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拉的幾個人收撿著攤位和殘余垃圾,縹緲的雨自黑沉天幕降來,恰好澆熄了歸人們意猶未盡的心。
亭子臨水,周遭已蔓延起了薄霧,男人身邊除了一把樂器就再無其他,看來待會兒是要淋雨了。
二胡的悲愴融不進水中,他并未對這場突如其來的雨而動容,慢悠悠地奏完了那支曲子才整理著衣襟起身。
背上那把嶄新的二胡,他與厚密的雨簾融為了一體。
商鋪還亮著燈,路晚站在屋檐下,抬頭望著天空不知在思量些什么,良久,她轉(zhuǎn)身買了一把雨傘,款步向著男人的方向而去。
“請留步?!?p> 女人的聲線帶著江南地區(qū)特有的腔調(diào),似低喃淺唱,夜寂靜得讓人不安,某種隱秘的滾燙卻自心扉升起。
兩人之間的距離緩慢拉進,直至路晚和男人被同一把雨傘遮住。他很高,她一米七的個子也得仰頭去看。
“曲子拉得很好聽。”路晚最擅長明媚大方的笑,有種勢在必得的侵略感,“你這把二胡挺新的,但現(xiàn)在淋了雨,又來不及補救,就算是廢了吧?!?p> 男人點點頭,眼底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你應(yīng)該會對我有印象,畢竟我們見過不止一次了。我總是在從別人口中認識你,該怎么稱呼你才恰當?需要跟虎仔一樣叫先生?”
路晚微揚著臉,半晌,男人抬手輕撫過她耳畔,摘下了那只振翅欲飛的白色蝴蝶,他似是好奇,放在手中把玩著。
那冰涼的指尖甚至已經(jīng)觸到了路晚的耳垂,她難忍戰(zhàn)栗,手臂上的汗毛豎起,心臟跳動的頻率陡然加了速。
分明是那么親昵的動作,他的表情卻無絲毫波動。
除開這只精美的蝴蝶,他似乎對她不再感興趣了。
干燥的雪松味道風輕云淡地拂過,苦澀過后,才覺得用被碾碎的綠葉來形容最適合。路晚下意識減緩了呼吸,她整理好表情,繼續(xù)著從一開始就想做的事情。
“夜深了,寒氣沁入身體是最難辦的,先生住在哪里?我撐傘送你回去?”
男人遲鈍地搖了搖頭,后退一步,明眼可見地拉開了與她的距離,他卻仍舊捏著那只蝴蝶。
窄巷幽靜,雨水順著屋檐滑落,繼而滴答敲打在青石板上,格外通透,似是達到了極遠的地方。
水洼淺淺的,路晚好整以暇地撐著傘沿男人踏過的路前行,她既不做聲挽留,也不上前去為他避雨,只是報復(fù)似的看著他淋雨。
“沒有任何反應(yīng)?你莫不是打算引我到你家里去?”
路晚不加掩飾地調(diào)笑,紅唇上揚,是個輕佻惡劣的女人,她捏住他的指尖細細摩挲,終于察覺到了他的僵硬。
兩具身體相貼,四目相對,一雙纖白玉手攀上他的肩,將溫熱的呼吸噴灑到了他的咽喉處。
“先生,你令我興奮?!?p> 男人別過臉去,喉結(jié)微不可聞地滾動了一下,神色隱隱有了難堪。
成功扳回一局,路晚愉悅地笑出了聲,不顧男人的反應(yīng)如何,她將傘把塞到了他手心。
她消失在暗處,幽香仍存。
巷子里,男人撐著傘獨自佇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