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文初從大殿后門入場了,徑直坐到了皇位上。
文武百官,還有一些別國使臣都紛紛站起來低頭躬身迎接,錢文初的威嚴在此時尤為明顯,用仿佛藐視一切的孤高眼神掃視了一番。
他并沒有穿什么宴會專用的服飾,只是穿著平時很少穿的一套墨藍色紋龍錦袍。
抬了抬手示意,眾人便落座各管各的,宴會正式開始。
姬茹燕原本沒怎么關注,畢竟他渾身上下哪里沒見過。
但是,錢文初的頭上,戴著和她頭上一模一樣的一支玉簪。
姬茹燕驚得唰一下就要站起來,被張閔閔眼疾手快按回座位上。
“等等,姐,好戲還在后頭?!?p> 姬茹燕震驚得立刻就要把頭上的簪子拔下來,閔閔又是一個眼疾手快,按住她雙手,拼命搖搖頭。
“他到底要干嘛!”姬茹燕急得追問閔閔,她爹還在場啊。
這不是要坐實“狐貍精”的名頭嗎?
救他丟的這支簪子,居然復刻了一對,還拿出來顯擺?
他是不是瘋了?
“姐,你別急。”閔閔為了漲工資也是百緘其口。
全體才坐下沒一會兒的功夫,阿寶出現(xiàn)了,身后跟著一排妃子,長孫嬋就站在第一位,其他妃子的著裝打扮和她一比相形見絀。
“恭迎皇后娘娘。”大家似乎都沒在意阿寶剛才沒有宣皇上進殿,而是等在長孫嬋這里。
只有談廣鳴獨自坐在位子上喝起了悶酒,宴會上正在發(fā)生什么,和他似乎沒有任何關系。
其實在宴會開始前兩天,錢文初就找到他“商量”好了。
“談廣鳴,張翰是不是教過你啊?”
談廣鳴壓根沒想到,錢文初把他喚進監(jiān)察司,一上來就問這個。
“回皇上,教過一段時日?!?p> 錢文初吹了口熱茶,再次看向談廣鳴。
正直,肅穆的眼神,五官確實生的一生正氣,是個好苗子,好男人。
錢文初毫不避諱的投來了贊賞的目光。
“那會兒,你和姬茹燕生活過一段時日對吧?”
“什么?”談廣鳴懵了,皇上到底要說什么。
“我打算,把姬茹燕提為皇后?!?p> 錢文初慢條斯理的說出這句話,邊說邊認真的觀察著談廣鳴的表情。
談廣鳴自然是繃不住了,低頭拱手,一臉苦笑:“皇上,何時察覺的?!?p> “所以說讓你多學點人際交往,不要整天只顧著鉆研兵書,難怪姬茹燕壓根沒認出你。”
錢文初笑了,但在談廣鳴看來卻像針一根根扎進心里。
“你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這么做的用意?!?p> 談廣鳴頓時心領神會:“皇上打算何時出兵?”
“不急,朕不是還沒提嘛?!?p> 談廣鳴沉默了半晌,還是按耐不住雙膝跪地,問出了口:“皇上,對,茹燕,是真心的嗎?”
錢文初差點嗤笑出聲,談廣鳴果然如傳聞的一般,什么話都敢說出口。
把茶盅放回桌上,錢文初異常嚴肅的看著他。
“談廣鳴,你覺得你爭得過我?”
談廣鳴立刻彎腰謝罪:“臣,逾越了,望皇上恕罪?!?p> “下去吧?!?p> 談廣鳴回府,一路上都是渾渾噩噩的,差點靠著墻壁栽下去,騎馬趕來的副官,只能牽著馬跟在他身后,從未見過談廣鳴如此,比打輸了仗還消沉。
談廣鳴當初是真的以為,皇上娶她只是為了鞏固朝綱的一次聯(lián)姻,和千千萬萬場聯(lián)姻沒區(qū)別。
姬茹燕進宮離他反而更近了,雖然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的,但哪怕是默默守護她也好啊。
沒曾想,自己的情敵居然是當今皇上。
現(xiàn)如今連默默守護她的念想都沒了。
談廣鳴越想越郁結,桌上的酒壺都快被倒光了,坐在旁邊一言不發(fā)的白衣公子好心攔住了他倒酒的手:“將軍,酒多誤事呀?!?p> 談廣鳴抬頭,驚得拱手低頭:“見過三皇子?!?p> 三皇子錢貢瞇起眼,笑得人畜無害:“談將軍見外了?!?p> 兩人寒暄幾句,此刻長孫嬋已經帶著一眾妃子落座。
眾人的目光確確實實都落在她身上,今日的打扮吸引眼球不說,其他妃子幾乎都成了綠葉。
談廣鳴想到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內心還是涌起一陣酸楚,再次抬頭不舍的看向姬茹燕坐的方向。
這一系列小動作,都被剛才勸酒的三皇子看在眼里,瞇著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談將軍有何心事?”
“?。繘]有沒有?!睂擂蔚幕赝暝挘剰V鳴趕緊找了幾樣水果,牛奶,努力讓自己醒酒。
難過歸難過,談廣鳴還是盡力裝出一副狀態(tài)很好的樣子,常年行軍打仗的素養(yǎng)在這時候倒是凸顯得淋漓盡致。
“皇上,正好今日也是錢北的生辰,不如表演個節(jié)目,您看?”
錢北就是錢文初當公公期間扶持的這個小皇帝的名字,如今不再用垂簾聽政,但城中百姓乃至整個大縉都只知道現(xiàn)在的皇上是他。
“好啊?!遍L孫嬋坐在皇位一側,感覺整個人都快貼上去了,錢文初很配合的回應,實則內心想的是:我看你今日要作什么妖。
“聽聞這冷宮的姬妃,擅長舞劍,今日奴家特意備了一把,請姬妃表演一場如何?”
錢文初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招了招手,阿寶立刻把拂塵一彈靠上前,錢文初貼著他耳朵小聲問道:“你們沒告訴她姬茹燕習武?”
“回皇上,就是沒告訴她這個?!?p> 錢文初頭一次憋笑感覺要憋出內傷,既然她自己主動把姬茹燕喊出來,那就別怪他一會兒借臺階順勢而下了。
在場的,除了宰相姓姬還有誰?
姬茹燕莫名其妙被叫到名字,起身茫然的看著眾人,又望向長孫皇后:“您叫我干嘛?”
長孫嬋胸有成竹的樣子著實讓姬茹燕看得不太舒服。
“舞劍,姬妃,請吧?!边@姬妃也太難聽了吧,姬茹燕被叫得得渾身不自在。
但是沒辦法,自己老爹就坐在旁邊,還瘋狂給她使眼色,意思是別給她丟臉,好好表演。
無奈,姬茹燕提起裙擺,站到了宴會中央的高臺上。
披風一解,扔到地上,順勢解下簪子,直接披散開一頭烏黑長發(fā),再脫掉厚底鞋。
這一系列動作惹得周圍竊竊私語,除了談廣鳴聚精會神的準備欣賞,就是長孫嬋越來越難看的表情。
錢文初自然是一臉的期待與享受。
“把劍扔過來?!奔阊嗪茏匀坏闹噶酥搁L孫嬋帶過來放在桌邊的劍。
長孫嬋用下巴指使侍女給她送過去,姬茹燕卻站在原地說:“不用,讓她扔過來就行?!?p> 錢文初差點又憋不住笑出來,急忙抓起一直別在腰間的扇子,擋住了自己的臉。
長孫嬋徹底懵了,這小妮子為何如此猖狂,難道她情報有假?
誰有這么大膽子敢在她線人里摻假?
突然眼珠子一轉,即刻站起身來,嚷嚷道:“我看這表演準備,太麻煩了,不如還是請姬妃回座吧?”
長孫嬋還是被慣壞了,以為是個妃子怎么說也必須給她皇后面子。
“為何?我鞋子都脫了?!奔阊噙@一聲徹底把錢文初逗笑了,長孫嬋愣愣地轉過頭看著他,心想:這有什么好笑的?這哪里好笑了?
此時她還沒意識到接下來錢文初會做什么,只是想不通姬茹燕到底有什么魅力,越想越窩火。
“呵哈哈哈哈,那就,接著演?!闭f罷訕笑著坐回了座位,賭氣似的拿起面前的牛奶猛喝起來。
那侍女聽話的站在原地,朝著姬茹燕把劍扔了出去。
劍在空中拋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姬茹燕縱身一躍,半空中捏住劍柄,轉身落回臺子上。
身體前傾,劍往前一指,左腳與右腳形成九十度的弧度,單手挽劍花,看得宴席上叫好連連,一瞬間大家都忘記了自身的立場,紛紛被這精湛的劍術所吸引。
長孫嬋只是炫耀了一波自己的容貌和打扮,而姬茹燕卻贏得了在場所有人的掌聲。
錢文初正看得津津有味,長孫嬋坐不住了,撒嬌似的撲到錢文初懷里。
往常,錢文初一定會攬過她的腰,輕聲安撫,可現(xiàn)在的錢文初不再同以往,而且自從姬茹燕進宮,來她住處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錢文初眼睛還是盯著姬茹燕的方向,手里捏著扇子也沒有拿開的舉動,甚至長孫嬋貼過來的瞬間,他的身體條件反射般往后移了移。
長孫嬋的心頓時被什么東西刺中了,隱隱作痛卻說不上來什么滋味。
“皇上,讓她下來吧,在臺上赤腳也怪冷的。”
“這是室內?!?p>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徹底把長孫嬋的心理防線擊垮了。
“可是,妃子在百官前赤腳終歸有些不合適吧?!?p> “無妨。”
“可是...”
錢文初原本想等姬茹燕跳完這支劍舞,再把她迎過來,但眼下長孫嬋的舉動使得他越加厭煩。
長孫嬋還傻傻的期待著錢文初在她的撒嬌下,能有一絲的偏心。
皇上站起來的那一刻,全場的目光都轉移過去,錢文初一步步走下臺階,走向姬茹燕。
長孫嬋木楞的看著這一切,掐了自己一把確認是不是在做夢,和錢文初的新婚之夜就像發(fā)生在昨日。
可惜錢文初的注意力甚至整顆心,已經不在她身上半分,全都在眼前那位衣袂飄飄的女人身上。
姬茹燕舞得正投入,臨場發(fā)揮加了個旋轉動作,而錢文初毫不猶豫跨上臺,一個攔腰輕而易舉就把姬茹燕卷到懷里,錢文初放大的側臉讓姬茹燕大腦一片空白,都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緊接著,錢文初笑意盈盈地宣布了一件事,令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姬瑞剛入口的茶噴了出來,張閔閔欣慰的笑了,談廣鳴直接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從今日起,罷黜長孫嬋的皇后之位,由皇妃姬茹燕代替?!?p> 甚至不是用圣旨的方式,也沒有交代長孫嬋的歸屬。
皇上親口在大殿上宣布了大縉皇后改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