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蘇州的冬天還是冷了
靜，死一般的寂靜……
讓原本就安靜的小城更加寂靜下來，有座房子里住了兩個最陌生的人，他們相互攀咬，他們曾經(jīng)無比熟悉，最終成了陌路。
這樣的僵局不知道該怎么打破。
葉輕瑤做完了飯沐風(fēng)照舊會走出房間吃飯，吃完又把自己關(guān)回屋子，不會跟葉輕瑤有多余的牽扯。
這天中午照舊吃完了飯，沐風(fēng)打著游戲，低頭盯著手機就要進房間。
葉輕瑤心一橫，拉住了沐風(fēng)的手臂：“你有沒有什么話想跟我說？”
沐風(fēng)盯著葉輕瑤的眼睛，那雙眼蓄滿了水珠，好似一眨眼就要掉落下來，惹得他一陣心煩意亂。
沐風(fēng)幾次張口，又幾次低下了頭，想說些什么，卻最終什么都沒說出來。
干脆癱坐到地上，就那么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說一句結(jié)束這么難嗎？”葉輕瑤很勉強地才牽動了唇角，“沐風(fēng)，這樣真的很沒意思，一直拖著，冷暴力，對誰都不好?！?p> 沐風(fēng)確是絲毫不為所動。
葉輕瑤想好了要心平氣和地同他談，但這種無所謂的態(tài)度終究讓她氣不打一處來，越說越氣，越說越委屈，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癢，卻無比憋屈，憑什么，她都被毀了，頂風(fēng)作案的人卻能像局外人一樣不為所動。
“你說話呀，啞巴啦”，葉輕瑤實在是氣不過，一腳踹在了沐風(fēng)腿上。
沐風(fēng)像是泥塑的娃娃，手撐著地坐在那里。
極致憤怒后是無盡的悲傷，那些愛過的，痛過的，統(tǒng)統(tǒng)化作利刃，直逼心臟，突然間就迷茫了，這么歇斯底里是為了什么，為了一個答案嗎？是沐風(fēng)的答案還不夠明顯嗎？還是想要證明自己真的被愛過呢？悲傷幾乎要把葉輕瑤淹沒，沒有給她留下喘息的機會。
“哥哥”，葉輕瑤在沐風(fēng)跟前蹲了下來，輕輕捧住他的臉，“你看看我都成什么樣了？你還記得我們剛認識時侯我的樣子嗎？”
沐風(fēng)像是被什么中傷了一般，猛地后退了一步，以至于凳子被突然的力所拽翻。
眼睛里浮現(xiàn)的痛苦在那一刻顯得更加真切。
怎么不記得，藍色的裙擺搖曳在春風(fēng)中，少女盈盈笑意，好似能把冰霜都融化。
原來他們也曾那么熾熱過，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卻已是時過境遷。
葉輕瑤也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盯著地板，瓷磚的冰涼透過皮膚，讓整個人都涼下來，連同那顆縫縫補補又破碎的心。
“地上涼，先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葉輕瑤被沐風(fēng)攙著站了起來，她的腦子里亂糟糟的，什么都反應(yīng)不過來。
就那樣，葉輕瑤茫然地盯著沐風(fēng)站著.
良久之后，看到沐風(fēng)的嘴唇動了動，好像說了結(jié)束，什么結(jié)束來著，結(jié)束什么呀，葉輕瑤怎么一點都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剛想開口問，卻猛然清理過來！
“我們結(jié)束吧”，剛剛沐風(fēng)說的是……
“我們結(jié)束吧！”
葉輕瑤的瞳孔瞬間放大，終于還是到這一刻了，雖然早有準(zhǔn)備，親耳聽到的時候卻是另一番景象。
“我們結(jié)束吧”葉輕瑤輕輕嘟囔著，身形差點穩(wěn)不住，有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沐風(fēng)想要伸手扶她，葉輕瑤急忙后退，沐風(fēng)怕傷到她就沒再進一步動作。
“阿瑤，你還好嗎？”沐風(fēng)的神色似乎看著輕松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終于解決了一個大麻煩的緣故。
“好，好的……”，葉輕瑤想揚起笑，張嘴唇瓣卻是顫抖不止。
葉輕瑤剛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幾乎不能思考，一瞬間覺得好像天地都昏暗了，此刻看著沐風(fēng)的神色，卻又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
其實，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累贅，是個麻煩嗎？
早就知道的呀，只是為什么呢？明明先說愛的是他，明明那時候自己只是有些許好感的呀，怎么最后還是落了一身狼狽？為什么他拍拍身就走了，可要把所有的錯推到葉輕瑤身上，讓她自我懷疑，自我墮落，選擇已經(jīng)做了，和父母許下的壯志豪言在耳邊稀碎，朋友因為知道勸不住自己，也已經(jīng)漸行漸遠，此時此刻，這樣的境遇之下，葉輕瑤才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合適竟真的孤身一人了，萬千思緒，無一人可傾訴，極盡的悲哀，無一處可潛藏，就像是被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下，冷意蔓延全身，思想開始麻木，好疼好疼，該怎么辦呢？原來一切早已經(jīng)糜爛，原來自己竟什么都沒再剩下。
傷過的父母的心該如何去挽回，朋友的情誼要怎么去挽救，工作還沒穩(wěn)定下來，生活一團亂麻，葉輕瑤迷失在風(fēng)霜里，就如剛認識時侯她問沐風(fēng)的一樣：
“如果有一天，我迷失在人海里，你會去找我嗎？”
“會的，無論多遠，我都會去?！?p> 歲月無聲，卻把情深堪破，就那么短短一瞬間，葉輕瑤便看破了這二十幾年紅塵，所謂情深，不過也是一瞬，爛攤子收拾了一年又一年，這一年的冬天，葉輕瑤選擇了讓一切結(jié)束。
就讓這所有一切，散入風(fēng)里，就讓這個冬天，結(jié)束所有回憶，也將這看不到頭的未來埋葬，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在這個冷了的冬天。
蘇城的冬天，還是冷了。
葉輕瑤的背影在黃昏透進窗的微光里薄的像是輕輕一碰就會斷裂開來一樣，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
多不甘心啊，最后只能讓她來結(jié)束這一切，都絕望啊，她曾有那么美的夢想，她還想給爸爸媽媽和姐姐買車買房，她還想開一間自己的工作室，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還想出版自己的書，還想去看看這世間的美好，可是一切都不可能了，等不到了，她太累太累了，走不動了，這一切的一切，不可能再實現(xiàn)了，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去拿起，不知道失去的，還能怎么找回。
“沐風(fēng)，記得跟我爸媽說一聲，對不起?！比~輕瑤靠在廚房的墻根
冷，太冷了，蘇城的冬天，原來是那么刺骨，爸爸媽媽，我真的好想你們啊，可是我堅持不下去了，葉輕瑤看著窗外，這鐵窗封住的，原來是一整個世界。
沐風(fēng)聽到聲音猛然磚頭，看到葉輕瑤坐在地上，視線往下，映入眼里的是刺目的紅。
沐風(fēng)趕緊跑過去，想握住葉輕瑤的手，看著大朵大朵的紅色，像是能吸人骨血一般，在要觸碰到葉輕瑤的時候又猛然縮回了手。
“啊，啊……”，沐風(fēng)的嘶喊聲回蕩在出租屋狹小的空間里，充滿著絕望和無力。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最終他還是握住了葉輕瑤的手，緊緊地，想要止住不斷從傷口處涌出的血，卻還是順著他手握起的褶皺處一滴滴往下滴。
那種感覺縱然后來刻意去忽略去忘記，但那種痛和恐懼，稍稍想起來就能激起一身寒意，充斥整個心臟。
葉輕瑤任由沐風(fēng)拉著她，手被捏得生疼，原來人接近死亡的時候是這種感覺，好想回家，好想趴在爸爸的背上，好想躲進媽媽的懷里，好想好想，最后再回一次家，去吹吹那山崗的風(fēng)，去看一彎那皎潔的月，回到鄉(xiāng)間的小路，聞一聞那青草的幽香。
此時此刻，萬般情愁，也不過是牽扯心臟的那小小一根繩索，卻奈何，這一小方歲月，要用她的一生去換，這代價太大太大，大到這一生，只此一次，也唯此一次。
窗外的天空依舊昏暗，寒風(fēng)搖動這幾片蜷縮起來枯黃了的樹葉，把它們蕩在枝頭，搖搖欲墜，葉輕瑤虛弱地耷拉著雙眼，想說點什么，卻又像喪失了表達的欲望一般什么話都沒說。
“瑤瑤，瑤瑤？你不要睡，我馬上叫救護車?！?p> 沐風(fēng)掏出手機慌亂地按著號碼，連聲音都在顫抖：“喂，120嗎，我這里有人受傷了……”
葉輕瑤地腦子其實很清醒，能清晰地感覺到溫?zé)岬难涸谝稽c點流失，可她覺得自己方法置身在了一個陌生的世界，頭暈乎乎的，這世界太陌生了，連帶著人都覺得陌生，只有地板上冰涼的觸感能讓她覺得安心幾分。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輕瑤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氣把她抱了起來，她累到懶得睜眼，盡管是被騰空抱著的，可她仍舊覺得自己在不停下墜，仿佛身下便是萬丈深淵，要將她吞噬殆盡。
終究啊，還是活在了這個冰冷的人世間，滿目瘡痍，往后山河萬里，還需要親身涉紅塵，解了這萬般蹉跎的惆悵。
包扎完回去的路上，葉輕瑤抬頭看了看天空，依舊灰蒙蒙的，不知道什么時候陽光能重新刺破云層，重新?lián)]灑在大地上，那時候，一切又都是欣欣向榮。
可此時此刻，蘇城的冬天還是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