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共存之道
太守府中。
軍士押著金環(huán)三結和孟琰來到常陸三人面前。
常陸看著金環(huán)三結雖跪在地上，但一副怒目圓睜、寧死不屈的樣子，不由得嘆了口氣。
“你既被擒，可愿歸降？”常陸和顏悅色的問道，雖然他大概也能猜到金環(huán)三結的答案了。
金環(huán)三結不答，只是對常陸怒目而視。
常陸無奈，只得命軍士將他推出斬首，不過這個人的確不是他平定南中計劃中的一部分，既不愿歸降，殺便殺了。
“孟琰，我聽說你在夷人之中，僅論智謀，當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如今你已遭擒兩次，還不能認清你我兩軍之間的差距么？若不早降，必叫你人頭落地！”常陸換上了一副嚴肅的神情，厲聲喝道。
“若真的殺了我，于將軍而言，又有何益呢？”孟琰現(xiàn)在身家性命盡數(shù)握在常陸手中，但他面上毫無懼色，反而笑道。
常陸聞言，眉頭不由上挑，暗忖道孟琰此人是不是看出了他的謀劃。
“族兄孟獲尚在外領兵，將軍若是留我一命，尚可以此牽制族兄；若將軍殺了我，則族兄定與將軍不死不休，想必將軍也不愿意看到這種情況吧。”孟琰笑道。
常陸聞言，暗自松了一口氣，暗道幸好孟琰沒有看穿他的計劃，否則很可能會功虧一簣。
但他面上還是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急忙跑到孟琰身邊，親手解開了他身上的繩索：“休明此言，實乃醍醐灌頂，令常某茅塞頓開啊。不瞞足下，常某也不愿看到漢夷兩族在戰(zhàn)場上兵刃相見，現(xiàn)在常某所行之事，實非本心啊?！?p> 其言辭之懇切，簡直與剛剛嚴肅的常陸判若兩人。
說罷，常陸急命手下軍士將孟琰帶下去好生休息，切不可對他做出無禮之舉。
軍士雖不解，但也只得領命。
在孟琰臨走前，常陸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疑惑的光芒。
很好，要的就是你的這種反應，常陸心中大喜。
“常將軍，此舉何意？”一直在旁邊看著的李恢出言問道。他雖從趙云那里得知丞相將南中之事盡皆托付給常陸，但這般異常的舉止，還是令他一頭霧水，甚至覺得常陸是不是有負丞相所托。
“李將軍，依你之見，孟獲等人為何要與我等刀兵相見？”常陸聞言，回過頭，笑著問向李恢。
李恢略一思忖，旋即答道：“雍闿乃是貪心不足，想更進一步；至于孟獲，我卻是想不出來，難道真是他上次說的為了保衛(wèi)家園？”
常陸微笑道：“雖然當時他說的十分大義凜然，但以我想來，實際目的可能不是那么單純，不過和他所說應該也相差不大?！?p> 見李恢依舊一副不解的樣子，常陸便湊在他的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常將軍果然高見，在下佩服?！崩罨致犕旰螅唤潎@道。
常陸微微一笑，將一名軍士喚道自己身邊，耳語幾句，便讓他去了。
“看來過一陣子，我們就有好戲看了啊?！崩罨忠讶徊碌搅顺ｊ憚偛艊诟儡娛康氖虑?，笑道。
孟琰坐在建寧城中漢軍的軍營中，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已經是他被俘的第三天，自從常陸讓人將他帶下去好生歇息之后，便再也沒見過他。他除了行動受限之外，吃好喝好，毫發(fā)無損，便是向來自詡智謀過人的孟琰，也猜不到常陸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孟先生，常將軍請您過去一趟?！闭诿乡偎疾坏闷浣庵H，營帳外突然傳來了這幾日名為守衛(wèi)、實為監(jiān)視他的軍士的聲音。
孟琰聞言，深深的吸了口氣，便走出了營帳，隨著那名軍士一起來到了常陸面前。
“常將軍，若是今日你是來勸降休明的，那還是請你放棄吧?！币灰姵ｊ?，孟琰就毫不客氣的說道。
他毫不懷疑，以常陸的為人，一旦答應投降，那么轉頭就會被派去攻打族兄，以亂夷人軍心。
“非也非也。”常陸笑著擺了擺手：“休明兄，今日我等不談國事，乃是常某有一件事不明，特來向休明兄請教一二?！?p> 孟琰皺了皺眉頭，說道：“常將軍但說無妨，休明洗耳恭聽?！?p> 常陸只笑不答，示意軍士給孟琰牽來一匹馬，孟琰也不客氣，翻身上馬，和常陸一起策馬而行。
雖然已經一個月沒回來了，但建寧城與孟琰記憶中的并無太大差別。偶爾路過幾個平日與孟氏相交甚密之人的府邸，也并非大門緊閉，里面的人看見孟琰，還出來與他熱切的打了招呼。
兩人數(shù)騎一路無言，只有馬蹄聲和周圍民眾的交流聲傳入他們的耳朵。
“常將軍，你今日叫我出來，不會只是在城中四處閑逛這么簡單吧？”孟琰率先開口道。
常陸微微一笑，“自然不是，但還沒到地方，等到了之后，常某定向休明兄一一道來?！?p> 建寧城本就不大，短短片刻，二人便到了常陸所說的地方。
映入孟琰眼簾的正是一片夷漢兩族之間互通有無、其樂融融的景象。
“爾等所求，不過就是這些么？”常陸在孟琰身邊緩緩的開口，“只要你肯回去勸孟獲歸降，我可以以我的信譽擔保：以后南中地區(qū)必定夷漢一家，不會再出現(xiàn)漢人高于夷人一等的情況。”
說著，常陸拍了拍手，自有軍士帶著高定麾下的夷兵過來。
他見到孟琰之后，先是向他行了個漢禮，方才說道：“我們自從戰(zhàn)敗之后，漢將軍并未為難我們，反而助我們打造農具，教我們如何選種、耕作，以后便是遇到牲畜大量死亡的年份，也可以與漢人一起和平的活下去了。”
常陸待那夷人說完，笑道：“如何？是否對我等有了一些不同的看法？”
孟琰緩緩搖了搖頭：“便是真如將軍所說，將軍離開南中之后，繼任者可還會依照將軍理念行事么？”
常陸也不急躁，而是從懷中掏出一封這幾天寫就的書信，交到了孟琰手中：“我今日入夜，便放你回去，作為交換，你可以幫我把這封書信交給孟獲么？”
孟琰詫異的看了常陸一眼，點了點頭。
能從這里脫身，權且答應他又何妨？
此時，夷人大營中。
阿會喃和董荼那二人憂心忡忡的看著今日突然將他們二人喊來的孟獲。
看孟獲的神情，想必定是有大事發(fā)生。
“昨日城中夷人遞出來的消息，金環(huán)三結被處死了?！泵汐@嘆了口氣，向著二人說道。
他知道金環(huán)三結、阿會喃、董荼那三人情同手足，這件事，于情于理，都不應該繼續(xù)瞞著他們兩個。
即便明知他們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后，可能會就此萌生退軍的念頭。
阿會喃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后，沉默了許久。
董荼那卻是率先按捺不住了，站起身怒氣沖沖的說道：“常陸殺我兄弟，我不能生啖其肉！阿會喃，速速與我一起出兵，必要攻下建寧城！”
阿會喃嘆了口氣：“常陸那人武藝精湛，你我二人合力尚且不是他的對手，而且漢軍現(xiàn)在氣勢正盛，貿然出兵，莫說不能為金環(huán)三結報仇雪恨，便是你我二人，也會被他所擒啊?！?p> 董荼那正在氣頭上，哪里肯聽阿會喃的勸告，只當他貪生怕死，“呸”了一聲，拎起靠在墻上的長槍就向營帳外走去。
孟獲急忙向兩旁的夷兵使了個眼色，夷兵會意，上前將董荼那死死抱住。
“我覺得阿會喃所說甚是有理，而且族弟孟琰尚在常陸手中，貿然出軍可能會激怒他，到時我等又會折損一名大將……”
“似你這般前怕狼后怕虎，簡直枉為男子！”
一道豪邁的女聲從營帳外傳來。
一個健壯的婦人大步的走進營帳，身后還跟在兩個面有愧色的夷兵。
婦人欲強闖營帳之時，夷兵本欲阻攔，但不成想竟被她直接放倒在地。
孟獲抬頭看去，正是自己的妻子祝融夫人。
“我雖是女子，但亦通曉武藝。明日我自帶軍出征，你便在營中等候，待我綁了常陸，回來與你換你那不爭氣的族弟?！迸优瓪鉀_沖的說道。
阿會喃聞言，不可思議的看了祝融夫人一眼：南中女子雖彪悍，但能像她一般的人物，卻還是罕見。
孟獲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最后才憋出一句話：“我且去找木鹿大王商議一下，若是他明日肯出兵，那就再好不過，若仍不肯出兵，我明日自引軍與你一同出征?！?p> 夜晚。
漢軍軍士果真牽來一匹馬給已然等待的有些焦急的孟琰，然后讓開了一條道路：“常將軍所托之事，還望你牢記心中?！?p> 孟琰看著馬匹，喜不自勝：“那是自然！”隨后他便快速的翻身上馬，狠狠一夾馬肚，向著建寧城外飛快的奔了出去，生怕常陸反悔，再次帶人把他抓回去。
不多時，孟琰便離開了建寧城。
他看著已在不遠處的營帳，不自主的的停下了馬匹。沉思了一會，孟琰終究還是從懷中拿出了書信，想提前看上一看里面的內容，但奈何此時夜已深，饒是孟琰瞪大了雙眼，也看不清楚上面寫的內容。
“駕！”孟琰無奈的將書信再次收回懷中，策馬向夷人營帳而去。
“什么人？”
有巡邏夷兵的驚呼聲響起。
孟琰急忙勒住馬匹，用夷語答道：“孟琰休明，從常陸手中僥幸得脫，還望向族兄孟獲通報一聲。”
巡邏夷兵將信將疑的看了他一眼，讓同伴盯住孟琰，自己則向孟獲的營帳快速的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