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衣奎刀 白袍蘇牧
“呼……”,故意在下水道頂著及胸的污物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葉明看了看手環(huán)上的地圖:“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城區(qū)和貧民窟的邊界,已經(jīng)足夠偏遠了”。
舉著滿是惡臭臟污雙臂,葉明一邊走,一邊一塊接著一塊地朝頭頂上的石板推搡。
“誒,這塊是松動的”,終于,他發(fā)現(xiàn)一塊可以推開的石板。
葉明小心翼翼地將石板頂開一角,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一條廢棄的極速磁浮列車高架軌道下。
天色灰蒙蒙一片,四周一個人影也沒有,也沒有無人機探頭。
“嘿”,葉明竭力將頭頂石板推開,艱難地從惡臭的下水道中爬出。
來不及喘氣,他就將外衣帽子里面的機械甲蟲拿出,然后將身上幾層外套和長褲盡數(shù)脫下,丟入下水道中,將石板復原。
深呼一口氣朝左望去,見軌道高架旁有一灘湖水。
葉明走入水中,將身上洗了一遍,將貼身衣服上的污漬搓了又搓,這才勉強去掉一些惡臭。
只是方才在下水道中,受傷的右手因為泡在污穢之中,好像已經(jīng)感染了,即使現(xiàn)在在湖水里沖洗干凈,傷口卻也已經(jīng)發(fā)紅腫脹,不時有血膿滲出。
現(xiàn)在沒有辦法處理,只能簡單沖洗。
一邊沖洗,他心中還不斷回想著方才發(fā)生的一切:為什么程思鷺說“是你”,難道她認出我來,應該不可能啊,自己和她從沒有交集。
還有即使是她認出了自己,為什么她會幫自己逃跑,難道單單是因為她也憎恨著程鵬?
還有,現(xiàn)在拍到了程鵬那個禽獸對程思鷺做的那些事情,還要不要把錄像設備給穆樂?
在思索中,不知不覺已經(jīng)收拾妥當。
葉明強壓著心中的疑惑,借著灰暗地天色,小心翼翼地躲開行人和探頭,準備趕快回到安養(yǎng)院。
那里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他需要馬上知道結果。
“老家伙不知道怎么樣了”,回到安養(yǎng)院的葉明加快腳步,從陰暗隱蔽的樓梯來到老者房間。
“吱……老東西,你怎么樣了”。
推開同樣有些陳舊的鋁皮門,葉明順勢從門旁打開房間的燈。
“嗒……”,在不怎么明亮的燈光下,葉明踏入一灘刺目的血污中。
“啊……怎么會,怎么會這樣……”,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葉明突然跌退幾步,一把癱倒在墻角,像是剛剛被撈起來的溺水者,滿臉驚恐害怕。
在少年身前,原本老東西躺著的床上,已經(jīng)看不到任何人影,取而代之的是滿床的鮮血體液、被啃食的亂七八糟的內(nèi)臟以及方才老者穿著的一件件被染紅的衣服!
“怎么會這樣……”,葉明只覺頭腦發(fā)暈,喉嚨發(fā)緊,不停地想要嘔吐,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況。
正當少年在恐慌的海洋之中沉浮,在他根本沒有注意到的墻角,一道黑色的身影慢慢從墻體浮出,露出一個滿是刀疤駭人的臉來。
“那個老不死的東西呢?”,從墻角傳來突兀的沙啞人聲仿佛野獸的低嚎,瞬間將葉明驚醒。
扭頭朝左邊墻角望去,,一個全身穿著黑色皮衣,滿臉刀疤的健壯男人從斑駁地墻壁里慢慢浮現(xiàn)。
“危險!”,在潛意識的催動下,葉明一把炸起身來,準備奪門逃出。
安養(yǎng)院的單間公寓即使一個人住都稍顯逼仄,所以此時葉明離門不過四五米遠,而他反應速度又遠超普通人。
起身兩秒之后,他的手已經(jīng)觸到門上冰冷的鋁皮。
“吱……”,可不知怎的,明明他是想把門打開逃跑,可身體卻不受控制,竟自發(fā)地將房門關上,搭上鎖扣,背轉身來。
“這是怎么回事……”,冷汗瞬間從毛孔里炸出來,侵濕后背的衣服。
他的身體已經(jīng)被身后的刀疤男完全控制了!
“小屁孩,我讓你走了嗎?”,刀疤男甩出兩道森冷的目光盯著葉明,一股肅然殺氣瞬間充盈整個房間。
葉明只覺脖子上好像突然多了一只無形的手,將一百多斤的他頂上半空,難以喘息。
刀疤男強大的威壓讓他不自覺地從喉嚨里卡出幾個字:“沒……沒…………沒有”。
“我問你,這個老不死的臨死之前有沒有給你什么東西?”,刀疤男顯然已經(jīng)注意到老者已經(jīng)死了。
他從墻壁走出,只垮了一步,就走到葉明身前,冷冷的盯著面色紅脹已經(jīng)被頂?shù)轿蓓數(shù)娜~明。
“這個世界最本源的秘密,以及無與倫比的力量”,葉明的腦海里下意識就出現(xiàn)這兩句話,可老東西除了咬了他一口,也沒給他什么東西啊。
葉明對著刀疤男滿是疤痕的臉艱難地擺了擺頭,看到他幽黑的眼眸像是被一把極細的刀一切為二。
葉明的眼神開始恍惚起來,顯得迷茫又無助,像是被綁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臨死之前給了你什么,交出來,交出來……”,幽暗低沉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的最底層,葉明覺得面前所有的一切都開始扭曲起來,墻壁、床、以及面前的刀疤男,都變作一個個扭曲的圓,很快就成混沌一片……
“瞳術,失魂妄語,用在這么小的孩子身上,不好”,潔凈的聲音飄飄然從刀疤男身后響起。
歷盡凡塵滄桑音,一點清靈臺!
仿佛有一滴圣潔的水滴從天而降落入腦中,葉明迅速蘇醒過來,眼前的一切,塵是塵,土是土。
只是不遠處,一張絕美的臉在白綢長袍的映襯下,熠熠閃光。
“蘇牧,我就知道你肯定會摻和一腳,哈哈哈”,刀疤男沒有回頭,肩膀因為難以言明的狂笑而不停顫抖。
葉明應聲從高空跌落在地。
“可是凡事也要分個先來后到不是,別忘了,先破了老不死字謎的是我”。
刀疤男一邊說,身后虛空一陣扭曲。
葉明雙目所見房內(nèi)之物,皆皆化作扉粉,就連房間內(nèi)墻皮也開始簌簌落下,仿佛下一秒整間公寓也要傾倒坍塌化作廢墟。
“哼……”,蘇牧輕輕一笑,露出左頰一點酒靨,右手白袍輕輕一揮,房內(nèi)一切又從顆?;謴驮瓉砟樱骸袄霞一锏淖种i是你先破的不錯,可在他出了字謎的那一天,他就順手將謎底告訴了我”。
“什么!”,刀疤男心中大驚,緩緩轉過身來,寫滿震驚的臉上隨即又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狹窄的房間內(nèi)擠滿著他的怨恨和不甘。
可下一秒他反而突然笑了起來,笑的難以自抑:“這老不死的,可真是什么都同你說啊,這么說你早就知道他會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可笑,真是可笑”。
蘇牧見他神態(tài)瘋癲,似笑似哭,似乎勾起心中某些回憶,一時間被他帶的失了神。
話未落音應,刀疤男化作一道急速黑芒,整個人膨脹一倍,化作一個獸首人身的怪物,趁蘇牧失神瞬間,一把將他挾在懷中胡亂啃咬。
一時間,鮮血迸濺,肉屑四飛。方才還站在葉明面前的翩翩美男子瞬息就化作只剩下兩條腿的污血橫流的死尸。
身處貧民窟的葉明從前也看到過許多械斗流血的景象,死尸也見過不少,可眼前將人生吞活剝的殘忍血腥場景縱使是他也按捺不住,胃中一片翻騰,哇哇吐了一地。
“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將我殺掉啊,這果然就是你奎刀的風格”,葉明只覺身前點點清涼桂香幽幽飄來,瞬息就將不停翻涌的腸胃安撫妥帖。
抬頭一看,只見那個被刀疤男稱為蘇牧的美男子,指尖輕點著他的額頭,沐浴在一片神光之中。
“神影·折桂,沒想到老不死的《天機十二訣》你已經(jīng)修到第八層了”,奎刀從獸形恢復原本模樣,看著蘇牧,面上說不出是氣憤還是嫉妒。
當蘇牧使出神影分身,奎刀就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已經(jīng)被他甩出一個身位。
他松手,將原本屬于蘇牧的兩截血淋淋的大腿甩向葉明。
“啾……”,雖是兩條血淋淋的大腿,可經(jīng)奎刀之手,卻聲勢驚人,帶著破空疾嘯朝葉明襲來。
“噹……”,兩條大腿還沒觸到葉明,就化作一片片亮晶晶的桂葉光影,悠悠飄散,將原本黝黑密閉的小空間綴上點點光彩,又慢慢消融不見。
仿佛是葉明見過最美的星光,一時間他竟看的癡了,迷醉之間一道黑影穿墻而過,回過神來房間內(nèi)哪里還有奎刀的蹤影。
“他跑了,那個刀疤男跑了”,葉明踉蹌著撐起身來,指著奎刀沖出的墻面,焦急地對身前蘇牧喊道。
蘇牧回身看他,微微一笑,周身耀目神光漸漸消散:“隨他去吧,我現(xiàn)在也不能輕易將他殺了”。
葉明看他說話,明明是一幅云淡風輕,平易近人的模樣,可他不知為何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不自覺低下了頭。
“那個老頭子,不是一個普通的老頭”,蘇牧挨著葉明靠著墻坐下身來,他右手中指隨手一彈,一道黃光掠過,打在葉明受傷的右手上。
看著右手上深可見骨的傷口飛速的愈合以及傷口處傳來的陣陣暖意,葉明不言不語。
今晚讓他驚訝的東西已經(jīng)足夠多,這個心理素質(zhì)遠超常人的少年只是低下頭輕輕點了點下巴,他也靠著墻蹲坐下來,氣氛突然有些哀傷。
“他臨死之前告訴你事情,是他窮極一生都沒有破解的秘密,他選中了你,必然是希望你能繼續(xù)下去”。
蘇牧抬起頭,透窗的白光照在他雪白的臉上,炫目的白,襯得另外一邊沒有照到太陽的臉顯得有些隱暗。
“可我……我不懂他說的是什么”,葉明有些忐忑,他仿佛陷入一個巨大的漩渦,看不清未來的路。
這不像他修復機械產(chǎn)品,產(chǎn)品上的每一個零件,說明書都將它的位置歸置好??扇羰抢^承老東西的意志,從此他的人生將沒有任何說明。
“我懂得你的感受,但你可能不知道,命運,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蘇牧好像看穿了葉明的迷茫,偏過頭沖他微微一笑。
“這個給你”,蘇牧遞過來一塊白閃閃的水晶掛墜。
“這是?”,葉明看著即使在暗地里都十分耀眼的水晶,猶豫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這里面有我三縷元魂,危難時候,滴一滴血在上面,能救你一命”。蘇牧臉上依舊掛著迷人的笑,朝葉明解釋。
“哦,這么厲害,那老東西他……”,葉明將水晶攥在手心,正準備扭過頭問蘇牧老東西的身份,一轉眼,他卻已經(jīng)看不清蹤影,只留下斑駁的白光打在凹凸不平的舊墻上。
“每個人的立場不同,看到事情的結果也全然都不一樣,所以有些事,歸根到底,需要你自己去弄清楚,我唯一能給你的‘提示’是——四兇,一切都和它們有關系”。
錯愕間,腦海中突然傳來蘇牧的縹緲卻又真實的聲音,好像他在遙遠的天邊,又好像在葉明的身前。
“四兇……”葉明輕聲嘟囔。
看著面前舊床上,老家伙流下的血液已經(jīng)漸漸開始要凝固,但是仍有一些順著床板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葉明站起身來,拾起那一件件血衣,那是老家伙在這個世界最后的證明。
他努力了這么久,終究還是沒能救下他。
葉明將血衣收在一個袋子里,靠著墻,對著袋子,輕聲地說話。
他一直說,從天亮說到天黑。
太陽快要落山時,他從房間走了出來,站在走廊上,一個人站了很久很久。
望著天邊,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今天的太陽落下了四十四次。
他不覺得傷心,他只是覺得,這個世界離他,又遠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