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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靈自由

第一章:困獸之噬

生靈自由 邪惡的江狼豺盡 4318 2022-11-26 14:28:56

  公元2548年,江都城東,人類城區(qū)邊緣,動物園。

  當清晨降臨這座城市的東郊之時,運送劍齒虎的籠車也已沿著曲折的山道,開到了動物園大門前。

  關于這只劍齒虎的來歷,只有動物園的少數(shù)高層知曉。一位如鬼魅般不知來歷的神秘“女士”——其實他們也不知道其確切的性別——免費提供了這只劍齒虎,同時連帶著倒貼了一大筆錢作為對這家老舊動物園翻新工程的捐贈,并且再三囑托園方隱瞞她的身份。有錢能使鬼推磨,無錢便做推磨鬼,見錢眼開的高管們不再多去想些什么,自然是忙不迭地滿口答應了下來。

  于是對外,園方公開宣稱,這只劍齒虎誕生自園內的一個秘密實驗室,作為建園一百周年給廣大游客朋友們的精彩賀禮——對此,并沒有任何人產(chǎn)生質疑,畢竟在這個能源匱乏的時代大背景下,絕大部分的前沿尖端科技均已停滯乃至出現(xiàn)倒退,除軍工外的大部分高科技企業(yè)與研究所因為資金短缺等緣故早已紛紛倒閉破產(chǎn),而較晚起步的克隆技術,也幾乎成為了學術界碩果僅存的一片伊甸園,相關學者盡管大多食不果腹、狼狽不堪,卻依舊自信地宣稱:只要有足夠多的經(jīng)費投入,雇主們就一定能得到滿意的回報——事實也確實如此。在遠離這片大陸的另一個名叫努布拉的小島上,一位不得志的吳姓遺傳工程師從琥珀中提取出的那一點點原始基因在被InGen公司收購之后,甚至成功孵育出了活生生的恐龍,吳博士在名利雙收的同時,也協(xié)助InGen借機興辦起一個名叫“侏羅紀世界”的大型主題公園,每年數(shù)不勝數(shù)的游客與資金流水更是令全世界所有的野生動物園眼紅不已。

  連上億年前的恐龍都能重新復原,如此說來,鼓搗出區(qū)區(qū)上萬年前的一只劍齒虎,似乎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只是由于事出匆忙,園方目前尚未搞定劍齒虎的落戶問題,高管們?yōu)榇藢iT召開了一場秘密會議,最終決定為劍齒虎營建一個全新的展區(qū),并為此暫時關閉整個猛獸區(qū)。而施工期間,來自史前的國王則被徑直運送狼籠隔壁那個閑置的小黑屋里。

  熟悉動物園的老游客對這個小黑屋應該都有印象,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這里一直關押著一只精神失常不適宜公開展示的黑熊。小黑屋三面石墻,另一邊的鐵柵欄正對著隔壁的狼舍,終日不見陽光,且極為狹窄,在里面轉個身都費勁。懾于黑熊的狂暴,外加黑熊管理員與狼舍管理員的來回扯皮,很少有人前來打掃房間,員工們只是簡單重復著每日的投食,排污管道堵塞也懶得疏通,各種排泄物、臟兮兮的毛發(fā)與腐敗的食物在地面堆了一層又一層。黑熊就在這里抗爭了整整十年,在墻壁上留下了無數(shù)帶血的爪痕,破碎的趾爪與局促的空氣取代了自由,伴隨著黑熊走到了生命的終點……

  黑熊的尸體搬走已經(jīng)有兩個多月了,小黑屋也終于迎來了新的住戶,房間地面的污漬雖經(jīng)清洗,卻依舊留下了一層難以鏟除的凝固物,霉爛、腐敗與餿臭的氣息交織在一起,令人作嘔,就連搬運劍齒虎的工人都不愿意在此多做停留,屏住呼吸進捏著鼻子出。墻壁上的血痕也沒徹底洗掉,仿佛一道又一道暗紅色的傷疤,鑄就了生靈心中永遠難以愈合的痛處。

  小黑屋正對著狼舍,也毗鄰動物園重要的主干道,眼下猛獸區(qū)暫時歇業(yè)閉客,代替游客占據(jù)外面道路的是運輸貨物往來不絕的巨型車輛,是堆積如山的建筑材料,是聲音尖銳的包工頭和吆喝著干活的紅脖子工人們。工業(yè)噪音、細微顆粒、陌生的環(huán)境……令劍齒虎感到反感的并不只有這些,還有些別的意料之外的東西,比如說——隔壁籠子的那伙狼。

  在營建劍齒虎展區(qū)之前,狼舍是猛獸區(qū)占地面積最大的建筑,整個狼舍呈U字型展開,外圍隔著鐵絲網(wǎng)面向游客,內圍則是涂成五顏六色原野風采的墻壁,為狼群的來回奔竄留有足夠的空間。劍齒虎所在的小黑屋,正對著這“U”字的停筆之處,而隔著柵欄與他相鄰的,則是由十多只狼組成的狼群。眼下沒有往來游客的招呼,無聊的狼們自然而然地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新來小黑屋的劍齒虎身上了。

  劍齒虎討厭狼,在屬于他的那個世界里,有著北境之王之稱的恐狼便已經(jīng)是所有貓科動物的頭號大敵了。雖然在單體戰(zhàn)力上,恐狼難以對成年劍齒虎構成直接威脅,但他們卻會糾集成龐大的群體,與獨來獨往的劍齒虎爭奪領地和獵物,狼群不僅會殺死幼虎,還敢于驅趕甚至吃掉劍齒虎中的老弱病殘者,成年劍齒虎亦會對恐狼予以同樣手段的回擊。你來我往,相吃相殺,這種伴隨著基因與血脈綿延萬代的仇恨很明顯并不會隨著時間和環(huán)境的改變而消磨,劍齒虎如此,對狼來說亦是同理。

  早在劍齒虎剛運進來的時候,狼群就已經(jīng)在柵欄的另一頭興沖沖地看熱鬧了,而在圍觀劍齒虎的同時,狼崽子們也很快領悟到了逗弄他的樂趣。

  眼前這群狼并不同于劍齒虎所熟悉的恐狼,他們身材更加纖細,四肢更加修長,體型也要稍小一點,卻似乎擁有更發(fā)達的頭腦,各種謾罵、侮辱的手段輪番施展,罵起來可要比傻大笨粗的恐狼難聽多了,而且都不帶重樣。這群可惡的狼,個個都將尾巴豎得又直又高,趾高氣昂地沖著劍齒虎肆意叫囂、嘲諷,甚至還隔著柵欄沖劍齒虎抬腿拍起滾圓的肚皮,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即便是劍齒虎逐漸從麻醉中緩過勁來,開始以吼聲展開反擊,他們也全然不懼,反而鬧得更歡了。

  劍齒虎對此自然是義憤填膺,恨不得將他們全都生吞活剝,卻無奈力不從心,只得作罷。不過他并不知道,相比較后續(xù)的騷擾,這些噪音只能算是個小小的下馬威。

  中午時分,工人們暫時結束了手頭的工作,互相吆喝著返回工棚午休。狼舍管理員也為狼群運來了冷凍肉午餐,并順帶給劍齒虎扔了一整塊積著冰凌的牛排。蜷縮在角落里的劍齒虎麻醉效果還沒完全過去,雖已是饑餓難耐,卻無奈四肢乏力,只能勉強伸出前爪探著不遠處的牛排。他習慣于茹毛飲血,從未接觸過這類冷凍食品,尚在扒拉著思索該從何下嘴之際,那些個短命的惡狼又蹭了過來。隔著鐵柵欄與他不過二三尺的距離,肆意鼓噪、謾罵,以親娘為中心以祖宗十八代為半徑,將所有對劍齒虎的嘲諷之情通過狼族的原始語言盡數(shù)謳歌。

  歷經(jīng)一整個上午的較勁,劍齒虎已自知無法教訓這些賤狼,更懶得耗費精力放低姿態(tài)罵回去,他只是稍稍擰緊耳廓,閉上雙眼,專注于低頭啃食起眼前的食物。咔擦咔擦,口腔與舌苔被凍得麻木不堪,牙齒更是被肉纖維間的冰渣硌得好生疼痛。

  可他還是沒法安心吃完午餐。劍齒虎正埋頭費勁之際,卻突覺頭頂一陣濕熱,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劈頭蓋臉的騷臭。他趕忙抬頭查看,卻正迎上一股冒著熱氣的激流,嗆得他半天沒緩過神來。待抬爪抹去臉上的水漬后,劍齒虎才發(fā)現(xiàn)——這哪是什么熱水,分明是一泡騷味十足的熱尿!肇事的年輕公狼正翹著屁股抵在欄桿前,將后腳勾入籠內,耀武揚威似得抖擻著尚在滴水的釘釘,湊在一旁的狼群也緊跟著一齊發(fā)出吃吃的笑聲。

  一股無名之火頓時涌上劍齒虎的心頭,先是囚禁、關押,隨后是嘲笑、謾罵,再然后呢?如果說這一切他還能勉強接受的話,那么往他頭上澆尿,幾乎是將他僅剩的一點尊嚴徹底粉碎了。他是劍齒虎,昔日原野的王者,連猛犸象和短面熊都不得不禮讓三分的終極至尊,眼下卻被這小小的狼肆意拿捏,這簡直比拿爪子割他肉還難受——爪子的傷只會疼在表面,并且還能痊愈,公狼的一泡尿卻如同硫酸澆在了他的心底,久久焦灼,再難平息。

  士可殺,不可辱!他吼了一嗓子,用盡全力亮出利爪,向前猛擊,只是麻醉的效果之下,他的動作簡直慢如龜跑,早有防備的年輕公狼幾乎是在他出爪的一剎那便猛竄了出去,那后腳好巧不巧,恰迎上猛撲過來的劍齒虎,并借勢在他臉上狠狠踩了一下。連滾帶爬逃開的年輕公狼看起來并不算瀟灑,卻還是贏得了同伙的一致好評與贊美。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更多的狼紛紛一擁而上,控制好距離,隔著柵欄朝劍齒虎滋起尿來。一道又一道餿黃的水柱拔地而起,以滑稽的曲線洋洋灑灑,在正午的陽光下仿佛條條喜慶的彩帶。

  接二連三的幾泡熱尿澆滅了劍齒虎的怒火,也徹底摧毀了他的自尊。昔日的獸王此刻忽的低下了頭,任憑臭烘烘的尿液在自己臉上流淌。他渾身顫抖,方才聳立的渾身毛發(fā)不知何時也已縮了回去,使他的體型看上去整整縮水了一圈。良久,他猛地抬頭怒吼,狼群以為他又要發(fā)作,不禁一齊向后退縮,卻不想他的吼聲愈發(fā)悲愴,愈發(fā)頹唐。正當眾狼面面相覷之際,失魂落魄的劍齒虎忽的緩緩轉過身去,徑直走回小黑屋的角落,將頭埋入臂彎深處,不再理會狼群的任何叫罵。

  他被徹底打倒了,從精神,連帶到肉體。

  按理說玩笑開到這里也該結束了,但很可惜,這不是玩笑。狼群絲毫沒有任何退讓的意思。畢竟現(xiàn)實就是這么殘酷,弱肉強食,痛打落水狗一直是狼族自古貫徹的真理,方才的退卻不過是被劍齒虎莫名其妙的發(fā)狂給嚇到了,眼下見他徹底自暴自棄,群狼紛紛又聚攏了回來,繼續(xù)著之前的叫罵與嘲諷。不過他們卻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挑釁、叫囂,甚至是滋尿、吐口水甚至噴糞,也無法再激起劍齒虎哪怕一絲一毫的反應。這只頹廢的大貓如同失了魂般的蜷縮在角落,點點螢火般的雙眸不知何時已悄然黯淡了下去,就仿佛一塘死水,再難掀起任何波瀾。

  無論是遠古的恐狼還是現(xiàn)代狼,雖同樣都是好奇心極強的動物,卻也同樣容易失去耐性。眼見著劍齒虎不再有任何回應,大部分狼也都無趣地一一散去了,唯有幾只精力充沛的年輕狼依舊聚在柵欄前,搜腸刮肚地思索著其他的古怪主意。

  那只方才踢了劍齒虎的年輕公狼轉了轉眼珠,試探性地伸出纖細的前肢,穿過柵欄的縫隙,去抓那塊早已被尿液浸透的牛排。按照他的設想,食肉動物都有護食的本性,自己都冒犯到這種程度了,對方總該發(fā)作了吧。

  只是這次,年輕公狼失算了——即便是他將牛排一路緩緩拽到鐵欄前,劍齒虎也依舊沒有任何回應,只是稍稍抬眼望了下后,就又重新低下了頭。得,看來這只奇怪的大貓是真傻了,年輕公狼翻了翻白眼,自知失了算。但本著不能半途而廢的心態(tài),他依舊拖拽著那塊臭烘烘的牛排,徑直從柵欄下方的間隙中拽出。

  豈料,就在牛排從鐵桿下冒出頭來的一剎那,年輕公狼的眼前卻又突然憑空劈來另一只狼爪,他尚未有所防備,拖拽牛排的那邊手臂便已被打飛。年輕公狼狼狽地退開到一旁,卻見爪子的主人若無其事地斜靠著墻壁,正冷眼睥睨著自己。這是一只小雌狼,從面相上看尚未完全成年,個子只到成年狼的肩胛;小雌狼毛色極深,深得發(fā)紫,是那種在狼身上很罕見的黛紫色,她體態(tài)輕盈,身形優(yōu)雅——以狼的標準來看,她是很美的。

  眾所周知,狼群是等級森嚴的團體,而在東拼西湊、相互間并無血緣關系的動物園狼群,階級地位更是異常嚴密,絕無可能出現(xiàn)未成年的小雌狼公然挑釁公狼這種非常嚴重的越級行為,按道理說,受到冒犯的大公狼必將發(fā)起猛烈反擊,以明確自己的地位。但此時此刻,年輕公狼卻在小雌狼面前猛地打了個寒戰(zhàn),他顫抖著四肢主動彎曲以表臣服,之前如旗幟般高高聳立的尾巴不知何時也已頹廢地夾在了屁股溝里。未待對方有何反應,年輕公狼忽的嚎了一嗓子,隨即掉頭就跑,仿佛是見到了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

  更奇怪的是,其他狼也爭先恐后地紛紛退開,不安的眼神透露著他們內心的焦躁與恐懼。

  畢竟,所有狼都知道——眼前這只陌生的小雌狼,并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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