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獵人愛麗絲
巨龍。
這個詞指的不是幻想故事中的虛構(gòu)生物，而是真切存在的災(zāi)難巨獸。它們的官方名稱叫做“巨龍現(xiàn)象”，王國與合眾國人叫它邪龍，零島人習(xí)慣稱呼其為禍神。而在永光帝國，巨龍們有著一個最為古老也最為貼切的稱呼——龍災(zāi)。
巨龍強大無比，凡兵難傷。它們總是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人類的世界中無規(guī)律地大鬧一番，將一切毀得精光后消失，如它們出現(xiàn)時一樣突然。這種生物的外觀與力量幾乎沒有任何共性，它們中有的不過一棟建筑大小，有的足有一座山脈般巨大；有的形似長蛇，可吞云吐霧，有的背生雙翼，可呼風(fēng)喚雨。
凡是巨龍所到之處，必有不可思議的災(zāi)難伴生，如重力顛覆、火風(fēng)四起、大海傾倒、乃至?xí)r空錯亂。這伴生現(xiàn)象與巨龍本體加在一起，就是常人所說的“龍災(zāi)”。
打從兩千年前第一個人類文明建立起，龍災(zāi)就一直是人類最大的敵人。近十年來共出現(xiàn)了三次龍災(zāi)。十年前的蒼穹之災(zāi)，令永光帝國的若水城化為平地……
三年前的幽冥之災(zāi)與琉璃之災(zāi)，令莫頓王國的首都蘇佩比亞完全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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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龍災(zāi)的回憶到此結(jié)束，公孫策的大腦開始轉(zhuǎn)動。他的手腕被銬上了，罪魁禍首就站在他的面前。
“看到現(xiàn)場的時候我差點嚇出冷汗。萬幸沒出現(xiàn)意外傷亡，太好了！”開朗地笑著的藍發(fā)女子正對他說著什么，但這無關(guān)緊要。他很確信這位女性之前說出了一個令他無法忽視的詞匯……
“抱歉，小姐，你說什么？”
公孫策皺眉問道：“巨龍崇拜者？崇拜龍災(zāi)的人？”
藍發(fā)女子略顯驚訝地注視著公孫策，抖了抖手銬：“……我沒想到你會先問這個?！?p> 公孫策晃了晃腦袋，盡可能讓自己恢復(fù)到平常的狀態(tài)。但公孫策知道自己沒法馬上冷靜，他的心態(tài)因噩夢與聯(lián)想而焦慮不已，那焦躁只能壓制，而無法即刻散去。
公孫策打量起這位新的天降來客，以他的審美標準來看，這位身材窈窕的異國女性無疑稱得上美麗。她有著褐色的雙瞳與深藍色的長發(fā)，穿黑色獵裝，戴著露指的皮手套，纖長的手指間轉(zhuǎn)著一根黑色短箭，僅看外表活像是位森林中的女獵人。
“你說的對，失禮了，小姐。”超能力者點點頭，“我是公孫策，超能力者，請問您是？”
藍發(fā)女子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驚訝開口。
“哇哦……我本想夸獎你戰(zhàn)斗力驚人，但以一個學(xué)生而言你可真是鎮(zhèn)定非凡啊?！?p> 藍發(fā)女子笑著晃了晃手銬：“我是愛麗絲·艾達爾，莫頓王家騎士團第七騎士下屬狂獵部隊的一員，狩獵巨龍崇拜者的無常法使。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不過現(xiàn)在也算是緊急情況，還請你配合一下吧？”
第七騎士的下屬？三年前沒見過這人……她自稱是狂獵部隊的一員，這同樣也是未曾聽說過的組織……獵人是游走在灰色區(qū)域的無常法使，按理來說不應(yīng)與騎士團扯上關(guān)系……要么是她在騙人，要么是王國的狀況在這三年來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
公孫策飛速思考了一番，語氣古怪地說道：“愛麗絲小姐。你真的沒有用假名騙我嗎？”
“啊哈哈哈，誰會在出任務(wù)的時候?qū)δ吧私榻B自己的真名啊？”愛麗絲小姐哈哈大笑。
我可是老老實實向你說了真名啊。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至少該對彼此抱有最基本的尊重吧？
這般不對等的交流讓公孫策相當不快，但他告訴自己現(xiàn)在不是耍脾氣的時候。抑制住怒火，先套出情報，必須要先搞清楚所謂“巨龍崇拜者”的狀況才能決定好下一步的行動。
公孫策繼續(xù)嘗試交涉：“現(xiàn)在我們認識了彼此，我希望你能向我說明基本情——”
一根短箭輕輕碰觸著公孫策的脖子，愛麗絲臉上的笑意依舊，眼神卻顯得冰冷。
“別說話，更別亂動。少年，你現(xiàn)在很危險?！?p> ……得寸進尺，是嗎？
手銬完了現(xiàn)在開始武力威脅了，我看上去就這么像個好欺負的破大學(xué)生？
公孫策扭了扭脖子，心想如今大局為重。他忍住馬上就要爆發(fā)的怒氣，做出最后一次努力：“我保證自己會配合，但請先向我講講巨龍崇拜者——”
愛麗絲一步不退：“服從我的安排?！?p> 有條直達火藥桶的引線在心中點燃了，這讓公孫策放棄了壓抑怒火的努力。他將右手連帶著手銬一起抬起。
“那么，愛麗絲小姐。你還有5秒鐘的時間收回自己的決斗請求。”
咔！
念動力隨著怒意而壓下，手銬的外殼瞬間扭曲，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脆響！
“哎哎那可是我特意訂購的高級品？！”
愛麗絲發(fā)出了與成熟外觀不符的短促尖叫。她用得是出發(fā)前特意在狂獵本部補給的定制品，號稱使用了在荒相法使手里也能支撐三秒鐘的高級復(fù)合金屬，可那昂貴的道具如今正在她的眼前被無形的力量蹂躪，連半秒鐘都沒能撐過去。金屬環(huán)的一側(cè)被極大的壓力按扁，另一側(cè)則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細密的孔洞，隨即，銀色的圓環(huán)從正中央斷成了兩截，又被粉碎成了數(shù)個大小不一的碎塊！
“現(xiàn)在它碎了，還有三秒，我可以順便將它揉成一團再聽你的答復(fù)?！?p> 公孫策說到做到。他做出握拳的動作，手銬崩解后產(chǎn)生的碎渣立即在空中聚集到了一起。
愛麗絲目瞪口呆地抬手：“等一下有必要這么生氣嗎？！我沒有找你戰(zhàn)斗的意思——”
“我平時最厭惡的事情有三點?！惫珜O策打斷了女獵人的辯解，“從輕到重分別是‘失禮的行徑’‘暴力的濫用’和‘對他人的侮辱’。
剛剛的卡普洛先生雖說發(fā)起了突襲，但也向我正式提出了決斗的邀請，稱得上是位有禮貌的對手。不過，你就不同了……”
強大的念動力將碎塊揉捏到了一起，又按平了金屬外表，做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立方體。目睹了這景象的獵人小姐以雙手捂嘴，發(fā)出無聲的哀嚎。
“我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比那個綠色莫西干瘋子友善多了吧！我用手銬是為了——”
“我當然理解你是擔(dān)憂我的人身安全，但你甚至不愿意聽我多講一句。就這么想掌握局勢嗎，愛麗絲小姐？”公孫策冷峻地說道，“我不介意配合你的工作，可你不但不尊重我，還用你的武器向我發(fā)起了威脅。愛麗絲·艾達爾，你在我的雷區(qū)上踩了一個遍，我找不到不與你為敵的理由！”
愛麗絲此刻全看不出那副成熟的風(fēng)范了，她可憐兮兮地盯著碎裂的手銬，臉上交替出現(xiàn)著心疼與不知所措。
“等一下——”
“五秒過了，做好準備了嗎？”公孫策飛向空中，以離地五米的高度俯視著這位初次見面的女士，“那我們開始吧。超能力者，公孫策，上了?！?p> 公孫策虛張聲勢舉起右手，做出發(fā)動攻擊的威懾，愛麗絲趕忙慌亂地擺手：“等等等等！你想清楚，在這里開打的話，萬一被這家伙的同伙趁虛而入可是很不妙的？！”
“與我無關(guān)，是作為專業(yè)人士的你需要考慮的事情?！?p> “你看這里是居民區(qū)萬一傷到無辜的一般人也不好吧！老年人們小學(xué)生們也會嚇到的哦??！”
“我會立即轉(zhuǎn)移戰(zhàn)場。要說居民情緒你也大可放心，本市市民久經(jīng)磨難，見多識廣，就連隔壁樓賣早點的老太太也會贊同這場懲治無禮者的戰(zhàn)斗吧?！?p> “這座城市的老年人武德都這么充沛的嗎？！你先冷靜——”
“我很冷靜。我和你說到現(xiàn)在，給了你這么長的時間……”公孫策將手握緊，“你卻不愿意對我說聲對不起。”
急速沖起的力量激起空氣的亂流，令公寓樓前吹起狂風(fēng)，無形的念動力在想象中化作大錘，自上空砸下！
這次攻擊有兩個目的，其一是如他所說的懲戒無禮之徒，其二是測試獵人愛麗絲的力量。
公孫策輕巧地控制著力道，他早已做好了規(guī)劃：在這攻擊與愛麗絲接觸的前一瞬，聚集成一團的力量就會如絲線般纏去，將其制服在原地。他不認為這一擊就能解決一位“無常法使”，他想要知道的是對方破解攻擊的辦法。
“哎呀呀……”
公孫策的攻擊砸了個空，原地只留下了一聲捉弄般的嘆息。愛麗絲自原地消失了，如同這女子現(xiàn)身時一樣離奇。
公孫策對此并不感到離奇，他正在思考獵人離去的手段。飛在高處的公孫策擁有寬廣的視野，他確認那不是通過快速移動身體躲入視野盲區(qū)的障眼法，而是真真正正如字面意義一樣，自原處消失不見了。
幻覺能力？不太像，幻覺被打破也該有反應(yīng)。同黨的幫助？沒在周圍感受到第三者的存在。直白點考慮，那很可能是與移動有關(guān)的時空系能力……
“……”
公孫策掃了眼公寓樓門口的狀況。被打昏的卡普洛仍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愛麗絲出現(xiàn)時踩著的那朵小蒼蘭也仍在陰影中開放著。
公孫策的心中有了粗略的猜想。他將無形的力量散做絲狀，在身旁20米的范圍內(nèi)布下了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
隨后，公孫策閉上雙眼，開始在心中計時。
1、2、3……
數(shù)到5的時候，無數(shù)絲線中的某一條傳來異動，那是在他的斜后方，因太陽照射而形成的陰影處。
公孫策將雙手十指相交，在腦中想象出這一次攻擊的形態(tài)。
他需要一次足夠強大的攻擊，無論對是超能力者還是對無常法使都能有充足的壓迫感。想到這里，他已經(jīng)有了主意。
無形的力量，不可視的力量，難以捕捉的力量散去，另一種全新的力量在他的手中集聚。那是有形的，可視的，能夠被捕捉的物質(zhì)。是與無形力量完全不同的，另一種將心念具現(xiàn)化的能力……
絲線的異動增強了，超能力者睜開雙眼。
愛麗絲·艾達爾正站在他的影子里，她的腳下有一朵小小的蒼蘭。
愛麗絲瀟灑地捋了下長發(fā)，笑著開口：“現(xiàn)在你的頭腦是否冷靜下來了——那是什么啊？！”
令她發(fā)出驚呼的理由，是青年手中所握的巨型兵器。
那玩意擁有極寬極厚的白色錘頭，和足以令結(jié)構(gòu)力學(xué)老師休克的纖細握柄。這是一把常見于合眾國幼兒動畫中的巨大錘子，其錘頭兩側(cè)還很貼心地做了鏤空處理，以此標出了“100T”的字樣。
在愛麗絲消失之前，這兵器從來都沒有存在過。這是公孫策在這數(shù)秒鐘之間做出的新武器……是他所具有的，另一種能力！
“白質(zhì)錘！”
沒再說一句廢話，公孫策揮錘下砸。比公寓樓大門還更大的錘頭，憑借重力·臂力與念動力的三重加速向獵人砸去！
愛麗絲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這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且經(jīng)驗豐富的無常法使立即作出決定：“對不起！剛剛用手銬禁錮你是我不對！我承認其中有一部分是自己是想掌握交涉主導(dǎo)權(quán)的私心，但更多的還是想要保護你的善意啊，總之真的很抱歉！”
于是純白色的巨錘瞬間消散了，公孫策落回地面，向獵人小姐點點頭：“沒關(guān)系，我原諒你了。”
“沒有禮貌的究竟是誰啊……”愛麗絲小姐哭喪著臉，好像是笑不出來了，“有這么厲害的能力卻用來嚇唬女孩子……”
“恕我直言，我認為明顯比我大上幾歲的女性社會人士已經(jīng)沒法用女孩子自稱了，同樣的今年19歲的我也很難稱之為少年了?！?p> 愛麗絲怒目而視：“你再說一遍試試，我今年才剛是正值青春的20代前半，無論從什么角度來看都是女孩子！”
公孫策嘆息著搖頭：“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如果冒犯到你了那我道歉?！?p> “也不至于到冒犯的程度……別在女性面前提年齡的話題啦……”
愛麗絲小姐又開始垂頭喪氣了。
這個人五分鐘前初登場時的颯爽感被丟到哪去了，到底是誰害的啊。
爆點奇怪的愛麗絲，昏迷在地上的卡普洛，需要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而現(xiàn)在，掌控了交涉主導(dǎo)權(quán)的他終于能問出自己最關(guān)心的那個問題了。
“還請告訴我，愛麗絲小姐。所謂的巨龍崇拜者究竟是什么？”
愛麗絲遲疑了片刻，猶豫地說道：“你不先問問我們的能力來源嗎？我是說，你看得出來這人不是超能力者吧?！?p> “這個稍后再說，請先回答我的問題?！惫珜O策堅持道。
“好吧?！睈埯惤z說，“其實你聽名字就明白了。巨龍崇拜者是一群追尋巨龍的瘋子，他們在書本里、影像里乃至現(xiàn)實中見到了巨龍的身影，被那強大的力量所迷惑，甚至將他們當成了神明?！?p> 愛麗絲低頭俯視著昏迷的卡普洛，語氣復(fù)雜地說：“這幫人也一樣……他在三年前親身經(jīng)歷了王國崩壞，從此將邪龍視為救世主了?！?p> 公孫策感覺自己口干舌燥。那些陰魂不散的過去又一次無比清晰地浮現(xiàn)在了他的腦中。三年前、王國崩壞、幽冥之災(zāi)……龍災(zāi)……
——“我在冒險……為了召喚萬能的神明而冒險！”
卡普洛的發(fā)言在記憶中閃現(xiàn)，令公孫策不得不面對那個最糟糕的猜想。他萬分急切地追問道：“他們？卡普洛還有同伙？！他們想做什么……該死的！他們想要召喚巨龍嗎？！”
愛麗絲退后了半步，她當真被這少年人癲狂的神色嚇了一跳。
“一般來說不可能做到，但是，在最糟糕的情況下……”愛麗絲低聲說，“我認為這有可能?！?p> 公孫策呆愣地站在原地，恍惚間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灰霧籠罩的王國首都，回到了無數(shù)人失去的那悲慘的一天。
這一刻久遠的過去追上來了，帶著被他刻意忘卻的痛苦與悲傷。仿佛有個無比龐大的轉(zhuǎn)輪又一次開始了運轉(zhuǎn)，在三年的停滯后吱嘎作響，推動著他向前走去。
那無法抵抗的裝置叫做命運。無處不在，如影隨形。
公孫策沒再進行過多的思考，本能與過往已經(jīng)幫他做出了決定。他推了下眼鏡，向茫然的獵人招手。
“你還在愣著干什么，愛麗絲小姐？”公孫策說，“走。出發(fā)。開始行動。帶我找到這些狂徒……把所有的巨龍崇拜者全部干掉，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