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全班第十二名的成績在沙樂天看來已經(jīng)非常好了，如果換做是他，一定會興高采烈的拿著成績單回家向母親邀功請賞。而且在同學們看來，羅亞安似乎并不具備考進班級前十名的實力，馬善友卻以此為由不留情面的板著臉厲聲訓斥，實在令人費解。
終于把所有人的成績挨個點評完畢，趁著課代表們發(fā)暑假作業(yè)的功夫，馬善友向全班同學宣布了一個消息：學校將在暑期組織全校學生進行為期五天的軍訓。
學生軍訓通常是在入學時開展的，但是實驗初中去年剛剛建校，尚有諸多事務(wù)未落實妥當，因此便暫時擱置了軍訓計劃。孩子們本以為躲過了這頓苦差事，沒想到時隔一年，還是被帶到了訓練場上。
軍訓時間選在了天氣最炎熱的八月上旬，地點是距離市區(qū)幾十公里的一所陸軍學院所屬的訓練場，方圓幾千米之內(nèi)除了玉米地就是連綿起伏的小山包，地地道道的荒郊野嶺。
為了方便生活管理，每個參訓班級都配備了一男一女兩位老師隨行前往。不知是否出于同事們的刻意安排，與馬善友一起照顧三班的恰好是鹿老師。
暑假過了半截就被拉去軍訓，學生們在心里是極其抗拒的，來學校集合時一個個蔫頭耷腦，沒精打采。不過在車里嘰嘰喳喳聊了一路之后，大家的消極心態(tài)明顯得到了緩解，一到地方便有說有笑的跳下大巴。
初次踏入陌生環(huán)境的新鮮勁兒進一步提振了情緒。待到分配完宿舍，換好迷彩作訓服走向操場列隊完畢，沙樂天等人臉上已經(jīng)現(xiàn)出興奮之色，心中對即將開始的短暫集體生活有了些莫名的期待。
“稍息，立正！”負責三班的教官相貌淳樸，神情干練，聲音激昂高亢：“同志們好！”
“你也好?！薄袄蠋熀?。”“教官好。”“首長好！”隊列里稀稀拉拉發(fā)出或大或小的問候聲，稱呼五花八門，莫衷一是。
“訓練期間，應(yīng)當稱我為教官?！苯坦佘娮斯P挺，每個字都像是從槍膛里打出的子彈一般：“再來一遍：同志們好！”
“教官好?！?p> “在隊列中喊口號，應(yīng)當聲音洪亮，吐字清晰，整齊劃一！同志們好！”
“教——官——好——！”
“發(fā)音短促有力！不要拖長腔！同志們好！”
“教！官！好！”
“嗯，這還差不多。稍息！”教官微一點頭，將帽檐稍稍向上抬了抬：“同志們，從今天起，由我?guī)ьI(lǐng)你們進行為期五天的軍事化訓練。時間緊張，訓練科目密集，要求大家充分發(fā)揚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我保證，在此期間你們會流汗！會曬黑！會變瘦！但也必然會獲得脫胎換骨的變化！”
“會曬黑”這三個字讓幾位愛美的女生情不自禁皺起眉頭，沙樂天也下意識看看自己的手背，扭頭跟身后的羅亞安說笑了幾句。
“隊列里不許隨便講話！”教官盯著他厲聲喝道：“第一排排頭！笑的挺開心吶，你當自己是在逛大街嗎？剛才嘀咕什么呢？有話大聲說！”
受時代環(huán)境影響，那時許多孩子自小便對軍人存著或多或少的親近感。何況軍訓再怎么說也屬于課堂之外的活動，所以即便教官不茍言笑，沙樂天還是嬉皮笑臉的不太在乎：“我剛才說，幸虧我本來就……”
“隊列中講話要先打報告！”教官快步走到他面前：“挺胸！抬頭！目視前方！收下巴！站直了！別聳肩！懈了咣當?shù)南袷裁礃幼?！?p> “是！”沙樂天挺直身子收起笑容，繃著臉喊道：“報告教官！我剛才說：‘幸虧我本來就黑，不怕曬！’羅亞安說：‘再曬幾天你就變成非洲人了！’我說：‘滾一邊兒去！’”
隊列中傳出一陣輕笑，教官也咧開嘴樂了幾聲：“嗬，還挺有自知之明。你這顏色比我都深，暑假去哪兒玩了？曬成這樣?！?p> “報告教官！他那不是曬出來的！”羅亞安一本正經(jīng)的忍著笑：“是吃好東西吃的！”
“吃好東西？把皮膚吃黑了？”教官笑呵呵的一叉腰：“真稀罕，啥玩意兒這么補？”
“一股濃香，一縷溫暖——”
“??？那是啥？”
旁邊幾個男生實在憋不住了，異口同聲搶在羅亞安前面喊道：“南方黑芝麻糊！”
沙樂天早就習慣了同學們毫無新意的調(diào)侃，雖然心里多少有點別扭，但也懶得還嘴，只搖著頭微笑看向遠處的山丘。
“黑芝麻糊還有這功能呢？那再吃點白芝麻，是不是就能白回來了？”教官仰頭笑了幾聲，背著手走回原先的位置，臉色微微一正：“笑，還笑，又不會站了是吧？全體都有——立正！今天的訓練就從學習站軍姿開始！”
在電視機前羨慕軍人的颯爽英姿是一回事，真正走進軍營又是另一回事。雖然教官并不會像訓練新兵那樣刻板的嚴格要求學生，但是對這些自由散漫慣了的孩子來說，僅僅操練隊列就足以讓他們苦不堪言了。
一連三天下來，除了偶爾穿插的步槍打靶、知識講座等環(huán)節(jié)，學生們大部分時間都在汗流浹背的頂著炎炎烈日站軍姿、踢正步，每天渾身酸痛的起床整理內(nèi)務(wù)，打著哈欠去操場列隊集合，抖擻精神唱軍歌喊口號，咬著牙堅持完成訓練內(nèi)容，無時無刻不盼望著日子快點過去。
不過他們畢竟是活力充沛的少年男女，熬過三天之后，大部分人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樣的訓練強度和生活節(jié)奏，身上的酸疼感大大緩解，訓練時不再像前幾天那樣愁眉苦臉，動作步伐也輕快了許多。一想到軍訓兩天后就要結(jié)束，許多人心中甚至泛起了些許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