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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終憶

第十三章,命定

曲終憶 沈歆笙 4382 2022-06-28 11:09:37

  草屋外安靜非常,蛐蛐歌唱著幸福安樂靜靜地趴在青葉上吮吸甘露……

  甄宓自從和太子分別后便一直呆在草屋,草屋外雖然滿目狼藉處處雜草橫生,可屋內(nèi)設(shè)施齊全,桌椅案臺一塵不染。

  這里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死寂沉沉的村莊仿佛有人生活的痕跡……

  一米陽光透過窗子映在甄宓如雪的面容上,將那嬌柔的臉蛋愈顯得白了三分。或許有些刺眼,甄宓天藍(lán)色的眸子微睜,粉嫩玉手護(hù)在面前……

  “原來,這便是朝陽的樣子嗎?”

  面對這初生的旭光,甄宓明白新的一天已經(jīng)到來,這一夜正如太子所料,樓蘭的叛軍并沒有注意這個早已荒落的村莊。

  她安全了,只是不知道太子和甄頤那邊的情況……

  忽然,一聲吟誦打破了草屋的寧靜,將甄宓從思緒中硬生生拉回現(xiàn)實。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甄宓驚恐的回頭看去,昨夜空無一人的床榻上,一位鶴氅老道伸著懶腰從床上蘇醒,手中拂塵輕搖定睛看向驚魂未定的甄宓。

  “小娃娃,你為何私闖老夫的草堂???”

  “你…你是誰,什么時候來的?”

  老者呵呵一笑,站起身上下打量了甄宓一番:“老夫我一直在此,不過是你沒有發(fā)覺罷了。至于老夫是何人……”

  老者輕甩拂塵,捋了捋蒼白的胡須,用手遙遙點了甄宓的額頭。

  瞬間甄宓眼中的草屋便成了云霧裊繞的道觀,老者伸出左臂讓甄宓抓住袖口,帶甄宓登上了云階。

  “這里是靈界,是老夫修行之處。老夫早算到今日你我一聚,特來此等候?!?p>  甄宓踏著云朵匯成的臺階,四下看著仙氣裊繞的群山,不解問道。

  “等我,你怎么知道我會來此?”

  “不必驚慌,老夫并沒有惡意。老夫道號南華,是這靈界的主人。”

  靈界?甄宓很是疑惑,少時只聽柳卿如先生說過,每個擁有刻印的命定之人都能通往靈界。昔日柳卿如先生便在那里,領(lǐng)悟了劍術(shù)的宗妙……

  “你說你是靈界之主,你見過柳卿如先生嗎?”

  南華抿了抿嘴,耐心解釋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靈,而神印便是敲響心靈之扉的鑰匙,此即為靈界。每個人的心靈不同,靈界亦不相同。所以老夫既為內(nèi)心之主,何來認(rèn)識他人之說……”

  云階仍一望無邊,不知從何處飄來的仙風(fēng)吹拂起南華的鶴氅白發(fā)和甄宓的羅裙錦綢。

  甄宓眉間神印熒熒閃爍,手中緊握白玉棒上的珠寶亦隨之閃耀。甄宓感覺到,一股暖流從牽著南華袍袖的手臂緩緩流向全身。因昨日戰(zhàn)亂帶來的恐懼憤怒不解通通化解,一種莫名的力量充盈全身……

  “小娃娃,你還未告訴老夫你的名字。”

  甄宓甜甜一笑,戲弄般的語氣調(diào)侃道:“南華仙君既能算到今日與我一見,卻不知喚我何名嘛?”

  “小娃娃,老夫有通天之能??伤闾欤伤愕?,上算的了天地命數(shù),下算得了世間善惡。讓老夫算你的名字,你說你的名字可定天地命數(shù),還是可安世間善惡……”

  甄宓無由的被懟了回來,心中郁郁不快,直言頂撞道:“老道莫要小看宓兒,宓兒是雪嬌公主,天生的曼珠沙華,父皇是雪域之主,日后宓兒未嘗不可定天地命數(shù),安亂世天下?!?p>  “原來小娃娃的名字喚為甄宓啊,老夫觀你身形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輕云蔽月悠風(fēng)回雪,倒也…無愧于洛水之‘宓’字……”

  甄宓聽南華夸自己,不由得開心了起來,佯裝賭氣回了句。

  “哼,原來老道也會說些漂亮話來稱贊宓兒。”

  “小娃娃,你可知道老夫今日與你相見的緣由……”

  南華回過頭,白發(fā)和柳眉在柔風(fēng)輕拂下看起來慈眉善目。甄宓搖了搖頭,表示并不知道南華口中的緣由。南華和藹的笑了笑,便講了起來。

  “自洪荒創(chuàng)世起,世界便被劃分了三個界域:神界、人界、和鬼界。神界掌控世間一切法則,人界孕育萬物,鬼界調(diào)控平衡。因為有神,所以日月輪轉(zhuǎn)四季更迭;因為有人,所以蕓蕓眾生包羅萬源;因為有鬼,所以生死有常萬物輪回。是此,三界協(xié)調(diào)運(yùn)作世界安定……”

  “三界協(xié)調(diào)運(yùn)作,保證萬物和諧共生,這自然是恒古不變的道理,南華仙君為何說這個?”

  “小娃娃,你可曾想過三界本就不安寧?現(xiàn)在的一切不過是假象罷了……”

  “仙君這話是何道理,宓兒不懂,請仙君詳說?!?p>  南華嘆了口氣,又甩了甩拂塵,食指現(xiàn)出光芒點上了甄宓眉心的神印。

  “老夫向你傳授了一些知識,能幫你了解老夫接下來要說的事情。”

  “你可曾在書卷中了解過五百年前的事……齊朝覆滅,群雄紛爭天下大亂。因戰(zhàn)亂橫行瘟疫肆虐,人類滅頂之災(zāi)近乎絕跡,人間不寧導(dǎo)致地府無法承壓,遂向天帝稟報祈求安定人間。天帝散盡萬年修為創(chuàng)設(shè)靈界,擇三界英才封神以助人間。因此,高祖破邯鄲終結(jié)亂世一統(tǒng)天下……”

  甄宓點了點頭,對南華說道:“仙君這我知道,后來高祖封邦建國,諸國共治數(shù)百年時至今……”

  “那你可知道,天帝受囚十殿閻羅已死,天下大亂?”

  南華平淡的語氣透露出的消息讓甄宓愣在原地,天帝受囚…閻羅魂滅…隨著這些字眼進(jìn)入甄宓的腦海,這些畫面也逐漸浮現(xiàn)在甄宓的眼前……

  “想必你已經(jīng)相信老夫說的話了……”

  甄宓從驚愕中回過神,看向南華那全知全能的眼睛,問道:“為什么,我能看到你說的這些事情。你剛才給我點了什么幻術(shù)?”

  “你其實已經(jīng)明白你我今日相見的緣由了。你就是天帝百年前選擇的命定之人,這些本就是你原本的記憶……”

  甄宓和南華終于走完了云階,在甄宓踏完臺階那一刻,一股眩暈感襲來,甄宓頭痛舊疾復(fù)發(fā)暈倒在地。

  四周再無半分靈界的模樣,草屋中響起南華的聲音。

  “天下凝一,這是你們的使命……”

  ……

  樓蘭公主白芷汐被欺在床榻上,衣裙半數(shù)已被褪下。而眼前這個喚為甄瀾的堂堂雪域太子卻沒有要停手的打算……

  白芷汐吃痛地掙扎了下,身子向后退去,怒目而視咒罵道:“走開!你身為一國太子,怎能做出如此污穢之事。我也是樓蘭的公主,你既然……”

  眼前的男人聽到白芷汐的言語勃然大怒,一雙勁道的手死死掐住白芷汐粉嫩的脖頸,白芷汐喘不過氣痛苦地掙扎。

  “你不說樓蘭還好,你非提你是那個樓蘭的什么狗屁公主!樓蘭三番五次叛亂,言而無信,為了平定樓蘭諸事,我國上下多少損失!多少軍將埋骨他鄉(xiāng),多少家庭妻離子散?你們樓蘭所做的一切,都要用你的身體…用你的命來償還?。?!”

  白芷汐的衣衫被盡數(shù)脫下,大腦缺氧的昏厥感涌上心頭……

  ……

  “咳…咳…”

  白芷汐猛地驚醒,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回過神后馬上看了自己一眼,還是昨日的軍裝,唯一的改變只有沒了外層的鎖子甲而已。

  這證明,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都是個夢……

  “醒了?這一覺睡得真香,足足有三個時辰,若非我下手知道分寸,我都懷疑你是否已經(jīng)咽了氣……”

  旁邊傳來太子那幽幽的話語,讓白芷汐下意識想起夢里的情景,護(hù)住身子向后退回墻角。

  眼前他們正處于一間陰暗破屋內(nèi),太子生著火在火堆旁用從衣服上撕下的布條包扎著傷臂。

  火堆旁的太子在光輝的照耀下讓白芷汐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喂,你抓了我想做什么?”

  太子不理他,用布條又繞了幾圈,系上死結(jié)后晃了晃胳膊,苦笑了聲向白芷汐望去。

  “你這一劍,幸虧沒傷得要害,否則今日醒來你就不是單單和我見面了?!?p>  “你當(dāng)時奮力一擊,其實是賣了個破綻,只為了接近我將我劫持嗎?”

  太子點了點頭,從火堆里扒拉出一塊肥大的紅薯,遞給了白芷汐。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從昨日謀劃刺殺,你已經(jīng)餓到現(xiàn)在了吧。給,‘雪域軍糧’。”

  白芷汐聞到紅薯的香味后才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餓到前胸貼后背了,尷尬一笑便接了過來。

  “這個,不會有毒吧……”

  “我要是想殺你,你還會醒來看著紅薯問我有沒有毒嗎?”

  白芷汐一想確實如此,尷尬地苦笑了起來:“那就不好意思,讓你看一下我的吃相了……”

  太子看著眼前這位餓了一天仍慢條斯理細(xì)嚼慢咽的公主,下意識和甄宓比對了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公主和公主之間差別也這么大……

  “抱歉,若非保護(hù)慶水百姓和三軍將士,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兵者,伐謀伐交,像我這樣挾持公主的戰(zhàn)爭估計還是第一次見?!?p>  “看來,你還挺有君子之風(fēng),和外界傳聞并不相同。只可惜,有些或于自傲……”

  太子聽白芷汐這么評論自己,頓時有了興趣,抬頭說道。

  “自傲?”

  白芷汐堅定的點了點頭,重復(fù)剛才的話:“是的,自傲……”

  “以一己之力挑釁中軍,受了傷卻仍要逞強(qiáng)掩護(hù)他人撤退,甚至亂軍之中你的馬上還帶著一位女孩……那個女孩,應(yīng)該是你的妹妹吧。”

  白芷汐沉默了片刻,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紅薯,也望向了火堆旁的太子。

  “自傲,簡而言之就是蠢……你總是自己承擔(dān)一切,你是否想過你沒有承擔(dān)一切能力的那一天?”

  面對白芷汐的疑問,太子眼神暗淡了一瞬,隨后說道。

  “當(dāng)然,昔日大軍征伐藏南,我們被圍困山谷。那時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那時我?guī)ьI(lǐng)的軍隊全軍覆沒,只有我逃了出來。我那時就沒有承擔(dān)一切的能力……”

  “可是,從山谷被救出后,那些死難的將士卻給了我和藏南決戰(zhàn)的勇氣。那一戰(zhàn),我們大獲全勝,藏南從此歸附雪域。我縱使失敗過,也不會因此止步不前,我們甄姓子孫,一向如此。自傲,即使我們立足世間的資本……”

  白芷汐聽了太子的話嘆了口氣:“唉,你真的認(rèn)為一個人只要自信就可以解決一切事情嗎?那我就告訴你這是個多么天真的想法……”

  “樓蘭先世子是我父王的兄長,他在世時將和善的樓蘭百姓培養(yǎng)成他妄圖割據(jù)天下的兵刃……”

  “他天真的認(rèn)為自己是命定之子,戰(zhàn)爭的狂熱席卷了整個國度。我父王在當(dāng)時不過是個侯爺,因反對戰(zhàn)爭而被世子黨排擠……”

  “我們卑躬屈膝向仇人獻(xiàn)媚,時時刻刻期待能有重見光明的那一天?!?p>  “后來我們終于等到了那一天,世子受人蠱惑,自以為能行天命承大統(tǒng),舉兵叛亂。最終先王軍隊徹底擊垮了世子那不知何來的自負(fù),最終落得身首異處,軍敗族滅的下場……”

  “如若我們和那個罪人一樣愚蠢,就不會有現(xiàn)今被百姓擁戴的地位,甚至早就死在之前的戰(zhàn)爭中。我現(xiàn)在仍能看到先世子那自負(fù)的面孔和被伏誅的慘狀……”

  太子微微一笑,向白芷汐伸出了手,戲謔地說道。

  “紅薯不吃就還我,我和你一樣也餓到現(xiàn)在……”

  白芷汐將紅薯還給了太子,太子接過紅薯,咬了一口,淡淡說道。

  “看來,你還是對你父王很尊敬的,你其實也深深愛著你的樓蘭和家人吧。”

  “呵,你對你自己并不在乎,卻敏銳地察覺別人的心,真奇怪?!?p>  太子笑著,口中咀嚼著被自己烤糊了的紅薯,雙眸開始大量起白芷汐的容顏。

  “你這話我還是第一次聽別人對我說,那就謝謝夸獎了?!?p>  白芷汐一撇嘴,也同太子笑了笑:“或許他們是礙于你太子的身份?”

  外面烈陽升入正空,昭示著午時已至。太子瞄了瞄他在地上畫的日晷,輕輕起了身將紅薯丟進(jìn)火堆。

  “章城援軍已至,尉遲廷和我們約定,午時公主回營,便將軍隊撤出雪域?,F(xiàn)在正是午時,你走吧……”

  白芷汐驚訝的睜大雙眼,不敢相信一國太子冒死劫來的人竟然會被他輕易放走。

  “你放我走?”

  “你不想走嗎?”

  “你不怕我走了后,并不遵守盟約。調(diào)轉(zhuǎn)軍隊直入章城,破雪域西北邊防?”

  太子自信的笑容已經(jīng)告訴了白芷汐答案,他真的不怕……

  “如果你回去后繼續(xù)發(fā)動戰(zhàn)爭的話,那就當(dāng)我甄瀾看走眼的代價吧!”

  白芷汐大為震撼,出了破屋接過太子送來的戰(zhàn)馬,對他點了點頭。

  “希望你的眼光沒有問題,再會……”

  白芷汐縱馬向軍營奔去,心里盡是這個喚為甄瀾的男人帶來的震撼和好奇,她回過頭望了一眼。

  那個男人半敞上衣,右臂上是被血跡浸透的鮮紅。他好像看到了白芷汐的回頭,微微一笑揮了揮手。

  白芷汐猛地扭過頭,羞紅的臉在烈陽光芒下格外好看,輕輕的罵了句。

  “這么容易相信別人,真是蠢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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