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浮沉

　　冬的腳步在寒風中悄悄走近，高二上學期的課程也開始了加速推進，各種理科生眼中的“惡魔”也紛紛現(xiàn)身?；逎膱A錐曲線，復雜的電磁學，費解的水溶液，不斷沖擊著學子的腦力極限。我也無心顧他，一心一意地投入與知識的抗衡中。

　　然而，我顯然低估了難題的分量，越來越難的習題讓我一次次在百般嘗試后仍以無奈作罷而告終。一次又一次的受挫，使我開始變得心浮氣躁。我始終心有不甘，暗下決心，一定要把這些難題征服。

　　2019年12月底，一次月考如約而至。數(shù)學考試時，與以往始終勻速的做題節(jié)奏不同，這一次，我以盡可能快的速度將前面的基礎部分完成，以便留出充足的時間給后面的幾道難題。又一次來到了我最薄弱的圓錐曲線，我絲毫不敢怠慢，拿出草稿紙便飛快地按照常規(guī)套路演算了起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的額頭沁出了汗珠，但手頭的筆卻走走停停——我的思路又一次受阻了。盡管內(nèi)心焦急如灼，卷子上幾何圖形那猙獰的面目卻依舊如故。

　　“收卷?！睆V播中無情的指令打斷了我的思考。我氣急敗壞地把筆往桌子上一扔，上交了試卷。

　　接下來的幾個學科，我不止一次有一種急切的想要離開座位的感覺，雙腿不自覺地擺動，焦躁的狀態(tài)連我自己都心知肚明。即便如此，我仍然無法靜心答題。交上最后一科試卷后，我慢慢地往自己的教室走著，面帶憂色。

　　“哎！你物理最后一題選的什么？”

　　“哎？那個C答案對不對?。俊?p>　　“最后一道大題你算多少？”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還沒進門，王強、孫皓他們討論考題的聲音便傳了出來。我面色陰沉，佯裝沒聽見，走了進去。

　　當天下午，數(shù)學報告便發(fā)了下來。我?guī)缀醢寻嗉壡笆淖欢甲吡藗€遍，可臉色卻越來越凝重：超過140分的同學大有人在，甚至還有幾個數(shù)學尖子生考到了150分的滿分成績。我努力平復心情，安慰著自己，沒事的，數(shù)學是我的一大優(yōu)勢學科，不會太糟糕的。

　　然而，當我的報告來到我的桌子上時，我整個人仿佛被定格在了那里。125分，全班排名27名。這樣一份全班平均分達到120多分的卷子，我竟然做成這樣。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我不敢相信。我又掃視了一眼報告左上角的姓名，希望自己能夠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并不是我自己的報告。顯然，不可能。霎時，仿佛有什么東西哽住了我的喉嚨。一整節(jié)課，我?guī)缀鯖]有聽見老師講了什么，幾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己那糟糕的分數(shù)上。

　　后面幾科，我不再有心情去看其他人的分數(shù)，企圖騙過自己。然而，掩耳盜鈴總歸是幼稚的。幾天后，一張新的成績單被張貼到了教室的公告欄上。孫皓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在離成績單最近的位置仔細審視著那一排排的數(shù)字。我沒有去看，不想去面對那駭人的結(jié)果，哪怕能當作從未有過這場考試，就此不了了之也好。

　　晚飯時，孫皓來到我身邊。是想安慰我嗎？我胡想著。

　　“蔡言，考得挺好？”

　　仿佛有什么戳中了我的心。我敷衍地嗯了一聲，繼續(xù)低頭吃著飯。

　　“你沒看成績單嗎？”

　　“嗯。”

　　“你猜你退了多少名？要不要我告訴告訴你？”

　　空氣仿佛凝固了，我拿著筷子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p>　　我端起餐盤，揚長而去。這是嘲諷我來了嗎？那是我第一次對孫皓心懷如此巨大的恨意。

　　我渾渾噩噩地熬到了晚上放學。

　　“你到底出年級50了?！蔽覄傄贿M門，媽媽就劈頭蓋臉的來了一句。

　　“嗯。”從各科成績來看，這實屬我意料之中。

　　媽媽仍然不肯罷休。“我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千萬不能出年級前五十名！出了五十名，你就得上破大學了！你之前都有好幾次四十多了，都很危險了你知道嗎？你這次考多少你知道嗎？八十六名！照你這么下去，我看你高考怎么辦！”

　　一陣火從我心中升起，但我還是盡可能壓了下來?！靶辛耍⌒辛?！”我不耐煩地打斷道。

　　“你朝誰說話呢？”媽媽完全不買賬。

　　我忍無可忍?！澳阆胱屛易鹬啬?，你先得尊重我！”我吼道。

　　“我不尊重你？我這叫不尊重你嗎？我這可都是為你好！”媽媽也生氣了，聲音高了一度。

　　我把門一摔，插上鎖，也不管自己還沒洗漱，關燈便睡。媽媽在門外踹著門，我也佯裝沒聽見。

　　幾分鐘后，外面安靜了。我嘗試著讓自己睡著，可最近幾天發(fā)生的事情始終在我的腦海中盤旋。掛鐘指針的跳動聲，在此時的我聽來，簡直就是巨大的噪音，以至于我甚至想起身將它砸爛。

　　在各種沖擊下，我終于抑制不住，將臉埋到被子里，放開聲音哭了起來，任憑被子濕透……

　　第二天是周末。我悶悶不樂地去上學，如同例行公事般上完了所有的課，回到家里。家里只有我一個人，我打開Q Q，翻著自己的好友列表中“同學”的分組，想找一個人傾訴自己最近的遭遇。可我卻發(fā)現(xiàn)，似乎沒有同學與我的關系好到可以聽我說這些煩心事。我長嘆一聲，打算作罷。

　　突然，我不經(jīng)意間注意到了一個名為“Nice To Meet You”（遇見你們真好）的分組。哦！是我的球友們。他們比我年長，應該能懂我吧。我點開這個分組，考慮片刻后，打開了李寒寒的對話窗口，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了她。

　　“狀態(tài)要趕緊調(diào)整過來呀！你看我現(xiàn)在實習，有時候也會像你這樣遇到很多不順心的事情。但是只要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調(diào)整好自己的狀態(tài)，挺過難關，一切最終都會合你心意的！加油，言言！”

　　雖然只是一些老生常談的大道理，可她幾乎是最近這段時間沒有對我冷言冷語的唯一一個人。我謝了她，又寒暄了幾句，便扔下手機，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開始了冷靜的思考。終于，我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正如李寒寒所言，狀態(tài)十分重要，而我這次恐怕就是敗在了心浮氣躁的狀態(tài)上。為什么側(cè)重基礎的一份試卷，我會做得千瘡百孔？為什么全班正答率超過90%的題我會做錯？為什么簡單的兩個數(shù)相乘我也能算錯……

　　我豁然開朗。那天晚上，我沒有看一眼書，而是洗了個熱水澡，早早地休息了。

　　第二天，我又以飽滿的熱情投入新的學習中。不同的是，我把目光放回了自己的基礎知識上——多個學科的前幾道題出現(xiàn)錯誤已經(jīng)說明了問題所在。果不其然，我的成績開始了回升，漸漸恢復到了我起初的狀態(tài)。

　　2020年1月，期末考試，我自信滿滿地走過去看成績單。

　　第一行的那個人，叫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