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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黑大陸

第十六章 傳教士

紅黑大陸 烏吾五 3235 2022-03-24 00:17:14

  眼看周末已到,周六店里都只上半天班,不到12點(diǎn)就關(guān)門結(jié)賬了。

  黑人和中國人一樣,一到周末全身從里到外已經(jīng)調(diào)整到了休假模式,市場上的喧囂也早早消散。

  在安哥拉,想去逛商場或者店鋪得上班時間去,周末和假期都是關(guān)門大吉。商家和顧客都是一個作息時間,這一點(diǎn)和國內(nèi)一到周末滿街都是人大相徑庭。

  今天的卡拉姆巴店里難得沒有什么人,何加帆去逛市場去了。瑪利亞瑪麗莎兩人更是興味索然地趴在柜臺上,大家連天都懶得聊,就等熬到下班撒歡回家。

  習(xí)慣了每天和倒娘媽媽們?yōu)閭€折扣要大戰(zhàn)五百回合的李言,面對這個生意清淡的周六居然有點(diǎn)難熬。店里辦公室坐著悶,店外坐著無聊。于是她來來回回地在店里踱著步消磨時間。

  正轉(zhuǎn)到門口,店里進(jìn)來兩個笑容可掬的白人男性,二三十歲的樣子,滿臉通紅,估計(jì)在外面走了不短的時間。

  兩人穿著Polo衫和短褲,帶著戶外漁夫帽,好像馬上要去非洲草原上徒步露營一樣,要是背個獵槍,就更像要去獵殺大象的形象了。

  不過還好他們身后各背了一個小包,手里拿著宣傳冊一樣的小本子。

  看到李言,兩個人的笑容更加慈祥洋溢,嘴都快要咧到耳根。李言還第一次在這個區(qū)域里看到白人,他們和她一樣,身上的膚色在這個環(huán)境里格外地扎眼。

  李言被他們這種含糖量過高的笑容有點(diǎn)不習(xí)慣,一時搞不清這兩個人是來干什么的,看樣子并不是來買鞋的顧客。

  “你好,請問你是這個店的老板嗎?”其中稍微年長的一人操著一口不甚流利但是足以交流的中國話問李言,李言猛然聽到除了中國人還有別的種族講自己國家的語言,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愣住了,待片刻反應(yīng)過來后,心中更是疑竇眾生。

  “是的,我是這里的老板,請問你們有什么事嗎?”只有她一個中國人在店里,心里一下警惕起來。

  年青的那一位滿面春風(fēng)地湊將上來,李言不由得皺皺眉后退一步。年長那位見狀趕忙遞出手里的冊子:“我們是在安哥拉傳教的傳教士,來自葡萄牙,每個月都會來給各個店鋪的人送新一期的冊子,傳遞上帝的福音?!?p>  李言半信半疑地接過冊子,冊子是平裝本,但難得地印刷得十分精美。因?yàn)槭袌隼镞€有臺灣人,所以還貼心地有簡體字版和繁體字版。里面圖文并茂地講訴著圣經(jīng)里的每一個小故事。

  看到李言在翻看,兩個人也不多糾纏,告訴她他們下月再來,有什么宗教上的需求可以撥打后面的電話。同時也將葡萄牙語版本的分發(fā)給店里的各人后就告別離開了。

  正巧何加帆回到店里,李言給他看這個冊子,他“哦”了一聲,見怪不怪:“是那兩個葡萄牙傳教士又來了是吧。每個月都來,真夠負(fù)責(zé)的。辦公室柜子里可能還有一些往期的,你在店里要是無聊了可以拿來當(dāng)小說看?!?p>  李言興奮地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傳教士呢?!焙渭臃f:“你不知道嗎,從15世紀(jì)末開始,葡萄牙人就開始到處擴(kuò)展,傳教士最早就是那個時候來到了非洲的,他們在安哥拉也算有點(diǎn)歷史了。

  剛才來的兩人是屬于羅安達(dá)教會的,教會的勢力在這里還挺大,他們可不僅僅在教堂和市場里傳教。教會有學(xué)校、工廠、農(nóng)場、醫(yī)院等等,在安哥拉,教會在他們的經(jīng)濟(jì)、社會、文化乃至政治等事務(wù)中都有一定的發(fā)言權(quán)。

  可以說安哥拉人的生活中處處都有他們的影子。當(dāng)然,安哥拉的生活中也處處是中國制造的影子?!闭f罷,為自己這兩句排比得意了一下。

  李言看他那副需要贊揚(yáng)的樣子,故意不發(fā)一言,把何加帆弄得憋屈啞火,她暗暗好笑。

  何加帆啞火了一會兒,給李言說:“下周估計(jì)還有柜,咱們上樓看看庫容量夠不夠?!眱扇松系蕉莻}庫里。

  弗拉維爾、弗朗西斯、瓦度三人正隨心所欲地掛著不同的貨堆上,看到李言他們上來,三人慵懶地坐起來。

  他們轉(zhuǎn)了轉(zhuǎn)倉庫,庫容量還不算飽和,卸條柜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何加帆拍拍弗拉維爾讓他們準(zhǔn)備盤庫下班。

  待到全部弄完,黑工們已經(jīng)一改懶散的狀態(tài),全部打扮得精神抖擻,花枝招展地彼此告別,一個個噴的香水能熏人一個跟頭。

  回去的路上李言看到街上到處是穿著一身白色衣服的黑人,一群一群白衣黑人在塵土飛楊的街上行進(jìn),場面蔚為壯觀。

  馬里奧說這是要去教堂做禮拜的,一般都是舉家前往。

  李言不解地問:“安哥拉人這么信教,為什么治安還這么差?上帝不是說過做了惡事要地獄么?”

  馬里奧呲牙一笑:“道理是沒錯的,可是我們每次都會去教堂懺悔啊。

  安哥拉人相信上帝,并向上帝祈禱,請求他的寬恕。上帝是包容的,他會寬恕犯錯的人,只要他懺悔了還是能上天堂?!?p>  李言一聽,好嘛,怪不得大家上教堂這么勤,合著還有這么個強(qiáng)大的赦免作用。

  回到駐地,感覺氣氛也輕松不少,時間還早,在每個角落里都有人在給遠(yuǎn)在萬里之外的家人打電話或者視頻。

  李言把自己的衣服拿著準(zhǔn)備到二樓去洗。平時駐地的男同事除了內(nèi)衣褲襪子,其余要洗的直接扔在洗衣機(jī)旁邊的籃子里就行。

  每天在家里幫魯大姐做事的兩個女黑工盧比和瑪麗早上會把這些衣服清洗、晾曬,到下午再熨燙疊好放在洗衣機(jī)上的架子,這一點(diǎn)可以說相當(dāng)愜意了。

  但是李言不愿意自己的衣服和一堆男人的混洗,所以她都是自己單獨(dú)清洗晾曬。

  來到三樓露臺,清涼的風(fēng)吹得人心曠神怡,在這里透過鐵柵欄能看到隔壁鄰居家的院子,因?yàn)轳v地算是方圓5公里以內(nèi)最高的建筑,所以看得很清楚。

  此時院子里正舉辦著家庭聚會。只見男女老少跟著音樂節(jié)奏,一會兒圍圈,一會兒分散,一會兒兩兩相對地跳著舞,他們快速地扭動搖擺著腰、腹、臀部,幅度夸張,各自為營卻又和諧如一。

  隨著節(jié)奏的明快加強(qiáng),舞蹈的感情更加熾熱奔放。

  李言一上來就注意到章家騰正靜靜地站著鐵柵欄處看著鄰居的歌舞升平,那熱鬧的場景更襯得他的背影落寞孤寂。

  “你也在看他們跳舞啊?!崩钛源蛄藗€招呼。

  章家騰撲扇著大眼睛,頭也不回地“嗯”了一聲。

  李言被這個“嗯”噎得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也默默地站在他旁邊一起看。

  舞蹈漸入佳境,伴隨著肢體的扭動,他們還發(fā)出“嗨、嗨、嗨”的口號聲。

  幾個看起來兩三歲的孩子也拙手笨腳地在外圍跟跳,短胳膊短腿看起來可愛極了。

  “你說,我們來非洲為了什么?”章家騰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李言感覺今天遇到的問題都那么深奧宏大,從宗教到哲學(xué)。

  她嘴張了張,還沒來得及回答,章家騰自己回答:“我們來這里,最直白的就是為了錢,為了自己和家人以后能過上好日子?!?p>  “這樣說也沒錯........“還沒等李言說完,章家騰抬抬下巴,指著正在興頭上的鄰居們繼續(xù):“可是你看他們,也沒有什么錢,陋屋幾間,地?zé)o一平,吃了這頓得找下頓,說不定明天遇到搶劫的一槍就嗝屁了。

  但是他們家人在旁,歡歌笑語。他們活在當(dāng)下,夠夠地享受著每個時刻的快樂。

  活在當(dāng)下,不是不顧過去,也不計(jì)后果,恰恰相反,活在當(dāng)下是一種最為負(fù)責(zé)任的生活方式,因?yàn)槿硇牡赝度朐诖丝獭?p>  和他們比,我們來這里干什么,我們在忙什么呢?”

  李言默然。

  風(fēng)吹著三樓上晾曬的衣服,它們裊娜翩躚,飄搖曳曳,仿佛在追隨空氣中傳來的音樂聲。

  “你和王東雖然是老鄉(xiāng),但是你們倆感覺完全不一樣呀?!崩钛源蚱屏顺聊?p>  “我們倆當(dāng)然不一樣。我想的東西太多了,在這里不是好事。王東想得少,目標(biāo)明確,反而沒那么多痛苦。

  在咱們部門,我感覺蘇運(yùn)乘、何加帆還有我,我們?nèi)嗽诠亲永镉泻芏嘞嗨频臇|西?!?p>  “你們?nèi)讼嗨??”李言覺得很詫異,根據(jù)她這段時間的觀察,蘇運(yùn)乘和何加帆完全是兩種不類型的人,更不要說大仙兒似的章家騰了。

  “嗯,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了。

  另外,何加帆和我一樣,是個好小伙,你要好好把握。”

  李言翻翻白眼。

  院子里的鄰居在跳舞中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在樓上一直注視他們的兩個中國人,這時候口中的節(jié)奏已由“嗨、嗨、嗨”變成了“chinês、chinês、chinês(中國人)”,李言把手伸到鐵柵欄外,笑著朝他們揮手致意,也收到了他們激情四溢的揮手。

  回頭一看,章家騰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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