的酒肆藝館,來的不乏達(dá)官貴人,朝中官員的秘事,甚至宮闈的緋聞,我也聽得不少,其中添油加醋摻真摻假的任由他們胡說?!?p> “瑞王當(dāng)寵,自小我就不與他親近,稍大一點我開始刻意的疏離他,連貴為皇妃的姑母也不再親近。父親和親族很不理解,有說我不懂禮數(shù)的,有說我性情孤僻的,只有我最為清楚,皇家歷來是不祥之地。
莫說皇家,單單一個封侯拜相,哪個不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皇家更是如此,漢的七王之亂,唐的玄武門之變,就連本朝的天乾圣祖皇帝也是打著勤王的旗號坐的龍椅,古來帝王家,累累白骨冢。”
范錢錢靜靜聽李正說完,她知李正無心仕途,最愛的游山玩水,結(jié)交一些名人雅士,但不知李正為何如此,方才聽他說完完全明白,如今的朝廷暗潮洶涌,有人已經(jīng)按捺不住,所以李正想遠(yuǎn)離這股暗流。
可是真的能遠(yuǎn)離嗎?
這邊辛夫人在甘露寺小住了幾日,因下月李家要來下聘又趕上中秋,所以讓辛蠻收拾一下明天回府。用過晚膳,辛夫人應(yīng)一行方丈邀約去品茶,順便辛夫人也有事請教。
“這是新到的玫瑰普洱,此茶消食健脾,辛夫人快用一些?!?p> 辛夫人端起木質(zhì)的茶杯喝了一口,卻是好茶,可她的心思不在品茶上,只對著一行方丈講的茶道敷衍。昨日在大雄寶殿求簽,為辛夷求得是中簽,辛蠻的則是下下簽,辛夫人大為驚恐,兩個兒女是她最在意的,今日來主要是問簽,兩個簽都不吉利。
一行方丈這時也看到了辛夫人的心神不寧:“辛夫人仿佛有事要問老衲,看夫人如此心神不定,老衲為夫人解一解?!?p> “昨日為家中的蠻兒和夷兒求簽,兩只簽都不甚好,尤其蠻兒的下下簽,著實讓我心驚,大師給我解解,否則我寢食難安?!毙练蛉藦男渲心贸鰞芍缓炦f給了一行方丈,“這簽便是蠻兒的了?!?p> 接了簽,一行方丈看簽上寫的:
胡馬度陰山,明妃芳魂祭。將軍裹馬革,歸期在碧落。
看后一行方丈沉思良久,辛夫人更是心急,“辛夫人莫急,此簽從字面上看講了一個故事,大漢邊境告急,昭君香消玉殞,將軍沙場馬革裹尸,看著兇險,實則與國公爺毫無關(guān)系,國公爺是將才,簽上的意思是戰(zhàn)場建功名揚天下,縱觀歷史的名將,哪位不是戰(zhàn)沙場守國門,到底是合了國公爺?shù)拿鼣?shù)。”
“再看看夷兒的?!?p> 只見簽上寫的只有一句:撥開云霧見月明。
“此簽卻是難解,仿佛辛小姐會受一些磨難,但終會苦盡甘來大富大貴。”
“大師是說夷兒會受苦?是何種苦?能化解嗎?”
“我佛慈悲,萬事順其自然就好,有些事做的太刻意了反而得不到好結(jié)果。辛夫人且放下心來,一只簽子而已,還能決定貴府公子小姐的命數(shù),不必太過憂心?!?p> 經(jīng)過一番全解,辛夫人懸著的心放下,待辛夫人回梅園休息,一行方丈雙手合一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辛夷每日都去那一處山洞,與趙子語談?wù)撛娫~歌賦,詩門百家,趙子語總會有不同的見解,幾天相處下來,兩人無話不說成了敞開心扉傾訴的對象。
趙子語身書香門第,在雍州一帶,父親是遠(yuǎn)近聞名的私塾先生,只是父親從小體弱,趙子語九歲時便病故,這件事對他母親打擊極大,不到一年也抑郁而終。
從此便跟著叔父過活。叔父家境清貧,卻從不懈怠對趙子語的教育,每日親自督促讀書,日后考取功名報效朝廷?,F(xiàn)寄居在甘露寺,佛門向來清凈有利于讀書,準(zhǔn)備明年的會試大考。
今晚兩人又相約在梅園,其實是辛夷明日要回京城,那日趙子語說明年會試大考,辛夷記在了心里,她想勸趙子語明日同辛府一起進(jìn)京,說來也是私心,住在京城可以經(jīng)常的相見,一起把酒論詩,況且為了明年的會試,大部分舉子已經(jīng)到了京城,全部扎堆聚在南城的湘瀟書館附近,平日里一起讀書,閑來舉辦詩會,倒也其樂融融。
“夷兒的提議倒是很好,只是京城米貴,在下囊中羞澀,怕是買不起幾斗米。”趙子語自嘲道,一向清貧的他也曾想過進(jìn)京,只怕滿意為恥生計。
“小事,若英不必?zé)溃鏋t書館的主人,我家還是有些交情的,若英便在書館住下,替主人打理書館的雜事,閑暇時候讀書也不耽誤。聽人說書館的主人李正還是位名滿天下的才子,許多人都想著結(jié)交?!?p> “夷兒真的能放我在書館?那我真的要去京城了,李正李復(fù)卿確實是個大才子,繡口一吐,其他人黯然失色,若是能結(jié)交他,也不枉讀一回書。”
“好你個若英,方才怎么勸你都不去,現(xiàn)出了個李復(fù)卿立刻答應(yīng),我好沒面子。”辛夷故意嗔道,見趙子語答應(yīng)去京城,她心里自然歡喜。
一大早,辛夷同辛蠻說了趙子語一起回京城,辛蠻只當(dāng)順路安排了一輛馬車。
路上辛蠻見這位穿著樸素的公子只顧讀書,渾然不覺得馬車顛簸,倒添了幾分敬佩,遂上前聊了幾句,更覺得此人談吐不凡,方覺得剛才怠慢了,所以一路上對趙子語更是額外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