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立志成為博士的妖
被扼住了性命的咽喉,秦慕卻并沒有掙扎慌亂,反倒不緊不慢地同眼前的精怪講起了條件。
“你待如何?”黑影狐疑地問。
“先給通通氣。”秦慕提出第一個條件。
黑影本就沒想要秦慕的命,聞言也樂得合作,索性將人給放下了。
“你是何精怪?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秦慕滿臉好奇,看起來真像個乳臭未干的半大孩子。
“黃毛小兒,安敢探本座底細(xì)?”黑影厲聲呵斥,并不想自報家門。
“我就問問,你那么激動做什么?”秦慕一面打著哈哈,一面沖嚴(yán)涼使眼色。
嚴(yán)涼會意,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蹦起來,趁著黑影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中捏著的符盡數(shù)往它后背甩去。
只聽“刺啦啦”數(shù)聲響,一擊即中,黑影被重創(chuàng),連連后退,一直縮到墻角,哪有半點方才的囂張氣勢。
見攻擊得手,嚴(yán)涼也不管放聲痛呼的黑影,直奔秦慕而去,盯著她脖頸上被掐后的淤痕,眼中的心疼都快溢出來了,想伸手撫摸卻又不忍心,顫著手,紅著眼,小聲問:“阿姐,你沒事吧?疼嗎?”
“不疼,明天就好了。這傷就是看著可怕,其實還好,不必?fù)?dān)心?!鼻啬綔啿辉谝狻?p> “我要滅了那東西?!眹?yán)涼滿腔的怒火無法宣泄,只想拿罪魁禍?zhǔn)壮鰵?,咬牙切齒,也是恨極了。
眼看著那少年氣勢洶洶地沖自個兒而來,身受重傷,已無還手之力的黑影縮成一團,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
黑氣彌漫,縮在墻角的東西頭腳不分,跟個巨大的煤球似的。
步步逼近的嚴(yán)涼身上自帶煞氣,給它極大的壓迫感,令它瑟瑟發(fā)抖,身上的黑氣越發(fā)濃郁。
秦慕緩緩給自己順著氣,實則她脖頸上的傷尤為嚴(yán)重,神志迷蒙,一時竟沒注意這邊的動靜。
而即便黑影有黑氣為屏障,嚴(yán)涼一伸手便將它的命脈捏在了手中,引得它連連告饒:“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p> “你敢傷她?!找死!”嚴(yán)涼容色狠厲,聲音陰鷙,眼神冷漠,仿若惡鬼。
黑影毫無放抗之力,只能引頸受戮,正等死呢,卻聽見一聲驚喝:“阿涼?!?p> 原來秦慕微微緩過勁來,一眼便看見嚴(yán)涼正在“行兇”,來不及多想,當(dāng)即出聲阻止。
嚴(yán)涼松開了手,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句:“阿姐。”
“你做什么?”秦慕質(zhì)問道。
“我要殺了這臭東西,就是它害得阿姐受苦?!眹?yán)涼手指頭直直地戳著地上的黑影,語聲恨恨。
“別急,我看它身上沒有血氣,應(yīng)當(dāng)沒有害過人。等我問清楚,再動手不遲?!鼻啬讲幌霝E殺無辜。
“可是——”嚴(yán)涼不甘心,還想再辯,卻被一句“聽話”治得服服帖帖。
“如何?如今可能說說你的來歷了?”秦慕俯身詢問,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狠的話。
“能能能?!焙谟澳母业÷?,哆哆嗦嗦地交代道,“我本是后山竹林中的黑貓,受日月精華,山川靈氣滋養(yǎng)。”
“既是如此,你好好修煉便是,到南麓書院來做什么?”秦慕疑惑不解。
黑影遲疑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山中歲月久長,獨我一個開了靈智,難免孤獨,便想尋個伴?!?p> “那你為何戲弄諸學(xué)子?”秦慕追問。
“他們個個對我避如蛇蝎,我只想引起他們的注意?!焙谟罢f著說著,忽然覺得自個兒有些委屈。
“哦——”秦慕恍然大悟,心中的怒氣頓然消散大半,諄諄勸道,“你想結(jié)交朋友,其情可憫,然不得其法?!?p> “小妖知錯?!蹦呛谟皾u漸顯出原形,確是一只貓,通體漆黑。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鼻啬胶錾鷳z愛之心,摸了摸小黑貓的腦袋,語帶贊賞。
“阿姐——”見秦慕將小黑貓抱在懷里,嚴(yán)涼不高興了,撇著嘴,惡狠狠瞪著那只賴在秦慕懷中撒嬌賣萌的黑貓。
“完事了,阿涼,走,要報酬去?!鼻啬叫那橛鋹偅瑤ь^往書齋外走。
門口的一群學(xué)子尚未散去,方才聽著里頭時不時傳出的哀嚎聲,心驚膽戰(zhàn),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顧往后退。
此刻,眼見大門洞開,豁然一驚,齊齊倒退一大步。
十幾雙眼睛眼睜睜地看著秦慕和嚴(yán)涼好端端地走出來,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由心生疑惑。
學(xué)子們幾經(jīng)推搡,始終沒人敢上前,最后還是于冕鼓起勇氣上前,躬身詢問:“敢問小友,事情進展如何?”
“幸不辱命。”秦慕瀟灑肆意,自信滿滿。
“解決了?”于冕有些不敢相信,確認(rèn)道。
“自然?!鼻啬捷p拍小黑貓,明示道,“這便是那搗亂的小禍害?!?p> “小友莫拿在下玩笑,我等狼狽至此,怎可能拜這畜生所賜?”于冕不相信,皺著眉頭盯著那貓,“質(zhì)疑”二字明晃晃地寫在臉上,無法接受這個結(jié)果。
“豎子無禮!你說誰是畜生?你才是畜生呢,本座乃是黑貓精?!毙『谪埐桓吲d了,齜牙咧嘴地警告于冕注意措辭。
“黑貓說話了!黑貓說話了!”學(xué)子們驚恐喊叫,萬分詫異。
黑貓語帶鄙夷,滿是不屑道:“無知小兒,大驚小怪?!?p> “安靜——”秦慕抬手止住了此起彼伏的喊聲,悠悠然問于冕,“這下信了?”
“信,信了?!庇诿岵桓铱春谪埩耍Y(jié)結(jié)巴巴地應(yīng)聲。
“既然如此,麻煩把工錢結(jié)一下?!鼻啬?jīng)_于冕一攤手。
于冕反應(yīng)不過來,愣愣地發(fā)問:“小友這是何意?”
秦慕嗓子還未恢復(fù),噎了一下,沒能即刻回應(yīng),幸好嚴(yán)涼及時接話:“我阿姐的意思是讓你們給錢?!?p> 于冕終于明了,回頭看了一眼同窗,征求他們的意見。
“你們要多少?”學(xué)子中領(lǐng)頭的那一個開口,倨傲不已。
秦慕不適宜繼續(xù)說話,示意嚴(yán)涼替她交涉,而嚴(yán)涼沒讓她失望,開口就找到了重點:“捉妖錢和湯藥費,一百兩?!?p> “一百兩?”
“這也太多了?!?p> “獅子大開口?!?p> “不知天高地厚?!?p> “黃口小兒?!?p> “怕是來打秋風(fēng)的?!?p> ……
學(xué)子們對嚴(yán)涼隨口說出的數(shù)字大吃一驚,紛紛譏諷起來,話越說越難聽。
“給他們?!眹?yán)涼不管那些人說什么,只是閑適地看著剛才詢問的領(lǐng)頭學(xué)子,等他做決斷,而后便聽到這樣一句話,干脆利落,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一個書童打扮的侍從上前,將一袋沉甸甸的銀子遞給嚴(yán)涼。
嚴(yán)涼隨手揣進了包袱中,對秦慕道:“阿姐,兩清了,咱們走吧?!?p> “嗯,走了?!鼻啬奖е谪垙膶W(xué)子們之間穿過,姿態(tài)悠然,走著走著,忽然想到什么,回頭沖于冕道,“誒,你那個茶還有嗎?能否賣給我一些?”
“有,有的?!庇诿峄琶貞?yīng),“你們同我來,我?guī)銈內(nèi)ト??!?p> “阿姐,你在此稍候,我同他去?!眹?yán)涼不想讓秦慕奔波勞累,提議道。
“好。”秦慕點頭,又囑咐了一句,“順帶同他買些筆墨紙硯?!?p> 想到用炭在布條上化成的符咒,嚴(yán)涼瞬間明了這位姐姐購入這些工具的意圖,微笑著回應(yīng):“好的,阿姐?!?p> 為了留住所剩無幾的衣物,秦慕覺得還是用紙來作為符咒的載體好一些。
嚴(yán)涼跟著于冕匆匆而去,徒留秦慕抱著黑貓留在原地。
眾學(xué)子對這位年紀(jì)輕輕的小姑娘充滿好奇,紛紛朝她偷去好奇的目光。
微風(fēng)習(xí)習(xí),掀動衣擺,而秦慕卻只是撫摸著懷中的黑貓,極靜,極冷,與周遭格格不入。
學(xué)子們忽然覺得先前看著不起眼的人有著飄然若仙,縹緲出塵的仙人之姿。
而秦慕目不斜視,不為所動,仿佛早已習(xí)慣這樣的圍觀,看著清高孤傲,實則不過是喉嚨受傷,不想動彈罷了。
方才那領(lǐng)頭的學(xué)子不知怎么的,收斂起倨傲,主動上前一步,拱手請教:“敢問姑娘貴姓?”
秦慕回轉(zhuǎn)過身,好整以暇地掃了這人一眼,沒有回應(yīng)他的問題,悠然道:“后會有期,我們還會相見的?!?p> 說罷,便故作高深地扭過身,不再看身后那學(xué)子。
那學(xué)子正要問清楚,恰在此時,嚴(yán)涼歸來,揚了揚手中的藤罐,喜滋滋地邀功:“阿姐,我拿來了?!?p> “好?!鼻啬近c頭,習(xí)慣性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阿姐,我給你沖了一壺,咱們路上喝。”嚴(yán)涼晃了晃手中的水壺,水聲頓起,聽著很是充盈。
秦慕微笑著揉揉少年的額發(fā),接著便轉(zhuǎn)身下山,準(zhǔn)備離開了。
一眾學(xué)子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直到將兩人送到山門前,這才停下腳步,目送他們漸行漸遠(yuǎn),身影消失在樹叢中。
“這兩個孩子居然有這等本事,真不敢相信。”
“是啊,看著尚不足弱冠之年。”
“想不到作亂的會是一只黑貓?!?p> “誰說不是呢?”
……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領(lǐng)頭之人一句話終結(jié)了嘈雜的聲音,只聽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此事到此為止?!?p> 此話一出,紛繁的說話之聲頓消。
秦慕與嚴(yán)涼的南麓書院之行告一段落,兩人重新踏上尋訪仙山洞府的路途,帶著巨款一百兩,短期內(nèi)吃穿不愁。
經(jīng)過一天一夜,終于抵達附近稍大一些的城鎮(zhèn)。
“奉月鎮(zhèn)?!鼻啬讲弊由系挠偾嗤嗜?,聲音恢復(fù)了正常,念出城門上的名字,笑著說,“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