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風(fēng)傾云默然端坐在帥帳里,卻沒有點燈,雪白滑膩的肌膚在夜色中閃閃發(fā)光。
“怎么了?”一個火紅的身影走了進來,是軒轅玨。她們?nèi)酥g是有分工的,風(fēng)傾云抓總,圣天傭兵團和洛陽城可以說都是她一把一把拉扯出來的;軒轅玨管武,打仗是她的最愛,在圣天傭兵團擁有極高的威望。洛含柳則是管理后勤,最繁瑣的事情都由她來。
所以出征在外,一向是風(fēng)傾云最傷腦筋,軒轅玨受傷最多,洛含柳最忙。
軒轅玨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風(fēng)傾云對面,望著夜色中那張俏白的鵝蛋臉,抿了抿嘴。
“四國聯(lián)軍那邊有個宴會,點名要咱們?nèi)齻€去參加,我已經(jīng)叫青龍和白虎去了!”
風(fēng)傾云撇了撇嘴,眼神有些呆滯,俏臉上還帶著深入骨髓的疲倦。
南下以來,這種宴會很多,從洛水南岸一個人類的小據(jù)點,一直吃到藍星城下的四國聯(lián)軍軍營。但她們?nèi)齻€只參加過一次,然后每一次都是由青龍和白虎兩個壯漢去頂缸。
她們唯一參加的那一次,是一個縣里的侯爵請客,那時張元和林萌“被害”的消息剛剛傳開沒多久,九黎城的黎菲剛被她們逐出營帳,正是風(fēng)傾云心情最不好的時候。
那個侯爵倒是辦了一個非常盛大的宴會,請了本縣和鄰縣的一大堆人,個個都是風(fēng)姿卓約的公子哥兒,加上那個侯爵自己也只有三十來歲模樣,正是風(fēng)度翩翩,英俊瀟灑。
也許是對自己的相貌太過自信了,那侯爵竟在宴會上主動邀請風(fēng)傾云她們?nèi)颂瑁惶枰簿土T了,還給她們排了秩序,依次和他跳,跳完了每人還要與她對飲三杯!
最離譜的是,他居然還要她們,按照上古流傳的“交杯酒”的模式,來喝這三杯酒!
沒等他宣布完自己的“規(guī)矩”,軒轅玨一杯酒就潑在他臉上,那舞自然也就沒有跳成。
侯爵大怒,竟在舞場周圍布置了數(shù)百名親衛(wèi),想要把三個絕世美女一舉拿下,生米煮成熟飯,結(jié)果被風(fēng)傾云三人從里面殺出來,朱雀、青龍、白虎三人帶軍從外面殺進去,那侯爵便成了階下之囚,八千城衛(wèi)軍沒能跑了一個,當然也沒死一個,全都當了俘虜。
聽說這侯爵居然想趁人之危,把自己三個“師娘”全收了,后來得知消息的沙千里差點被把那侯爵大卸八塊,幸好最后關(guān)頭他的“良知”喚醒了他,才沒做出殺人分尸的舉動來。
不過從那以后,不但風(fēng)傾云她們?nèi)?,就連沙千里也不愿她們再去參加什么宴會了,而且秦陌、朱雀等女孩也不能去參加,有這種場合,就由青龍、白虎、沙千里等人輪流去。
反正他們都有圣君修為,也不怕那些舉辦宴會的主人有什么意見。
但這次四國聯(lián)軍卻不一樣,據(jù)說參加宴會的會有好幾位帝君,其實風(fēng)傾云派青龍、白虎前去,心里也有些打鼓,所以她又派了沙千里、洛小娥兩人各帶一萬軍,前去埋伏接應(yīng)。
參加一個宴會,要兩萬大軍護駕,圣天傭兵團也算是神魔大陸有史以來獨一份了。
所以每當這種時候,風(fēng)傾云便無比懷念阿元哥:有他在,這些還會成為問題嗎?
阿元哥,你在哪兒,你知不知道我們來接你了?你回來,好不好?
軒轅玨嘆了一聲,低聲道:“玄武有消息來了,他的一萬人基本還保持完好,只折損了不到兩千。不過他在沿途收容了數(shù)千修士,實力都在死玄境到涅槃境之間。他把一些精銳的補充了自己的損失,其他的編作輜重營?,F(xiàn)在他就在咱們側(cè)后方,他說就不進入大營了,就呆在那兒,萬一有什么事的時候,也好接應(yīng)咱們。我覺得有道理,就答應(yīng)了他?!?p> “叫柳妹給他們送足夠一個月的糧食和丹藥過去?!憋L(fēng)傾云隨口吩咐:“等會青龍和白虎回來,你幫我問一問他們,四國聯(lián)軍到底什么個狀況,怎么個想法。四妹,我覺得,咱們還是要早做打算,神武親王的話不可信,咱們可別到時候弄了個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軒轅玨點點頭:“這也正是我想向你建議的。二姐,不管什么時候,咱們都只能靠自己!”
張元和林萌沒有回到洛陽城以前,風(fēng)傾云、洛含柳和軒轅玨是三姐妹,風(fēng)傾云是老大。等林萌回來,她主動提出要四人同嫁張元,四個女孩便重新排定上位置,讓林萌當了老大,其她人依次往后退了一位。張元也曾聽了她們結(jié)拜的事,卻也只能苦笑著一笑置之。
所以這次圣天傭兵團南下,除了接她們的夫君,還要接她們的大姐。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zhuǎn)眼間,神武親王許下的七天諾言,現(xiàn)在只剩下三天了。
圣天傭兵團開始暗自做起攻城的準備,四國聯(lián)軍也天天都有新的動向,調(diào)動十分頻繁。
藍星城皇宮里,也時不時有些臉色嚴峻的達官貴人,在宮墻內(nèi)外急匆匆地走來走去。
太平殿后有一座小小的偏殿,是皇上的外書房,名為“夏威夷殿”。
皇帝東方破曉穿著一件灰白的龍袍,獨自做在金椅子上,用左手撐著下巴。
一個高大的黑影在皓石燈下急匆匆走進來,被燈光一照,像一頭奇形怪狀的魔獸。
“皇兄!”進來的是東方破曉唯一的心腹,也是他唯一的親弟弟,東方曉勝。
“怎么樣,兵部的那些人怎么說?”東方破曉抬起頭來,顯得有些急切:“他們推演了這么多次了,藍星城如果真遭到攻擊,他們有幾分把握,不讓圣天和四國聯(lián)軍攻進來?”
東方曉勝遲疑了一下,低聲答道:“皇兄,兵部說,大概一成把握也沒有!”
東方破曉臉色一變,喃喃地道:“原來是這樣,這幫草包,大概好不容易聰明了一回吧?”
他輕輕嘆了口氣,又問道:“那九龍秘境呢,有沒有什么變化?”
“也沒有!”東方曉勝跟著嘆了口氣:“把張元他們兩個丟進九龍秘境,想的就是里面的九龍磨日陣法。這個大陣,可以把他們兩個的靈魂與肉身都磨成齏粉,能量就能返回給皇兄,這本就是我們當初制定的計劃。有了那兩個家伙的能量,皇兄便至少能再延壽三百年!”
東方破曉嘆道:“當初我們制定的計劃,是等我收獲了以后,再幫助你攔殺魔獸。這樣,咱們兄弟倆都能延長三百年壽元。等三百年過后,也許紀元之劫早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p> 他倔強地站起來,斬釘截鐵:“所以在這個時候,絕不能把張元他們放出來!”
便在此時,殿門“哐”地一聲被推開了,一個老宦官瘋狂地沖到了金書案面前。
“老黃,你要不給一個合理的理由,朕就罰你去后槽馬棚里食馬糞!”
那老宦官老黃臉色一白,本能就要爭辯兩句,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他知道,不管是陛下還是殿下,只要他們兩兄弟都說過,那就一定要實現(xiàn)——他可不想去吃馬糞!
“回,回殿下,大公主殿下的碧玉宮里,據(jù)說傳出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大公主?東方淋玉?”東方破曉緊皺著眉頭,喃喃地不滿道:“她在搞什么名堂?”
東方淋玉的碧玉宮,此時已有幾名宦官頭領(lǐng),正簇擁在院子里,討論著些什么。
見東方破曉兄弟倆親自來了,宦官首領(lǐng)們連忙跪下山呼萬歲,宮里所有人也都跪了下來,卻只有東方淋玉的寢殿還是大門緊閉,里面一點動靜也沒有,也不見東方淋玉的人影。
“怎么回事?”東方破曉顧不得禮節(jié),大聲問道。東方淋玉是他計劃中的重要一環(huán),他雖然對這個大女兒有所不滿,但還是不想她有什么意外的:“公主呢,怎么沒見到公主?”
他鼻子抽了抽,頓時緊皺雙眉:“你們說的血腥味就是從這兒傳出來的?果然挺濃的!”
一個宦官頭領(lǐng)躬身答道:“回陛下,這血腥味剛才還要濃郁,現(xiàn)在還消散了一些。咱們幾個都勘察了,應(yīng)該就是從公主的寢殿里傳出來的,至少也得有五六個常人的血量!”
“你的意思是說,此時公主的寢殿里,搞不好正躺著五六具死尸?”
東方破曉陰沉著臉,大聲問道:“公主呢,公主在哪兒?”
“回陛下,公主不見人影,碧玉宮里的所有人,宮女和宦官,此時卻全部都在!”
東方破曉的臉色有些發(fā)白:“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說,公主有可能在寢殿里?”
一想到這個可能,東方破曉心里便像貓抓一樣難受:寢殿里的鮮血,難道是公主的?
“你們發(fā)現(xiàn)這現(xiàn)象有多久了?”見東方破曉有些方寸大亂的感覺,東方曉勝知道該自己出場了,輕輕嘆息了一聲,沉聲問道:“第一個發(fā)現(xiàn)怪狀的是誰?”
“是碧玉宮中的一個宮女?!被鹿偈最I(lǐng)答道:“咱們過來的時候,這兒就這樣子。碧玉宮的所有宮女和宦官,咱們都集中到那偏殿之中了,清點過人數(shù),全部都在,唯獨不見公主!”
另一個宦官頭領(lǐng)補充道:“那宮女說,自三天前就不見公主的人影了?!?p> “砰!”一聲巨響,卻是東方破曉一巴掌拍在旁邊一株小樹上,那小樹應(yīng)聲而折。東方破曉在夜色中便如一頭憤怒的雄獅,厲聲喝問道:“三天前就不見蹤影,為何不去報告?”
東方曉勝嘴角扯了扯,他知道這怪不得碧玉宮,公主一向性子跳脫,時不時會丟下滿宮上下,獨自跑去藍星城里逍遙自在,一直號稱“藍星城四大紈绔的編外人員”,哪是這些宮女和宦官管得住的?不要說三天了,就算她失蹤了三十天,碧玉宮也不一定敢上報。
他只是揮了揮衣袍:“來人,快打開公主的寢殿!”
寢殿內(nèi),所有人看著里面的一切,全都臉色發(fā)白,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東方淋玉面色白得像最為干凈的羊皮紙,還能看到清晰的青筋,正平躺在床上,卻已奄奄一息:她失去了太多鮮血,就算她是五層圣君修為,此時卻也到了彌留之際!
她的鮮血,正從割開的手腕處,汩汩流到床前的一座大陣內(nèi)。這座大陣十分復(fù)雜,正中間是一口青黑色的棺材,四周則灑滿了黃紙;五七柄桃木劍插在棺材上,似是在厭勝著什么。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靈石、金幣等東西,雜亂地灑在地上。
那鮮血一直流到棺材旁,卻似被棺材給吸了進去;而棺材蓋上,此時則浮現(xiàn)著一層層淡淡的圖案,竟似有一口鏡子,折射出什么東西一般;一道道黑氣,正在朝那鏡子里緩緩滲去。
東方曉勝忽然想到了什么,駭?shù)么蠼辛艘宦暎骸安缓茫R花……”
東方破曉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也似想到了什么,脫口叫道:“王弟,你是說,鏡花?”
“對!”東方曉勝來不及多說什么,旋風(fēng)一般出了寢殿,轉(zhuǎn)瞬消失在夜色里。
一眾宦官首領(lǐng)都吃了一驚,再一看時,東方破曉也不知何時消失了。
“現(xiàn)在怎么辦?”一個宦官首領(lǐng)尖著聲音問道:“你們誰能有辦法,救醒公主?”
東方淋玉畢竟是公主,是東方破曉的親女兒,他們可不敢看著她就這么死去。
立時忙碌起來,有人飛快去太醫(yī)院取來療傷圣藥,什么大還丹,什么九轉(zhuǎn)還陽金丹,紛紛取到寢殿;東方淋玉昏迷不醒,無法服藥,許多宮女便紛紛圍著她,用輕柔的棉布沾了藥液抹到她唇上,直到她微微張開嘴唇,才把一枚枚丹藥一古腦地塞進去。
接著又有醫(yī)道高明的太醫(yī)過來,就在碧玉宮的宮女和宦官里取了新鮮血液,輸入到公主體內(nèi)去。那些宮女和宦官正害怕公主有個三長兩短,害得他們不能活命,別說一些血液了,就算把他們的血全抽光,他們也巴不得,竟是踴躍無比,看得宦官首領(lǐng)們好一陣欣慰。
這些宦官宮女都有修為,血液都帶著濃郁的氣血,加上那數(shù)百枚之多的珍貴丹藥,等小半個時辰過后,東方淋玉臉上便帶了一絲血色,人也終于緩緩醒轉(zhuǎn)過來。
但誰也想不到,她剛剛醒轉(zhuǎn),可能意識還沒有完全蘇醒,竟抬起左手便往自己喉嚨抓去!
但那雪亮的五根指甲還沒抓到她喉嚨,手腕已經(jīng)被東方破曉抓住了。
東方破曉臉色陰沉得像馬上就要下雨的天空,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問道:“為什么?”
宦官、宮女、太醫(yī)們都有些糊涂,卻聽東方曉勝低沉著聲音喝道:“全都滾出去!”
誰都知道,皇上和神武親王都發(fā)怒了,沒人敢再在這兒多呆,于是一窩蜂全都跑了。
直到寢殿內(nèi)空無一人,東方曉勝又去院子里,把整座碧玉宮所有人都驅(qū)趕了一干二凈,東方破曉這才咬牙切齒地問道:“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東方淋玉仍然十分虛弱,一只手被東方破曉這位大圓滿帝君抓著,更是絲毫動彈不得。但她臉上卻沒有半分害怕,只是冷笑道:“怎么樣,鏡花秘境被攻破了吧?”
“公主,你太聰明了,居然想得出這樣的辦法,用‘大九子母傳送大陣’,把自己的血液傳送到鏡花秘境上去。你是知道的,你身具皇室血脈,你自己的鮮血,就能夠解開大陣。你還怕一丁點鮮血不夠,竟讓這陣法整整運轉(zhuǎn)了三天,抽空了你全身幾乎所有鮮血!你還怕被人發(fā)現(xiàn),竟用厭勝之術(shù)鎮(zhèn)壓住血氣,整整三天,也沒讓人聞到一丁點血腥味!”
神武親王東方曉勝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寢殿里轉(zhuǎn)著圈:“你不但打開了鏡花秘境,而且你知道嗎,你的鮮血加上厭勝之術(shù),還成功地澆毀了九龍秘境!”
東方淋玉開心地笑了:“真的嗎,二叔?謝謝你告訴我,這樣,我死了也安心了!”
東方曉勝一愣,卻聽東方破曉刻意壓低聲音的聲嘶力竭的號叫:“她本來就是安心的!”
東方曉勝略一思考,立時恍然大悟:“原來你的本來目的本就是摧毀九龍秘境!你的目標是救出張元和林萌,為此,你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和摧毀九龍秘境的巨大代價!”
東方淋玉笑了:“是的,二叔,你猜得一點不錯??磥?,侄女這計劃,還是不錯的嘛!”
“可是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東方破曉咆哮道:“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你竟敢破壞朕的計劃,你知不知道,朕為了這個計劃,足足準備了數(shù)千年之久!”
“那又怎么樣?”東方淋玉輕蔑地一笑:“你為了你的計劃,何曾把我們兄妹當過自己的兒女?你為了圣天傭兵團,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的大兒子,為了你的計劃,毫不猶豫地犧牲二女兒的幸福,甚至不惜用口含天憲,讓你二女兒今生再也不可能嫁人!”
她冷冷地望著父親:“你知道嗎,你這,就叫做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