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月眼,豺酋月牙斑之子,受我父王委任,特領(lǐng)豺族小隊前來接應。”
正說間,他已變換作人形態(tài),沖著對面的一眾灰狼微一頷首。這同樣是個優(yōu)雅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鼻梁挺拔,面容俊美,只是肢體相比較狼略顯粗短,拖在身后的大尾巴也比狼尾更加蓬松厚重。
挺有禮貌的,看起來這家伙應該不是什么壞東西的啦……劍齒虎暗自想著。
但是狼這邊的態(tài)度就不怎么好了。
劍齒虎自然不知道,與自己同恐狼的恩怨類似,狼族和豺狗之間同樣也有著血海深仇。早在幾百年前科爾沁王朝時期,兩邊便已經(jīng)因為溫泉鎮(zhèn)的歸屬問題而結(jié)怨,并為此爆發(fā)了數(shù)次大規(guī)模戰(zhàn)爭,互有勝負,在混戰(zhàn)的數(shù)百年光陰里,兩方你不容我我不容你,即使是如今同歸于救亡聯(lián)軍的帳下,卻依舊勢同水火。征服者莫迪斯與豺酋月牙斑雖早已公開宣布和解,狼國三分后三大家族為了獲取外部輿論支持也曾多次向豺族示好,但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想要底下這幫臣民們彼此消除仇恨坐在一起大聯(lián)歡,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畢竟狼一貫瞧不起豺的猥瑣下作,豺也總是看不慣狼的蠻橫無禮。
仇敵面前,狼群自然不會給什么好臉色。
開闊地的另一端,灰滿冷哼一聲,故意憋出了一股怪腔怪調(diào):“彼此都早就熟悉了,也別裝成這么彬彬有禮的樣子,和你之前問候遍各位狼祖宗的形象相比反差實在太大,老子可適應不了。要我說,你們這幫矮個子的大尾巴膽小鬼也真會挑時候,看著我們狼這邊占盡了優(yōu)勢,眼瞅著就要發(fā)起總攻了,這才過來收幾個人頭,真是群小機靈鬼!只打野不抓人,光顧著保KDA,我看以后干脆叫你們果盤先生得了?!?p> 這邊的小豺王也不是個好欺負的主兒,他狠狠踢開踩在腳下的人類鋼盔,收起了先前的文質(zhì)彬彬,“呵呵,真的這樣嗎?不會吧不會吧,要不是咱豺族參戰(zhàn),一把端掉了人類的火力點,結(jié)結(jié)實實為你們堵了回槍口,你們這伙大惡狼還不得尸橫遍野???你是哪只眼睛看到你們占盡優(yōu)勢了,屁眼嗎?”言罷,他手下的那批豺狗盡數(shù)原地自我高潮,紛紛狂呼不止,其中不乏諸多對狼族的鄙夷與嘲諷。
“你……可惡!混蛋!”眼見著說不過對方,灰滿率先破防,他在怒吼的同時亮劍出鞘,正欲招呼手底下狼列陣應敵,卻見一支雪白的手臂已然橫展于自己身前——紫葡萄不知何時已走到了隊伍的最前沿,制止了他的粗暴舉動。
“小豺王殿下嗎,真沒想到接應工作竟是您負責的,小殿下的大名向來如雷貫耳,即便遠在狼國也是家喻戶曉,群狼無不贊嘆小殿下的勃勃英姿、氣宇軒昂。今日既能親眼目睹小殿下的風采,實是三生有幸?!彼跃弦还员矶Y貌,“國與國之間的友誼猶如空氣和陽光,受之而不覺,失之則難存。非常感謝你們能拋棄一些成見,為了顧全大局而配合我們的行動,小殿下與令尊心胸之寬廣古今所罕,實是感激不盡,我謹代表狼國全體臣民向您以及令尊表示由衷的敬意?!毖粤T,她還不忘瞥眼望向一旁的灰滿,不停使著眼色。
灰滿雖依舊心有不平,卻也無可奈何,只得緩緩收起佩劍,領(lǐng)著部下們悻悻離去了。
紫葡萄的言辭著實誠懇,雖在外人看來是明擺著故意說出來的彩虹屁,卻完全沒有任何忸怩做作的痕跡,客套話也是一套接著一套,竟把月眼吹得有些飄飄然了,又見灰狼那邊主動讓步,于是也就借坡下驢,順著臺階下了:“啊哈,那個啥,其實小爺我也沒那么好啊,還是我父王讓我出來歷練歷練的,要不然我也懶得大老遠的出來跑一趟……呃,絕不是為了你們哈。”嘴上雖還強硬,但小豺王的嘴角都快要翹到眼皮子底下了,同時還招手示意部下們收起預備迎戰(zhàn)的姿態(tài),“既然女王陛下話都說到這里了,那咱們也不好繼續(xù)跟那些壞狼較勁了是吧。來啊,都愣著干啥呢,還不趕緊忙活起來,把沙袋搬開啊,這幾只兩腳獸也別忘了給我挪走!”
此言一出,方才群情激奮的一眾豺狗也頓時松了勁,有氣無力地應了聲是,便紛紛忙活開來了。紫葡萄微笑著又一頷首,隨即轉(zhuǎn)身,跟著灰滿他們?nèi)チ?,留下依舊原地傻笑自嗨的月眼,以及一眾忙碌開的豺狗。
其實就在剛才兩邊劍拔弩張之時,隊伍后面的漂亮男孩一直緊捏著一把汗,生怕兩邊真的大打出手,直到紫葡萄親自出面擺平月眼,他這才松了口氣,悄然抬手揮去額頭上的汗珠。“嗚呼,還好還好,沒徹底鬧掰,萬一這兩邊真動起手來,那咱們這次行動估計也能徹底宣布泡湯了……唉,不得不說這小妮子,雖然平日里挺不講理,但要真到了關(guān)鍵時候,還挺識大體顧大局,跟她哥一樣可靠,你說是吧老弟……老弟?喂喂喂,老弟!”
站在一旁的劍齒虎越看越迷糊,一時間竟呆若木雞,直到漂亮男孩連連催他,方才回過神來,卻依舊不忘搶先問道:“呃,老漂亮,問個事的啦。都是保護區(qū)麾下的,為什么他們一見面就要掐架的啦?”
說實話,他還真沒想過會是這種情況。在他所熟悉的冰河世紀里,每逢猛犸象群數(shù)年一度的遷徙季節(jié),往日里總是獨來獨往的劍齒虎們也會自發(fā)聚集起來,齊心協(xié)力襲擊龐大的猛犸,并在得勝后共享饕餮般的盛宴。故而在他的觀念里,既然選擇了合作就一定要真心實意,哪怕互相間有天大的仇,也得暫時先往后挪挪。為啥這些現(xiàn)代的睿智后輩們,智商提高了,合作更廣泛了,勾心斗角、爭權(quán)奪利等不仁道的活兒怎么也……
“既然選擇了擁抱光明,那也要同時接受光明背后的陰影。我們也是一樣。在普及了智慧的同時,更得要被迫顧及到更多的方面——先是愛,再是愿景,最后是思索。而那顆往日支撐我們前行至今的進取心,也會在無與倫比的誘惑面前扭曲,成為無與倫比的野心?!逼聊泻@了口氣,緩緩搖了搖頭,“生靈自由……呵呵,老弟,原諒我之前對你有所隱瞞,其實這句臺詞在不少動物的眼中,只剩下這句空洞的口號了。其實人類早已經(jīng)為了爭權(quán)奪利而自相殘殺了起來,根本無暇顧及我們,作為傀儡的犬族也終究只是傀儡,真正威脅保護區(qū)的不穩(wěn)定因素,恰好就在保護區(qū)的內(nèi)部,在于每一顆不安分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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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豺族這邊生力軍的參與,動物園這邊的工作也很快進入了收尾階段。老角馬直叫得口干舌燥,終于將最后一群羚羊引上了車;熊瞎子依舊四處尋找著打拳的對手,但灰狼們直接用鏈鎖將他捆成了個粽子,強行拖上集裝箱;至于那些負隅頑抗的狼獾與蜜獾,豺狗們更不多廢話,直接咧著嘴嘶吼,爪牙并用將他們驅(qū)逐進籠。唯一麻煩點的便是那只五米多高的長頸鹿,即便是重型卡車的車廂頂蓋也不過三米出頭,根本容不下這尊大佛,若是將他捆成一團強行塞進去又未免太可憐了,不過好在豺族這邊帶了一支工兵小隊,拿著手頭上各種雜七雜八的工具手忙腳亂了一番,竟將車廂硬生生改造成了敞篷露天型,終于能讓長頸鹿從容登車了。身居車廂,頭與大半截脖子卻直直伸到了半空中,好似免費的觀光旅游一般,還能呼吸到更加新鮮的空氣,這著實讓腳底下那些斑馬、瞪羚們羨慕不已。
忙完一切后,灰狼與豺狗的戰(zhàn)士們也可以松一口氣,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撤離了。此次行動,除了水族館的海豚、海豹、白鯨,以及爬行館的毒蛇與巨鱷等難以轉(zhuǎn)移的動物以外,園區(qū)內(nèi)的所有動物都得到了妥善轉(zhuǎn)移。最后的一點小插曲還是灰狼與豺狗之間發(fā)生的小摩擦——原本按照布蘭卡的設想,這十幾輛大卡車是完全夠承載動物園的全部動物的,還能富余出兩輛來用以搭乘參與行動的數(shù)十名灰狼戰(zhàn)士,可由于行動前的信息差,她壓根沒把負責接應的月眼一行算進去,面對豺群的提問時,她更是攤著手道:“有本事你們自己找輛車去,光沖著我發(fā)火有什么用?!辈挥谜f,自然是把小豺王氣得夠嗆,緊接著又是帶著自己的部下們歇斯底里地大鬧了一番。
不過鬧歸鬧,事情還是要解決的,由于無論是豺狗還是灰狼都不肯屈尊跟對方共擠一個車廂,于是豺狗們只得憋著一肚子氣卸下過重的裝備,如同螞附般爬上最后幾輛車的頂部,個別無處落腳的倒霉豺就只能攀掛在車廂的側(cè)面了,遠遠望著跟一群蹭車的民工一般,屬實是略顯滑稽。
漂亮男孩和劍齒虎運氣還算好,跟灰滿和洛波的部下擠在了一個車廂里,看在領(lǐng)導的面子上,灰狼們大多對漂亮男孩敬而遠之,于黑燈瞎火之中竟為他們空出了一個角落,漂亮男孩也是毫不客氣,拉著劍齒虎就徑直落座了。
“話說我們就這么一路開回去嗎?”大獅子倒是挺關(guān)心下一步的行動。說到底,撤退也不是一個簡單的活兒,前來參戰(zhàn)的狼與豺大多都是先在保護區(qū)內(nèi)化整為零,各自繞開犬族邊境防線后再前來江都集合的,目標小而數(shù)量多,故而犬族方面很難察覺,可這套游擊戰(zhàn)術(shù)到了撤退的時候就不靈了,畢竟他們還攜帶著動物園內(nèi)的大量動物,已經(jīng)無法像之前那樣化整為零各自行動,只能想想該如何繞路了。
“之前老姐確實打算沿公路開回去,但時間上不允許?!避噹硪活^的洛波搖了搖頭,“我們深處犬族自治領(lǐng)的腹地,距離邊境尚有兩三天的車程,而人類那邊明天一大早就會發(fā)現(xiàn)動物園空了,他們必會順藤摸瓜搜尋我們的蹤跡,萬一犬族方面的軍隊直接封鎖邊境,那對咱來說可真就是關(guān)門打狗咯。而且白子沒能搞到太多的汽油,車隊也開不出去多遠。”
“也是,那你們是有什么打算嗎?”
“剛才問過那些豺了,這方面是他們負責的。我們現(xiàn)在正一路向東行駛,距離動物園二十公里以外便是江都的沿江港口,那位小殿下說是早就在港口打點好了船只,可供我們撤退。我們登船之后即可拋棄車隊順流直下,沿河穿越犬族的防區(qū),待駛?cè)牍:螅詴泻笤畞斫討覀??!?p> “這倒是不錯,挺完美的計劃?!逼聊泻⑿α诵?,終于放下了心,隨即開始跟洛波有一句沒一句地閑扯起別的話題來,不時還冷不丁的拋出幾個笑話,把周圍一圈狼逗得笑成一團。但大獅子庫存的這些段子早在幾天前就跟劍齒虎講得差不多了,根本不算什么即興發(fā)揮,劍齒虎自然也沒興趣聽他再說上一遍,于是隨手拽了個硬邦邦的玩意兒當枕頭,倒頭就睡,兩只毛茸茸的耳廓自動貼合頭皮,過濾掉了周圍的嬉笑聲。
嗨,這些新生代的動物們精力可真好,能大半夜熬著不睡覺,也真是人才。他可奉陪不了,忙活了一整天,真得好好休息一下咯,反正到港口的車程還有很長一段路,與其浪費時間說笑,倒不如抓緊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只是漂亮男孩的笑聲實在是如雷貫耳,久久在他腦海中回蕩,他無奈地在黑暗中直翻白眼,輾轉(zhuǎn)反側(cè),睡得并不踏實。
也不知道迷糊了多久,他只覺車廂一陣抖動,輪胎的摩擦聲不知何時也消失了,同時暫停的還有漂亮男孩他們的說笑聲。劍齒虎揉著睡眼惺忪緩緩抬頭,對上了漂亮男孩與一眾灰狼們同樣迷惑的眼神。“車怎么停了?”漂亮男孩問道。
“我下去看看?!弊陂T邊的灰滿應了一聲,抬手擰開車廂的半邊門,翻身下車。過了良久,他緩緩將頭探進來道:“隊尾的一輛車突然爆胎了,司機不會處理,他們那邊也沒有備用胎,所以老姐讓所有車都停下來了?!?p> “我去,這都行,不會修車當什么司機?”漂亮男孩一見好事多磨,便又要破口大罵了,“真他媽麻煩,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我問了前面的車,都沒有備用胎,唉,真不知道該怎么辦呢?!避囬T前的灰滿嘆了口氣,無奈地攤了攤手。
眾狼與漂亮男孩也一齊緊跟著嘆了口氣,紛紛低頭默不作聲。
唯有劍齒虎,還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什么呀,人類的東西也不怎么靠譜嘛,還沒開到站就掉鏈子了,算了算了,這似乎也不關(guān)他的事……他打了個哈欠,正要繼續(xù)入睡,臨了突然想起了什么——等一下,自己懷里這個硬邦邦的“抱枕”……為什么摸起來這么粗糙,整體呈圓形,還散發(fā)著一股難聞的橡膠味……
他登時驚醒,忙將“抱枕”從身下拽出,借著門外射來的車燈光依稀可見,這分明是個碩大的備用輪胎……
“輪胎是長這個樣的的啦?等一下,我這里有一個的啦!”他倒也不敢因私廢公,忙打起精神大聲叫嚷起來,同時小心翼翼地用獠牙勾住金屬輪輞,倒轉(zhuǎn)腳步朝車門走去。
大家見他有門,瞬間一掃方才的頹廢,齊聲歡呼起來,尤其是漂亮男孩,高興地上躥下跳,幾乎將車廂跺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買彩票中了啥大獎。
灰滿也是大喜,忙伸手接過備用胎。重型貨車所用的車胎還是有一定分量的,劍齒虎和灰滿合力才勉強將它抬起,心中齊念一二一,徑直奔向車隊隊尾。
他們的后方是一條寬闊的河流,足有十多米寬,水勢洶涌,由一條五米多寬的小橋橫跨兩岸。大部分的貨車都已經(jīng)通過了小橋,唯有隊尾那輛爆胎的車依舊還留在對岸。劍齒虎和灰滿緊咬牙關(guān),快步走過小橋,來到拋錨的車前。
真巧啊,這輛車恰好也是小豺王月眼的坐車?;依沁@邊盡管瞧不起豺狗,卻也不敢把這位小殿下安排上車廂頂受委屈,于是特意為他在最后一輛貨車上空出了副駕駛的座位,只是估計誰也沒想到,這輛車竟是如此不爭氣,連月眼的小屁股都容不下,行駛不過半個小時便爆了胎。待劍齒虎和灰滿冒著滿頭大汗來到車前時,月眼正沖著開車的灰狼一陣狗血淋頭,罵他連車都開不好。司機飛毛腿是格林的親信,地位自是高于普通的士兵,可還是不敢貿(mào)然頂撞小豺王,生怕鬧出啥外交事故來,只能低著頭忍氣吞聲。
“呦呦呦,輪胎終于來了,一起滾來的還有倆二傻子。”見備用輪胎送來,月眼非但不感激,反而撇著嘴嘲諷起來,“你們難道不會把輪胎放在地上,自己推著滾過來嗎?呵呵,非要扛在肩上嘿咻嘿咻,生怕我不知道你們在很賣力地討好我么?”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灰滿也是沒啥好臉色,撇開劍齒虎將輪胎狠狠摔在地上,同時冷冷說道:“呵呵,這么說小殿下懂得挺多咯,那就勞駕您來親手動手,教教我們該怎么裝卸輪胎吧,正好我們也不會。就是不知道,小殿下這金玉之身,能否奈何得了這百十來斤的輪胎呢……”
“你你你……你當我不會是吧?!”月眼最看不慣別人瞧不起自己,被灰滿這么一激,更是氣得一蹦三尺高,“行,你等著瞧吧,讓小爺我教教你,什么是全能型人才!”
灰滿努了努嘴,并不作答,只是冷笑著抱住胳膊退開到一邊,飛毛腿在為小豺王獻上自己的工具箱后,也很識時務地悄然退下。
只是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完全出乎了他們的預料——別看小豺王平日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但到了關(guān)鍵時候還真不掉鏈子。只見月眼熟練地操縱起工具箱內(nèi)的各式工具,先隨手撿了幾塊磚石,配合千斤頂將半邊車身支撐,再用扳手依照頂角的次序,逆時針依次將螺母擰松,將內(nèi)胎當中的空氣放掉后快速拆下廢胎,重新裝上備用胎,然后又重復了一邊上螺母的程序,固定好新胎。整套流程下來一氣呵成,全無半點拖泥帶水,著實把一旁的灰滿和劍齒虎看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覷之間也實在是不知道他從哪里學的這些歪門邪道。
月眼吹著口哨收起工具箱與支撐車身的千斤頂,重新扔回車內(nèi),隨后拍著手沖傻站在一旁的飛毛腿喊道:“嗯哼,別愣著啊,來看看新胎怎么樣?!?p> 飛毛腿這才回過神來,忙不迭地登車點火,油門踩下之際,后輪卷起一片煙塵,裹挾著貨車去了,車開得又平又穩(wěn),顯是已經(jīng)完全修好了。
飛濺的塵埃弄臟了半邊的衣服,月眼卻毫不在意,只是若無其事地回過頭來,以他特有的冰冷聲線嘲諷道:“怎么說,誰說小爺我奈何不了的?呵呵,不就是區(qū)區(qū)一個破輪胎么,有什么難的?!闭f著,他甩了甩額頭上的豆大汗珠,暗地里直叫好險。幸虧自己這兩天潛伏在動物園外面時閑著無聊,從舊書地攤上順手摸了幾本書翻閱打發(fā)時間,其中就有裝卸輪胎流程的工具書……
灰滿也確實沒想到小豺王竟然如此能干,一時間啞口無言,待再開口時,之前的洶洶氣焰已被壓下去了五六分,但依舊充斥著骨子里的強硬與不屑,“呵……呵呵,你也說了,修車有啥了不起的,區(qū)區(qū)豺狗還想爬到狼頭上,真是笑話。有本事,下次咱們上了戰(zhàn)場,再真刀真槍的好好比試一下!”
“比就比,誰怕誰!”
夜色之中,只見一狼一豺的目光在半空中激烈交火,各自都醞釀著無盡的怒火,仿佛隨時能將周遭的空氣一齊點燃……可正當雙方的較量進行到高潮時,中間竟又斜插進來一個毛茸茸的軀體——卻是一直站在旁邊看熱鬧的劍齒虎。
“我說,兩位大爺,咱是不是忘記了什么的啦?!闭f間,他抬爪指了指車開走的方向,“我們……好像還沒上車的啦!”
月眼和灰滿這才如夢驚醒,剛才光顧著吵架了,根本沒發(fā)現(xiàn)那個殺千刀的飛毛腿竟已一腳油門開著車竄過了小橋,直接把他們丟在南岸了。嗚呼,前面的車可不知道他們沒上車啊,萬一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開路,那他們估計只能留在這里過年了。
也顧不著之前有啥深仇大恨了,掉隊三人組十分默契地一齊扭頭,邁步狂奔向小橋。一邊跑著,口中還異口同聲地吶喊道:“等等,別走?。∥覜]上車!我沒上車啊!我們還沒……”
可還沒能喊上幾嗓子,他們只覺眼前猛地一閃,視野隨即被一道突如其來的亮光所籠罩,尚未回過神來,天地便已幾乎顛倒。巨大的轟鳴聲裹挾著沖擊波,以橋梁為中心席卷八方,他們仨也早已身不由己地飛出去了五六米遠,摔在路邊的草地上,半天起不了身。
待他們反應過來時,卻見前方橫貫河流兩岸的小橋已被炸斷,所剩的殘垣斷壁幾乎無法辨認原樣,卻還依稀殘留著一些硫磺的焦爛氣息。
“炸彈?!你們豺狗干事這么絕的嗎?”灰滿驚愕道,“直接把橋給炸了?真他媽不留后路啊,這下咱可慘了!”
“放你媽的臭屁!”月眼猛地嗆出一嘴土塊,卻仍不忘開口還擊,“這可不是小爺我的安排,誰知道這是不是你們大尾巴狼的陰謀詭……”
嘩——
話音未落,卻又聽得四下里火光并起,遠方的地平線上,數(shù)道醒目的紅色花火已拖著長長尾跡與尖銳的嘯聲直沖云霄,并在距離地面三五百米的高空一齊引燃,燃燒的鎂粉和鋁粉在幾千度的高溫下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幾乎點著了半邊的夜空,也將眼下這片夜色籠罩下的原野盡數(shù)照亮——視野徑直掠過河對岸的車隊,更遠方分割天地的山脊線上看得分明,旌旗飄揚,草木皆兵,旗號分明,犬族大軍嚴陣以待,滑膛槍手一字排開,各類型中小口徑的山炮也已羅列分明,直面坡下的一眾豺狼。很明顯,正是他們提前布置好了炸斷橋梁的計劃,用以切斷救亡聯(lián)軍的退路,好方便接下來的一網(wǎng)打盡。
正當劍齒虎、灰滿與月眼一臉錯愕之際,河對岸的道路旁,灰狼與豺族的戰(zhàn)士們已迅速下車整隊,準備迎敵。在緊張的跑位、列隊中,唯有紫葡萄依舊鎮(zhèn)定自若地站在隊伍的最前面,望著不遠處山坡上密密麻麻排開的犬族軍隊,她的嘴角竟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冷笑。
“看起來,紙還是包不住火的,該來的到底還是要來……今晚,我們將經(jīng)歷一些比死亡更美好的事情呢……”正說間,她已如狼形一般微微俯下身軀,緊握住胸口自然下垂的項鏈,前高后低的風衣也在晚風的鼓動下如船帆般膨起,恰如她本人一般蓄勢待發(fā)。
“全體都有,準備戰(zhàn)斗!”