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天才能到泰勒斯嗎……”
雙腳踏在堅實的大地上，約翰·歌特微微嘆息。離開伊曼紐爾城足有一周了，客船卻依舊沒有到達目的地。
“那個萊維，居然給我這種豪華游船的船票?！彼藓薜南?，“這類游船每到一個地方總要停留許久。我又不是來觀光的……”
此時此刻，客船正停泊在一個鎮(zhèn)子的港口里。歌特身邊凈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正熱烈的討論著沿途的風景，或是準備在鎮(zhèn)子里走一走。歌特對此毫無興趣?？沙鲇谀承┰?，他也不想立即回到船上去……
和前幾次一樣，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度過吧……他想，邁開腳步。
“先生！尊貴的先生！”
一只手搭上了歌特的肩膀。歌特不耐煩的回頭望去，一位小商人正在用熱切的目光看著他。
“請問有什么事嗎？”歌特盡可能禮貌的說。
“我一眼就瞧出來了，先生您與眾不同?！蹦巧倘苏f，“您肯定會是個慧眼識珠的人?，F(xiàn)在我正有一件珍貴的商品急等著出手，請問您有沒有興趣……”
歌特扶額。這是第幾回了？難道自己看上去特別容易上當不成？
“抱歉?！彼麛嗟恼f，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造型奇異的透明鎖，“你看……我們是同行。”
不等對方反應過來，歌特轉身離去。那小商人在原地愣了半晌，只好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下次干脆真的向別人推銷點什么東西得了……”歌特自言自語。
“說的不錯，年輕人?！焙鋈?，似乎是聽見了歌特的自嘲，一個聲音鉆到了歌特耳朵里，“至少，我非常愿意買下你那把鎖?！?p> 歌特一驚。什么時候……？
他仔細打量著那位說話人。那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禿頂，絡腮胡子，略微有些發(fā)福，在眾多游客中一點也不起眼。歌特剛剛根本沒有注意到他。
“你是……”
“叫我金先生就可以?！敝心昴凶游⑿Φ?，“和你一樣，是個商人。一起去喝一杯嗎？”
“感謝您的好意，可船馬上就要……”
“還有幾個鐘頭呢?！苯鹣壬ＵＱ郏安粫⒄`你的時間的?！?p> “……好吧?！?p> 兩人走在鎮(zhèn)子的街道上。這是個比歌特的故鄉(xiāng)嶺南鎮(zhèn)還要繁華許多的大鎮(zhèn)。
“就這里吧?！备杼仉S便走進一家餐館。
“想吃些什么？”金先生說，“不要擺出那副表情，我請客。既然來到這個鎮(zhèn)子，那自然不得不……”
“隨便你?！备杼匦牟辉谘傻恼f。
金先生干凈利落的點完菜，卻沒有要任何酒水。
“我?guī)Я思t酒?！彼f。
“那是……”看到金先生從隨身的次元袋里取出那瓶紅酒，歌特心中一驚。
“哎呀……這可真是了不得?！彼@嘆道，“怎能讓您如此破費！”
“也不算什么。”金先生含糊其辭的說。
“不算什么？”歌特一瞪眼，“這瓶酒要是拍賣，至少能拍出一百金幣！像我這種平平無奇的小商人……”
“我想，您的產(chǎn)業(yè)比起平平無奇的小商人來說是稍微多了點?！苯鹣壬f。
歌特尷尬一笑。
“您真的什么都知道，金先生。不愧是在大陸商會四百人議事會中排行前二十的豪商，出手就讓人驚嘆不已。”
“您也一樣，歌特先生。我還想在小輩面前好好的故弄玄虛一番呢，沒想到一下子就被識破了。”
“您已經(jīng)讓我非常吃驚了，金先生。不瞞您說，我最開始完全沒有注意到您，直到您拿出那瓶酒，我才確定是您……”
……
兩人邊吃邊聊，倒也十分投機。只是歌特沒有告訴金先生，他對那瓶價值一百金幣的紅酒非常失望。他覺得索菲泡的咖啡比這酒好喝得多。
“年輕商人我見過許多，您是最有趣的之一?！苯鹣壬f，“很少見到用次元袋替換衣兜的商人?！?p> “只是為了方便。”歌特說。
“細節(jié)最能體現(xiàn)一個人的性格?！苯鹣壬f，“我很想和你仔細聊聊這個話題，但我們時間有限，還是先談正事吧?！?p> “請講。”
“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我想購買你在費奧多羅維奇領和陽炎城公國的所有產(chǎn)業(yè)的一半所有權。價格你隨便開！”
歌特稍稍沉默。對方如此坦率倒是自己預料之外。
“在帝國和埃里奧斯的魔法物品生意上，你擁有得天獨厚的條件，但欠缺也有很多?！苯鹣壬普T的說，“資金，人員，還有經(jīng)驗……所有這些我全部都有。我的加入不會損害到你的利益，相反，還能讓你少走許多彎路。有了我的支持，你的發(fā)展只會更快。”
歌特搖頭。
“抱歉，先生。我不愿浪費您寶貴的時間，所以我就明說了。”他說，“請容我拒絕您的提議。我為我的一切投入了許多心力，現(xiàn)在還不想……?！?p> 可金先生并沒有放棄的意思。
“年輕人。”他語重心長的說，“你很聰明，可這次你犯了個錯誤?！?p> “哦？是什么？”
“您做的是魔法物品的生意。那么請問在您看來，法師……是怎樣的一種存在呢？”
歌特心中微微一動。終于要開始了……如果是普通的年輕商人，稍微一不小心就會陷入金先生用言語編織的陷阱中吧?？勺约翰煌＿@里要謹慎的回答他……！
“先生，法師就是法師。恕我直言，用一個詞或一句話來完整且精確的概括法師的存在，不僅我做不到，就連那些精通古精靈語的大師們也做不到！”歌特說。
金先生似乎并不對這個回答感到驚訝。
“一個詞不行，兩個，三個，更多也行！”他說，“一句話說不清，就再補充幾句！真是的，如此惜字如金做什么？又不收稅！”
歌特微微一笑。
“那我就講了。在我看來，法師……在這個世界上的身份作用主要有三種！”
金先生微微點頭。
“先講第一種。第一種……就是‘保衛(wèi)者’！”歌特說。
“保衛(wèi)者……”金先生重復了一遍歌特的話，“把法師形容成保衛(wèi)者，你的說法十分罕見！能解釋一下嗎？”
“當然可以，先生?！备杼卣f，“法師擁有凡人所不能比擬的戰(zhàn)斗力。在強力的法師面前，許多披堅執(zhí)銳的戰(zhàn)士就像嬰孩般軟弱無力。如果這樣的人不適合做人民的保衛(wèi)者，又有誰適合呢？”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金先生說，“但我覺得，人們更傾向于把這類法師看成‘戰(zhàn)斗者’。不是每一個法師都像教會的圣騎士那般熱衷于保護人民的！”
“人各有志。”歌特說，“我們不能強迫每一個法師都以保護人民為己任……那是不公平的。但倘若危險降臨，我認為，擁有能力的人必須站在最前方保衛(wèi)人民！”
金先生沉默。確實，誠如歌特所言，埃里奧斯的白袍法師行為準則第一條就是保衛(wèi)人民……只是人們通常會忘記這一點。
“然后是第二點?！备杼卣f，“法師的第二種身份，我認為應該是‘研究者’?！?p> “這個答案還不錯?！苯鹣壬f。在埃里奧斯，至少會有一半的法師喜歡自稱研究者。
“為了有史以來的研究者們，干杯?！备杼卣f，“感謝他們的貢獻，如果沒有他們的努力，我們將享受不到我們正在享受的一切。想想吧，沒有了那些方便的法術，我們會怎么樣？”
“我們將不能防御干旱和暴雨，一場自然災害就會令數(shù)以萬計的人流離失所；我們也無法建設城市下水系統(tǒng)，臭水會流遍每一座城市的街頭，傳染病會讓教會的牧師們晝夜操勞仍舊無法處理；就連每天沖一個熱氣騰騰的澡也會變成一件令人頭疼的事……如果我們是生活在一個沒有法術研究者的世界里，我想我們一定不是坐在窗明幾凈的餐廳里攀談，而是坐在路旁的兩塊大石頭上，一邊說話一邊為對方捉身上的虱子！”
歌特一口氣說完這番話，對著金先生微笑。
“這還真是……讓我吃驚啊?！苯鹣壬G訥的說，“我還以為你要說的是‘多重延遲延遲焰球術’之類……”
“生活法術比戰(zhàn)爭要重要很多，雖然往往不被重視……”歌特說，“那么，就剩下最后一種了?！?p> “請講。”
“法師的最后一種身份……”歌特深吸一口氣，“應當是‘生產(chǎn)者’！不管我們研發(fā)出了怎樣的技術，能投入實際的生產(chǎn)才是第一要務?！?p> 這次金先生是真的吃驚了。
“‘生產(chǎn)者’……這是什么話！”他大聲說，“你難道要告訴我，法師本質上和鄉(xiāng)下老農(nóng)是一樣的嗎？”
“一個鄉(xiāng)下老農(nóng)愿意付出他的全部家當，只為了學會一項‘法師之手’……只因有了用心靈遙控物品的‘法師之手’，他就能同時揮舞兩把鋤頭！”
“可法師是珍貴的……他們不會去耕田……”
“是的。但法師可以給我們所用的一切附上魔法……從而讓它們變得更有力。一個每天能準備十個法術的法師，或許到最后只施展了九個，還有一個浪費掉了。久而久之，他會覺得這很不劃算，從而去做些外快，給我們穿的衣服，或是馬車的車輪附魔。對于一些普通法師來言，這是他們重要的收入來源。對于那些除了戰(zhàn)斗什么都不會的法師，能帶回珍惜的材料物品也勉強算一種生產(chǎn)！”
“我想……更多法師把這視為法師之恥……”
“但也只因如此，人們才會無比依賴且尊重法師?！备杼卣f，“我猜想，您也想知道我對商人的看法。我現(xiàn)在就告訴您。商人是這個世界‘平衡者’！一塊土地上有那些物產(chǎn)，又有那些沒有，商人甚至比領主還要清楚！商人能維持各種物產(chǎn)的平衡，將多余的產(chǎn)品帶走，再帶來那些本地無法出產(chǎn)但人們又需要的……特別是魔法物品，讓沉溺在自己世界中的法師成為‘生產(chǎn)者’，或是收購那些珍惜的材料物品，商人的錢財是必須的！”
“這就是你從事魔法物品生意的原因嗎，歌特先生？”
“不。我還沒那么高尚。”歌特說，“我只是為了自己賺錢?！?p> “可您現(xiàn)在販賣的仍舊只是一些普通法師喜愛的卷軸和施法材料之類……”
“暫時也只能這樣了。先投其所好，取得他們的信任，積累些資本后，就能利用他們的法術技藝賺取更多。”
“我現(xiàn)在明白，您為什么不愿意把產(chǎn)業(yè)出售給我了……您把今后的事情考慮的很清楚。只是我還想問一句，告訴我這些沒問題嗎？其中有很多非常新鮮的……”
“真的‘非常新鮮’嗎？”歌特反問。
金先生沒有說話。
“您早就知道了，不是嗎？”歌特笑著說，“不僅是您……我說的這些，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他們很少公開說起這些罷了！”
……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歌特起身告辭。金先生目送歌特離開，沒有再提起收購的事。
“大人！”
桌椅的陰影中，猛地出現(xiàn)了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他體格精瘦，卻有著一雙鷹隼的眼睛。詭異的是，餐廳里其他人就像沒看見這一幕一樣。
“我說過了，在外面不要叫我大人！”金先生不滿的說，“叫我老板就可以！現(xiàn)在我的身份就是來自奧卡德的豪商‘金先生’！”
“是，大人?！?p> “……真不知道你那榆木腦袋是怎么修煉到藍海級的……說吧，什么事？”
“那個約翰·歌特。他拒絕了您的邀請。您是想以大陸商會的名義重新邀請嗎？”
“不用了?！苯鹣壬鷵u頭，“他連金先生的提議都拒絕，更別說大陸商會了！你盡管安心，他拒絕了我們，就更不可能答應埃里奧斯或‘云海之手’……其實我覺得其他勢力根本不會直接接觸他！”
“那我們就那么看著？”黑衣男子難以置信的問。
“對于一件不知道價值幾何的商品，觀望也是不錯的?！苯鹣壬f，“我相信其他勢力也會那么想。以后要走在怎樣的路，就看歌特他自己的意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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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純白頌詩》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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