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借刀殺人

　　御營之中，魏主正與劉曄、蔣濟二人相談甚歡。

　　聽得東鄉(xiāng)公主的聲音，曹丕不由向營帳入口看去，只見東鄉(xiāng)公主赫然站在入口處，身后還跟著兩名軍士。

　　軍士見曹丕看向這里，急忙拱手稟報道：“陛下……”

　　話音未落，便被曹丕打斷：“無妨，朕自然知道此事怪不得你們?！?p>　　軍士聞言，暗中松了一口氣：適才東鄉(xiāng)公主強闖御營，軍士雖有心阻攔，但誰人不知道這是魏主視作掌上明珠的獨女呢？縱是有心，實則無力啊。

　　聽得少女言語，劉曄二人面露尷尬之色。似他們這等地位，自然知道曹丕與曹植二人之間的恩怨。黃初四年，曹植便剛剛被曹丕徙封為雍丘王，現(xiàn)在就又要被徙封到位于幽州的陽樂縣為王。不管怎么說，曹丕對自己的弟弟，都有些過于嚴苛了。

　　二人向魏主齊齊拱手道：“陛下，臣等先行告退。”

　　等了良久，曹丕都沒有給他們正面回應(yīng)，二人不由在心中叫苦不迭。

　　他們赫然落入了與常陸剛剛一樣的處境：被迫參與進了魏主與公主二人的家事之中。

　　魏主深吸一口氣，向著入口處的少女沉聲說道：“東鄉(xiāng)，你雖為朕的獨女，平日里倍受寵愛，但此等事宜，豈是你能妄自評論的？”

　　對于東鄉(xiāng)公主對自己的厭惡、甚至是平日言行中的蔑視，曹丕都可以一笑而過。一者是東鄉(xiāng)公主乃是他獨女，二者是他的確問心有愧。

　　但即便他問心有愧，行事卻不會因為心中的愧疚而有絲毫改變，否則，他又如何會被太祖選作自己的繼承者呢？

　　聽著曹丕的言語，劉曄二人不由得對視一眼：關(guān)于曹植要再次被徙封的事情，二人雖未曾有過耳聞，但看魏主的反應(yīng)，多半是真的了。

　　東鄉(xiāng)公主亦是不甘示弱的答道：“兒臣聽說：三年無改于父之道，可謂孝矣。太祖若在，看到父皇這般行為，難道會允許嗎？父皇此舉，實為不孝之舉，還望父皇三思?！?p>　　曹丕聞言，登時怒道：“此言是何人教你？”

　　他印象中的東鄉(xiāng)公主，雖然在軍略上有著一些自己獨到的見解，但在這方面，實在是一竅不通。

　　不過片刻，他便將有可能說出這段話的人盡皆在腦海中排查了一番。未等他找出誰的嫌疑最大，便聽得少女開口道：“此乃兒臣自己心中所想?！?p>　　曹丕怒極反笑：“想法可能是你的，但這般話語，卻不像出自你口啊?？墒侵蓹?quán)那小子教你？”

　　少女一怔，著實是沒想到曹丕居然瞬間便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東鄉(xiāng)公主靠著極不光彩的手段，從夏侯惠那里騙得了不少“好用”的文句。今日東鄉(xiāng)公主能夠“妙語頻出”，夏侯惠當居首功。

　　直接如曹丕所愿的承認下來，哪里是她的作風？她話鋒一轉(zhuǎn)：“既如此，兒臣倒是想問問，父皇徙封雍丘王為陽樂王的手段，卻是出自誰手？可是那平南將軍？”

　　曹丕眉頭微皺：“非也，乃是朕獨自決定的。不如說，常愛卿在這方面的主張，倒是與你頗為相似，他曾勸諫朕應(yīng)厚待雍丘王?！?p>　　曹丕故意隱瞞了一部分真相，常陸當時提出這一主張的實際目的乃是讓他們父女二人重修于好。此外，若非是曹丕問起，如何對待雍丘王與常陸又有分毫干系？

　　果然，少女的神色出現(xiàn)了一絲動搖：她本以為父皇如此看重常陸，一方面自然是他才能過人；另一方面則是他的許多想法都與魏主不謀而合，魏主將其引以為知己。但魏主現(xiàn)在所言，卻是與少女心中有些許不同。

　　“那，那你為何要用這般借刀殺人的手段？”許是受到的沖擊太大，少女心中所想的話語不由得直接脫口而出，甚至忘了將稱謂改一下。

　　借刀殺人？曹丕心中滿是疑惑，自己雖有意讓曹植遠離朝政，但卻從未想過取他性命。而且看東鄉(xiāng)公主神色，口中的借刀殺人想必是真的要“殺人”。

　　但曹丕也沒有和東鄉(xiāng)公主細細探討的打算，他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向營帳外的軍士喝道：“與朕將公主帶回營帳，無朕的命令，不許外出會客。”

　　軍士領(lǐng)命，走進營帳中。曹丕看了一眼少女手中持著的、沒有作用的詔書，向身邊的內(nèi)侍輕言了幾句，內(nèi)侍領(lǐng)命上前，向公主伸出手。

　　少女見狀，自然知道他是來做什么的，她持著詔書的手不由得緊了幾分。許是知道自己便是握的再緊，也免不得要交出去的命運，她緩緩松開了手，任由詔書掉落在地，隨后轉(zhuǎn)身向著自己的營帳走去。

　　一旁的劉曄二人已然面色發(fā)白：公主與陛下不睦一事在魏國高層以及宗室之中，可謂是人盡皆知，但有所耳聞和親眼見到，還是有著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的。

　　曹丕接過內(nèi)侍恭敬的呈上來的詔書，并未打開，而是直接放到了一旁。過去是過去，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過去他剪除曹植黨羽之時，便是心中有愧從，也絲毫沒有手軟；但現(xiàn)在曹植已然難成氣候，再加上常陸的建議，曹丕真的有在考慮厚待他、從而挽回一下自己與東鄉(xiāng)之間已然瀕臨破裂的父女關(guān)系。

　　將尚未蓋上璽印的詔書送給東鄉(xiāng)公主便是魏主的先行試探，畢竟沒有人知道如何厚待曹植才能讓她滿意。哪成想將他徙封為陽樂王一事引得了少女如此強烈的反對，甚至說這是自己的借刀殺人之計？

　　“子揚，子通，朕將子建送到邊陲當一個閑散王爺，有何不可？”曹丕緩緩開口。關(guān)于將曹植放到哪里，他自然也是經(jīng)過一番深思熟慮的，既要遠離中央，又要沒有戰(zhàn)亂，幽州無疑是最優(yōu)選擇。

　　蔣濟猶豫再三，方才開口道：“臣以為，公主許是覺得陽樂地處偏遠，恐雍丘王水土不服；加以幽州一帶常有胡人作亂，方才覺得有失妥當吧?！?p>　　劉曄不由得暗舒一口氣，蔣濟所言他豈會想不到，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罷了。既然蔣濟已然出言，自己也不用在這里斟酌用詞了。

　　曹丕聞言，恍然大悟：雖然自己覺得陽樂距離魏國邊境已有一段距離，便是胡人作亂，也不會波及陽樂，但在東鄉(xiāng)眼中，這竟也是一個危險因素。

　　“那以你二人之見，朕應(yīng)將子建封在哪里比較合適呢？”

　　劉曄悄悄看了蔣濟一眼，仿佛從他臉上看出了“上個問題就是我回答的，這個怎么樣也輪到你了”的表情。

　　劉曄不由苦澀一笑：“臣以為，東阿倒不失為一個上佳之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