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玨擠下公交車,朝城市邊緣走去。
那邊房屋破舊,道路坑洼,他要去找一個人,辦一件事。
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荒涼,房屋也漸漸稀疏,道路一側是一條蜿蜒的小河,再旁邊,已經是連片的農田。
日暮西沉,天地間變得昏暗,趙玨加快了腳步,倒不是怕黑怕鬼,只不過時間緊迫,他還要早點回來,才能趕得上回家的末班公交車。
寂靜的曠野上,響起一陣嘹亮的歌聲:“終于你做了別人的小三,我也知道那不是因為愛......”
這是趙玨時髦的電話鈴聲,正當紅的情歌。
掏出手機,是個陌生的號碼,嘹亮的音樂戛然而止,他按下了接聽鍵:“喂?”
還不等趙玨詢問對方是誰,電話那頭傳來低沉的男聲:“小心,有人要搞你!”
趙玨認出了他的聲音,可是還來不及仔細詢問,電話就已經掛斷了。
看似莫名其妙的一個電話,沒頭沒腦的一句“有人要搞你!”
我不知道如果是你接到這么一個電話,會發(fā)生怎樣的情緒變化?
反正趙玨此刻心里是有些高興的。
雖然對方使用了陌生的電話號碼,又還故意壓著聲音,但是能傳來這一份善意,就算是開了個好頭。
“人心終究是肉長的呀?!?p> 那么,究竟是誰要搞自己呢?
生活在這個小縣城里,趙玨的社交生活圈子并不復雜,在第一時間,他的心中就已經產生了懷疑的對象,只不過暫時還不能確定罷了。
他輕輕的揉壓著太陽穴,似乎是感覺到有些頭疼。
“那還真是個大麻煩......”
今夜注定要發(fā)生意外,也正因為如此,哪怕過去很多年,趙玨再想起今晚發(fā)生的事情,還是會感激那個人打來電話,發(fā)出了善意的提醒。
多虧了這份善意才幫自己逃過一劫。
事情是這樣的,掛斷電話,趙玨繼續(xù)往前走。
以他的邏輯看來,就算知道了有人要搞自己,眼下也無法解決,還是應該先辦好當前的事情。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趙玨也已經走到了最偏僻的地方,身旁除了一條散發(fā)著腥臭的小河,就是大片的玉米地。
耳畔傳來引擎的咆哮,他警覺的轉過身,見到一輛黑色轎車和一輛墨綠色越野車遠遠的行駛了過來。
有人的地方就有路,有路的地方就有車,這里雖然偏僻,有車路過卻并不奇怪,不過剛剛才收到提醒,趙玨幾乎是下意識的就開始關注起這兩輛車。
伴隨著吱吱的剎車聲,打頭的黑色轎車停在側后方,燈光就定格在他的腳下。
透過刺眼的燈光,趙玨看到車門打開,探出來明晃晃的鋼管和砍刀。
跑!
這是他腦海里第一個念頭。
有一種說法,當你被砍的時候,心無雜念的撒腿狂奔,一般情況下,是完全可以逃出生天的。
這是因為被砍者,受到生命的威脅,會爆發(fā)出超凡的潛能,無論是速度還是耐力都遠勝尋常。
而砍人者,頂多就是盡力為之,心底也難免會糾結,畢竟傷了人,自己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所以砍人的往往追不上被砍的。
比如眼下的這種情況,雖然對方人多勢眾且來勢洶洶,但是彼此并無死仇,甚至都不相識,這就給了趙玨逃命的機會。
他撒丫子跑起路來,一時之間竟也無人追得上他。
不時有金屬砸在身后的地面上,發(fā)出哐啷哐啷的響聲,與呼呼的破風聲一起灌進趙玨的耳朵。
他知道,這是對方攆不上自己,就拋出鋼管來砸。
有那么一瞬間,他也生出過一個瘋狂的念頭——轉身拾起落在地上的鋼管,和對方拼個你死我活,就像英雄本色里面的小馬哥那樣以一敵眾,大殺四方。
但這個念頭只存在了一瞬間,就被他拋到了九霄云外,趙玨很有自知之明,這可不是在拍電影,自己更不是發(fā)哥,如果回頭去拼,肯定會死得很難看。
而且,身后的追逐罵聲已漸遠,看來對方是攆不動了。
記得以前上學的時候,趙玨跑一千米,還得過亞軍,只不過今天跑得太急,遠遠還沒有一千米,雙腿就已經像是灌了鉛一般的麻木沉重。
終于有個喘息的機會,嗓子里一陣火辣辣的難受,趙玨轉過身看去,對方已經被他落下好遠,全都彎著腰在喘氣,大家都累了。
體力追逐轉為隔空對罵。
“小子你有種站住別跑!”
趙玨也不敢示弱的回懟:“有種你們再追!”
旋即虛張聲勢的指著不遠處的小村莊:“勞資馬上到家了,看我不干死你們?!?p> “......”
“......”
雙方你來我往的隔空對罵著,趙玨雖然勢單力孤,嘴上卻不愿意吃虧。
河里的水嘩嘩響,路上的人嗷嗷罵,驚動得不遠處小村的狗子汪汪狂吠,別有一番格調。
就在這個時候,黑色轎車和墨綠越野搖搖晃晃的停在路邊,打破了雙方微妙的平衡,對方紛紛冷笑著坐上汽車,罵罵咧咧的叫趙玨有種別跑,也有人嘲諷的叫他繼續(xù)跑,看他能跑到哪里去。
趙玨臉刷的就白了:“瑪?shù)?!有錢真牛掰!”
還跑嗎?
當然不跑了!兩條腿怎么跑得過四個轱轆!
眼瞅著兩輛車越開越靠近,對方還耀武揚威的把鋼管和砍刀伸出車窗外揮舞,趙玨一咬牙,跳下了小河。
爬上對岸以后,是一條順河岸延伸的田間小道,再旁邊,就是農田。
先沿著小道跑了一截,他實在是跑不動了,就一頭扎進了烏漆嘛黑的玉米地。
這塊玉米地延伸得老長,卻只有五六米那么寬,他就蹲坐在最中央的位置,躲避著對方的搜索。
氣都還沒喘勻,追兵已到了。
趙玨屏氣凝神,躲在黑暗里,三米開外,有人提著家伙匆匆經過。
一個、兩個、三個。
對方分散了人手,在這片區(qū)域搜索,從趙玨身邊經過的,只有三個人,田間地頭光線不好,也看不清楚他們提的是砍刀還是鋼管。
趙玨就那么蹲坐著,不敢大口喘氣,更不敢碰到身邊的玉米秸稈。
過了一會兒,隱隱有腳步聲傳來,是那三人搜索無果,回來了。
當先一人,奔到趙玨正前方,正要經過的時候,卻猛然就頓住了腳步!
眨眼之間,后面的兩人也到了,三人齊齊立在趙玨三米外,竊竊私語起來。
河水嘩嘩的響,也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么。
“被發(fā)現(xiàn)了嗎?”
“該怎么辦?”
他狠下心,在這一刻,渾身的肌肉都繃緊,只要這三人有異動,就沖出玉米地,將他們一起撞下河去。
先下手為強!既然非要趕盡殺絕,那大家就拼個魚死網(wǎng)破吧!
這就是趙玨,在他的性格里,藏著一絲瘋狂,被攆急了,想要回頭拼命的時候就是這樣,而現(xiàn)在,這種瘋狂的情緒變得更加高漲。
空氣也仿佛凝固,趙玨全神貫注,氣息越發(fā)急促,隨時準備爆發(fā)。
“吧嗒”
伴隨著打火機的一聲輕響,火苗搖曳間,那三人圍在一起,各自點了一根煙,走了。
“竟然走了,是沒有發(fā)現(xiàn)我,還是回去叫人了?”
趙玨心思電轉,還是更傾向于對方是去叫人了。他不相信會有那么巧,突然停在他跟前,只剛好是為了點一支煙。
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于是鉆出玉米地,朝著相反的方向行去,挪了個窩重新藏起來。
這一躲,就是半個小時。
喧囂都散去,身上沾了水,夜風吹過,一陣冰涼。
沿著田間小道,趙玨重新走回到馬路上,朝最近的村子走去。
“那些人應該都離開了吧,畢竟是法治社會,怎么也不該停留這么久。”
心里正這么想著,一輛黑色轎車突然駛出,徑直停在他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