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熙熙攘攘,各地的百姓們忙完了手中的差事,偷閑來圣軒一睹神醫(yī)風采。
世人說,這位神醫(yī)向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今日在這里掛號行診,明日便又在他鄉(xiāng)行醫(yī)濟世了。
“若得神醫(yī)一瞧,那死人都能給看活嘍!”
街上是如此評價神醫(yī)的……
白芷汐頭戴面紗一身白衣,靜靜走在街上,暗自聽著街邊百姓對神醫(yī)的評價。
“老王,我聽說神醫(yī)在中原時為諸侯診病,什么藥也沒開。見了那侯爺就罵,給那位爺氣的口吐鮮血,當時要嚷嚷著殺了神醫(yī)。唉,你猜怎著……隨著這位爺吐了積壓在心的膿血,病立刻就好了?!?p> “真不愧是神醫(yī)啊,我還聽說,有人來找神醫(yī)治病,說總是頭痛,找了許多醫(yī)師都沒診出問題。神醫(yī)一看他的面相,開了副藥就走了。等那人拿回家一看,里面是助眠的熏香……原來啊,那個人就是太操勞了……”
白芷汐輕輕一笑,看了看擁擠的醫(yī)館,心中懸著的心,漸漸放了下去。
“太子殿下的命運,也只能寄托在這素不相識的神醫(yī)身上了。天佑殿下……”
將近正午,神醫(yī)的診案前一位白衣蒙面的女子終于出現(xiàn)。
神醫(yī)看了看來者,開口問道。
“貴人有何癥狀……”
白芷汐不答,只是伸出了胳膊。神醫(yī)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后淡淡一笑。
“貴人不必伸手,您的脈象再正常不過,貴人來此不為診斷吧?!?p> 白芷汐笑了笑,將胳膊收了回來。確保四下無人后,開口講道。
“早聞神醫(yī)大名,聽說神醫(yī)師從醫(yī)宮。而醫(yī)樂宮有兩支派系,一支研學古典醫(yī)術(shù)精通救人,另一支則志在毒經(jīng)暗道,不知先生對毒素了解多少呢?”
“不瞞貴人,受宋公恩惠,華岑的確讀過毒經(jīng),偶得一知片解。不知……”
華岑說到這里微頓了頓,繼續(xù)說道:“不知貴人想了解什么毒呢?“
白芷汐面紗下的容顏露出了放松的笑容,隨后低聲說道。
“我來此,不為毒素。而為了一人,一位病人……”
“這位病人在哪,染了何種毒?是醫(yī)樂宮的毒嘛……”
醫(yī)樂宮自有醫(yī)樂宮的規(guī)矩,醫(yī)者學成必游歷四方濟世救人。而毒者學成卻只能鎖于宋府,由宋國公差遣。
而今,遠在西南的雪域卻出現(xiàn)了北疆宋府的毒,這自然讓華岑心驚……
宋公不可能將毒者送往雪域,如今很有可能是宋府內(nèi)部出了亂子,有人在瞞著上柱國暗中培養(yǎng)毒者……
“人現(xiàn)在正在昏迷,如若神醫(yī)愿意幫我這個忙,我便帶神醫(yī)過去。若因神醫(yī)救治有所好轉(zhuǎn),必有重謝。”
“重謝倒是不必,醫(yī)者行于天地,所做的無非濟世救人。更何況,這毒素是出自醫(yī)宮。請貴人帶路,華岑即刻便隨貴人同往……”
白芷汐點了點頭,起身對神醫(yī)行了一禮:“芷汐替雪域上下拜謝神醫(yī)!”
華岑正收拾著必行所需的工具,聽到白芷汐的話一愣,回頭疑惑地看向白芷汐,輕輕問道。
“貴人可是太子妃……”
白芷汐將面紗輕輕摘下,露出自太子出事以來因日漸操勞憂思竭慮蒼白而消瘦的臉,點了點頭。
“因為有所顧忌,所以向華神醫(yī)隱瞞了身份。可這一切都是為了雪域安定,天下太平。通過和神醫(yī)的交流,知道了神醫(yī)確實心存萬民,不知神醫(yī)可否救太子一命……”
“太子……”
華岑驚訝過后隨即安定了下來,拾起藥箱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對白芷汐點了點頭。
“太子妃引路,華某必全力相救,若太子真為毒者所傷,待太子痊愈,我必返回宋府求尋真相?!?p> “神醫(yī),太子之事乃國家機密,切勿泄露。雪域上下盡托付神醫(yī)了……”
“貴人不言,華某也不會外傳,貴人放心……”
白芷汐點了點頭,重新戴上了面紗,心中再次向神明祈禱。
“天佑殿下,殿下康安……”
……
漆黑的世界中,唯有一輪巨大的明月降下幽幽青光。鬼怪的嘶吼和兵器的碰撞聲此起彼伏,突然一聲熟悉的聲音送入耳中。
“阿顛兒,小心!”
太子聲落,一柄鋼刀向面前的少女刺去,少女面不改色,只是冷冷地向右瞥了一眼。
隨即一道極寒劍氣將那鬼怪斬斷,噴出的墨色血跡剎時凝冰。
“哐啷”一聲,早已凝霜的鋼刀筆直的落在地上。阿顛兒緩步退回太子身側(cè),輕輕說道。
“主人,無需擔憂阿顛兒?!?p> 整個陰界之前被十殿閻羅布下了封印力量的結(jié)界,并設(shè)下強大守橋人徘徊在奈何橋頭。暫時維系陰界的平衡……
想必十殿閻羅沒有料到有命定之人這層變數(shù)……
太子和阿顛兒殺守橋人,親手碎裂閻羅們布下的封印。如今陰界前往人間的大門洞開,地府的亡靈們都恢復了力量和記憶,阿顛兒亦是如此……
如今,陰界大亂……
“主人,你看到遠處天空中漂浮的宮殿了嗎?”
在阿顛兒的指示下,太子透過層層宮殿的間隙看到了一座最豪華的宮殿浮在空中。宮殿散發(fā)著耀眼光亮,仿佛陰界的太陽……
“那是……出口?”
“兩岸漫天遍野的惡靈都直撲那座宮殿,而且咱們河的盡頭應(yīng)該也是那里。主人,那個奇怪的女人沒有騙我們!”
太子欣慰地笑了出來,看向仍面無表情冷冷的阿顛兒,問道:“阿顛兒,你笑一笑,你笑起來會很美的……”
阿顛兒一愣,露出疑惑的眼神,一頓一頓地問:“笑…一笑,主人,現(xiàn)在很有趣嗎,為什么笑?”
太子尷尬地看向阿顛兒,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阿顛兒體內(nèi)的力量回來了,可是阿顛兒的情感也隨著力量的恢復而散失。
是有什么封印蘊含在力量中鎖住了阿顛兒的情感嘛……
阿顛兒不自然地抽動著嘴角,想給太子擠出個笑容,可是試了好久都失敗了……
太子將手再次貼上阿顛兒的臉蛋,像之前那次一樣替阿顛兒弄出個笑容。
“像我之前說的那樣,這樣笑一笑,阿顛兒一定會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孩子的……”
阿顛兒開心地握住太子貼在臉蛋上的手,點了點頭。
“阿顛兒愿意做主人口中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孩子!”
太子透過阿顛兒清澈如水的眸子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此時,她的眼中只有自己吧……
太子牽起阿顛兒的手,一樣冰涼的觸感,太子笑了笑,帶著阿顛兒坐在船座上。四下看了看,兩岸仍是狂奔嘶吼的惡靈,仿佛都受了某種召喚,向著遠處懸空的宮殿而去。
這種盛況,讓太子想起一個成語……飛蛾撲火。
“主人,你看這河水,變色了……”
順著阿顛兒的呼喚,太子看向船邊的河水。果然,顏色在逐漸變深,遠處盡是一片烏黑……
這是不是代表著,他們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了。
正想著,河底突然翻滾起來。阿顛兒瞬間進入戰(zhàn)備姿態(tài),警惕地準備迎接一切突變。
太子也站起身,目光犀利地環(huán)視四周。
“阿顛兒,準備??磥?,咱們又得為守護這艘船而戰(zhàn)斗了……”
話音落,瞬間水下跳出數(shù)十只水怪,太子只感受到一股寒氣,隨后這幾只便只剩下殘肢了。
阿顛兒擦了擦手中的寶劍,看向太子。太子已經(jīng)見怪不怪,這個女孩的武藝在第一次魚怪登船時已經(jīng)給了太子極大的震撼。
“主人,安全了……”
“辛苦了,阿顛兒。就是不知道,下一波群攻會在什么時候……”
太子又坐了下去,呆呆地望向浮空殿。阿顛兒陪在太子身側(cè),也一同望去:“主人安心,無論來多少人,他們都不會傷及主人分毫?!?p> 太子點了點頭,目光仍不離那看似很近卻不知多遠的終點,心中擔心起人間的那位。
“芷汐,辛苦了……”
……
“貴人,辛苦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白芷汐將華岑暗中帶回了太子府,當白芷汐想幫忙去拿華岑的醫(yī)箱時,華岑拒絕了她。
“貴人已親自將我送到府邸,剩下的交給我就好。病人現(xiàn)在在何處,待我仔細診看一番,再做決斷……”
“那好,神醫(yī)隨我來這,太子就在屋內(nèi)。”
白芷汐推開房門,一股濃厚的藥香撲面而來,華岑拎起藥箱和白芷汐走了進去。
太子仍在那里安靜地躺著,面無血色,一動不動。他現(xiàn)如今,和死去差的只是喘氣與否了。
華岑將藥箱放到太子床頭,仔細端詳起太子的氣色,搖了搖頭。又將耳朵貼近太子,聽起了太子的鼻息。良久后,皺著眉頭的華岑將手指放到太子冰冷的手腕,測起了脈搏。
白芷汐一臉擔憂地看著愁眉苦臉的華岑,她已經(jīng)將一切都壓在這個世人口中的“神醫(yī)”身上,若是神醫(yī)都無可奈何,太子又有什么人能救呢……
“太子妃,太子的脈象微薄,大限將至。多虧了這幾日的藥物治療,姑且為殿下多續(xù)了幾日氣息??墒?,藥物的作用已并無療效。若再無及時診治,恐怕后日便……”
白芷汐慌張的抓住華岑的胳膊,顫抖地問道:“神醫(yī)都沒有救治太子的辦法嗎?雪域一國盡由太子支撐,太子若去,陛下百年后如何是好?天下又將如何……”
“貴人莫慌,不知太子妃能否完全信任我?!?p> 白芷汐一愣,隨即回道:“殿下性命雪域未來盡托與神醫(yī),自然完全信任?!?p> “太子妃既然信我,那我便將太子之病全盤托出。太子之毒確出自醫(yī)宮毒者之手,毒經(jīng)并非我專長,這毒我叫不出名字,但經(jīng)診脈太子毒已深入骨髓,無藥可救……”
“無藥可救”四個字猶如晴天霹靂將白芷汐的思緒打成亂麻,愣愣地看著躺在床上的愛人。
“怎么可能……”
“太子妃,我觀測太子面相不凡,眉間神印或許能救太子一命。太子所中之毒本就由毒經(jīng)之力幻化而成,二者同根同源。如若洗清太子體內(nèi)蘊含神力的丹核,太子的神印為了保護自己或許能清除毒素……”
“神印”“丹核”等字眼,白芷汐并不是沒有聽說過,可是尋常人哪能將太子的病和這等聯(lián)系到一起。
白芷汐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眼睛瞬間一亮,激動的抓住華岑的手,追問道:“華神醫(yī)可有法祛除毒素?”
“太子妃勿急,丹核的毒素無法徹底清除,唯一的辦法是將毒素轉(zhuǎn)移…到他人身上……”
白芷汐絲毫沒有猶豫,直接將自己的性命與太子捆綁在一起,對華岑說道。
“可以將毒素轉(zhuǎn)移到我身上,讓我替殿下受此劫難……”
華岑看著白芷汐目光露出了一絲敬佩,隨后又看向太子,搖了搖頭。
“毒素既出自醫(yī)宮,醫(yī)宮有義務(wù)將太子徹底醫(yī)治。華某身為醫(yī)宮學子,又豈能置身事外?!?p> “太子妃無需擔憂,太子的毒我會轉(zhuǎn)移到我自己身上。我自幼求學醫(yī)宮,毒素到我身上并無大礙。今日醫(yī)好太子后,我便返回北平,向醫(yī)宮尋解毒之法……”
“神醫(yī)……”
華岑沒有理會白芷汐,來到太子身側(cè),將右手放到太子的脈搏,隨后一股以華岑為中心的強大幻陣將屋內(nèi)環(huán)繞。
一股舒適暖流自下而上穿過白芷汐的經(jīng)脈,各種負面情緒和身體上的不適瞬間消散……
白芷汐吃驚地看著緊閉雙眼的華岑,心中暗自驚嘆起醫(yī)宮法術(shù)的高明。
隨著華岑的不斷發(fā)力,太子的面色逐漸恢復血色,眉間半顆神印閃閃發(fā)光……
隨著幻陣威力愈來愈強,太子和華岑的身上逐漸散發(fā)出墨綠的光亮。仿佛春末初夏的柳枝,蘊藏生機……
隨著華岑猛烈地一聲干咳,空中幻陣瞬間崩塌消散,烏黑的血液從華岑嘴角涌出,華岑顫抖著癱坐在地,目光柔和地對著白芷汐一笑。
“太子妃,太子身體已經(jīng)無恙,只待心神恢復。即可蘇醒,蘇醒后切記不可劇烈勞動,不可腥辣。安心靜養(yǎng)一年半載,太子便可恢復如初……”
“芷汐謝過神醫(yī)……”
華岑笑了笑,虛弱地站起身,對白芷汐和太子行了一禮。
“太子妃莫再叫我神醫(yī)了,叫我華岑便好。太子既無大礙,華某即刻便啟程,前往北平……”
“華先生不在太子府歇息幾日?如果華先生不愿久留,芷汐可為先生安排車馬,一路護送先生出國……”
華岑最后看了一眼太子,搖了搖頭。提起藥箱,緩慢地走出內(nèi)室。
“華某一人散漫慣了,不愿得他人幫扶。太子妃若是有心,可出錢資助下雪域的諸家醫(yī)館,為百姓謀平安……”
等白芷汐追出府門,只剩下華岑的背影,晚霞將神醫(yī)的背影繪得格外好大。
“華先生,不愧神醫(yī)之名……”
如同之前那般,白芷汐再次看向天空中逐漸西墜的紅日,心中暗自祈禱。
“殿下萬福,請?zhí)斓圩o佑太子平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